不许人间见白头

　　竟还有这样的事？小凯每天来看她从没有说过这事。招娣偶尔也问问厂里的情况，却只得到一切都好的答案，所以招娣一直以为他搞得定呢。再说顾吉也会隔天来看她，一些重要的事项也会跟她汇报一声，譬如山天集团的那个单子进展得很顺利，第一批试运营产品已经交过去了，结果很不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个月山天集团就会跟他们签一个长期战略合作协议了。

　　而研发中心的推进也一切顺利，房子已经结顶了，接下来就是水电及装修进场，部分研发设备也已经下单了，后期可能跟装修同步安装。同时，顾吉和赵晨宇也对接了几个高校院所的人才团队，各个团队的优劣势顾吉也一一跟招娣汇报了，有几个确实挺不错。只是如今招娣不方便，还没有见过那些团队的负责人，也没其他人可以拍板，便只能先拖着，打算等研发中心那边整体完成的时候，招娣估计自己也可以见人了，那时候再定下来。

　　要做的事情数也数不清，所以虽然康复训练很痛苦，但是招娣一直咬牙坚持，不仅没有减量，甚至还主动要求加量训练，也是让康复师们相当佩服了。都说她的康复进展是到目前为止见到的最快最好的，已然接近于奇迹的存在了。然而招娣还是嫌太慢。她要做的事太多了，而明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小吉吗？”招娣想来想去，其他人的分量不够，除非就是顾吉跟小凯对着干，毕竟她的资历目前来说在高层里面算是最资深，厂里的情况也最了解，也是招娣最倚重的人了。但是以顾吉的为人处事，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呀！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厂里的事情我又不太情况，我也就是听向彤打了几个电话自己猜的。”亚楠转头把锅推得干干净净，招娣一时之间都不确定她是为了鼓励自己康复训练所以无中生有说厂里有内耗需要她出面解决，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情况了。

　　“你呀先别管这些了，这地球没了你也不是不能转，你现在最要紧把身体康复好，等出院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忙呢！”亚楠见她陷入沉思，又反过来劝她。

　　招娣努力扯开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道：“我知道，我有数。”

　　话没说完，又接到亚楠的一个白眼：“瞧你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口是心非！不陪你了，我扶你上个厕所就走了，向彤那边也缺不了人，老牛虽然在，有些事还是女人家方便。”

　　招娣指指牧鑫兰，道：“你走吧，有小牧，我这没事。”

　　亚楠也没推让，将带来的饭菜倒在招娣这边的饭盒里面，洗了洗保温桶便告辞了。

　　招娣心中存了事，便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牧鑫兰看着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问了几次要不要翻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被招娣否了，便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玩手机。这段时间，招娣给她涨了一倍的工资，她便给自己和哥哥换了个最新的手机，眼下正是好玩的时候，一有空便捧着新手机不知在玩什么。

　　思来想去，招娣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顾吉。如果不是她与小凯作对，至少她对于公司内部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应该知道都是谁在扯后腿。如果真的是她……至少自己也能早作安排。想到就做，招娣唤牧鑫兰拨通了顾吉的电话：“小吉，有空吗？”

　　顾吉明显对接到她的电话有几分意外，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黄总，我有空。您有什么吩咐？”

　　“你有空，就来我这一趟。”招娣直接道。

　　顾吉更加意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问：“鑫兰不在吗？您身体没事吧？要不要通知小黄总？”

　　“小牧在。我有事，要问你。你一个人来。”

　　顾吉愣了愣，答：“好，我现在来。”顿了顿，又问：“黄总您要问什么？我需要带什么文件过来吗？”

　　“不用。”这种事有什么文件好带的，主要还是看洞察力。对顾吉的能力，招娣是有信心的，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她敞开心扉说。

　　“好，我很快就到。”顾吉答应着，便挂了电话。

　　“小牧，待会小吉来，你洗点水果出来。”招娣吩咐牧鑫兰。

　　牧鑫兰放下手机，应道：“好嘞！”便拣了几样水果往卫生间去洗洗切切。

　　招娣正寻思怎么跟顾吉谈呢，病房的门开了，聂安和吴秋凤两人走了进来。招娣赶忙招呼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这两人也来看过招娣几次，还送了个红包。虽然招娣一再推让，但吴秋凤十分坚持，说朋友之间理应守望相助，虽然知道招娣不缺这点钱，但这是他们夫妻的心意，一定要她收下。双方推让半天，招娣实在说不过她，只能收下了，打算等聂晴孩子出生的时候重新包红包返还给他们。

