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黄招娣沉吟片刻，问道：“技术上的事情你比我清楚，赵晨宇若是去了盛振华那边，对我们来说影响大不大？或者说，短期内有没有人能顶上？”

　　顾吉坦言：“盛振华这一招确实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要说赵晨宇有多么不可替代倒也未必，老实说，他走了，对现在厂里的生产运营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但是之前咱们新项目的研究已经投入了很多，如果他走了，相当于这个新项目的研究投入有一大半都打了水漂，大多数的中间成果和数据都在他手上。”

　　“盛振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招借鸡生蛋用得够溜的！”招娣一拍筷子，郁闷极了。想了想，又问：“难道咱们就一点制约赵晨宇的法子都没有？”

　　顾吉低头：“黄总，我今天来就是跟您负荆请罪的。这件事情说到底我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因为我跟赵晨宇也比较熟悉，合作也比较愉快，当初签约的时候竟然没有跟他签一个技术保密协议，没有按照严格的脱敏管理要求来约束研发人员。这是我的失职，请您责罚。”

　　黄招娣一愣，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这么局促却又庄重地认错，这丫头可一向是个不服输敢打敢拼的性子。然而转念一想，又有些不确定：“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要在这个时候离职？”虽然对这丫头的品性有相当的把握，但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也没想到赵晨宇会这般直截了当为了钱背叛自己。一时对自己的眼光起了怀疑。

　　顾吉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不是，黄总您误会了。”想了想，她继续道：“我的想法是，赵晨宇既然是为了钱去盛振华那边，那么凭着咱们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和愉快的合作，如果给他的待遇提到跟盛振华那边一样，他还是大概率会留下来的。我想，这笔多出的钱，就由我来补上，算是我这次失误的惩罚。”

　　黄招娣心口一松，又一暖，这丫头！她到底没有看错她，幸甚！

　　想到这里，她挪了挪身体，靠近顾吉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要说错，那我应该是第一责任人，说到底，这事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又对你说的那个什么保密协议一无所知。不过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从错误和失败中学习就是了。咱这厂子一步步由小到大，中间不知道犯了多少个错误，这件事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没有那么严重。”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事你也有责任的，就罚你回去想想对策，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件，不不不，以后应该怎么预防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你回去想想，搞个方案来给我看。至于什么惩罚，什么补偿，你想多了，难道我是那种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黑心老板吗？”边说还边在顾吉的额头戳了两下泄愤。

　　顾吉笑了：“您说到哪儿去了，这十里八乡和咱们行业内，哪个不知道咱们黄总是个义薄云天、慷慨仗义、雄才大略、卓越不凡的企业家呀！”

　　招娣又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这一眨眼的功夫让你背出这么多好听的词儿倒也不容易，没白养你一回。”

　　顾吉扎了眨眼继续笑：“我还没说完呢！其实就算您是个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黑心老板，我也不会离开您的。如果不是您，我又怎么可能有今天呢！”

　　招娣坐正，笑道：“傻丫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我倒有些日子没问你了，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顾吉立刻如坐针毡：“没有。”

　　招娣一乐，小姑娘就是脸皮薄，笑着试探道：“小凯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孩子就是性子比较直，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也听说了一些，今早小凯来看我我也说他了，说起来都是被我宠的。等出院了我攒个局让他给你赔罪。”

　　“黄总您客气了，这段时间跟小黄总接触下来我也略微了解了一些他的性格脾气，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后的工作我也会照常配合，您可以放心。”顾吉赶紧剖白，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只是昨天小黄总与赵晨宇闹得很不愉快，我今天去跟赵晨宇聊的时候，他原本还在犹豫同样的条件是否留下来，但今天却一口拒绝了我，而且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您看？”

　　招娣想起今早黄新凯一大早就来献殷勤，心中有数了：这小子是明知闯了祸所以来打预防针了。这孩子净给