　　这对夫妻现在都找了一份工作在做着，一个月加上退休金也有近两万的收入，如果不是欠招娣的那笔债务压着，日子可以算得上舒服。不过这两人都是乐观勤勉的，又具有传统的勤俭节约的习惯，眼看着吃点苦三五年之内肯定能把债给还上，心态倒是平和。

　　招娣住院后，两人差不多每周都会来看她一次，一般都是晚上吃完晚饭之后。难得今天下午这个时间就来了。

　　牧鑫兰听到声响，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看到聂安和吴秋凤两人，也是意外，忙出来招呼他们：“聂叔，吴姨，你们坐。我洗点水果，马上就来。”

　　聂安应了一声直接在沙发上坐下，吴秋凤却到招娣床前，摸了摸她的手和腿，问：“手和脚能动了吗？上次来说右手能感觉到了，现在呢？”

　　招娣举起右手握了握拳给她看，又示意她将自己的病床摇起来，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左手也能动，不如右手灵活。腿还不行，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又握了握她的手：“这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吴秋凤点点头：“我辞职了，过两天就要去小晴那了，所以来跟你告个别。”

　　招娣极意外：“怎么这么突然？小晴生了？”算算时间应该还有一两个月吧。

　　“还没生，不过也快了。本来我就是打算做到小晴生娃，我得过去帮她带孩子。前两天小晴告诉我们，她那边房子什么的都已经弄好了，孩子也快出生了，让我早点过去适应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吴秋凤将原因告诉她。

　　这倒也合情合理。招娣点点头：“也好。”一眼瞥见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聂安，便问：“你们俩都去吗？”

　　吴秋凤摇摇头：“我一个人去，老聂暂时先留在国内继续上班。等我在那边安顿得差不多，债务也还得差不多的时候老聂再过来。”

　　虽说是老夫老妻，但是要这么分隔两地，日子恐怕也难。招娣心下叹气，但还是劝慰了几句：“债务不着急，便是不还也没什么。老聂一个人在国内又没人照顾他，恐怕也不太合适。不然还是一起去。”

　　吴秋凤摇摇头又点点头：“早还清早定心。我先去那边探探，如果有合适的岗位，就让老牛去那边赚钱。或者到时候我把孩子带回国来抚养。眼下只能辛苦他一阵子了。”

　　“没事，你放心去。”聂安突然在沙发上应了一句。

　　招娣突然被这对老夫妻的默契和相互信任关心感动到了。这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共度夕阳红的伴侣，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可惜现在的她是不可能拥有的了。人生，总是有舍才有得，当初她舍了这个，追求她认为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目标，现在就必须承担舍的后果。

　　吴秋凤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在国内要什么有什么，真有什么事也有一堆朋友帮忙。不像我，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连话都不会讲，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招娣也能明白吴秋凤的担忧，去到一个语言不通又完全不熟的地方，虽然有女儿在旁，到底人际关系是一片空白，自己甚至都找不准自己的社会定位，这种恐慌感确实让人心神不宁。也只有为了儿女，父母才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吧！

　　聂安闷着头不反驳，不知在想些什么。招娣只能缓和一下气氛道：“人性都是一样的，外国人跟中国人，外貌上可能有些差别，生活习惯上有些差别，但是趋利避害的本性是一致的。秋凤，以你的脾气性格，在哪里都能合群的，不用担心。”

　　吴秋凤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还是忍不住担心，也许真到了那边忙起来就没空想这么多，反倒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来是跟你告别的，也托你今后稍微照应一下我们老聂。他是个一根筋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爱往外说。我就怕我走了之后，他有什么事也闷在心里，不懂得向外求助。”说着她给招娣按了按腿，又道：“我也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让你去照应他是有些不合适，不过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该托谁，所以就厚着脸皮来托你了。”

　　招娣点点头：“你放心，老聂没你说的那么脾气倔。不过我也会经常关注一下他的，但是秋凤，你也知道我事多，容易忘事。我的想法是让老聂定期来我家吃个饭，或者喝个茶，这样免得我忙起来忘了，也能定期交流一下，就是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毕竟是前夫前妻，还是要避嫌的。

　　“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吴秋凤竟欣然答应，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俩的性格脾气这么多年来我还不清楚么？就是怕给你添乱，知道你事多，再加上现在你身体也要好好保养着，我真是不好意思。那老聂，不然就定下来每个月你来看看招娣，她这有什么事你也好帮帮忙。招娣你看如何？”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却立刻就把定期的期限定了下来，吴秋凤对聂安真是够仔细了，也从侧面反映出她对留聂安独自在国内的担心。

　　招娣点点头，每月吃个饭，不算太大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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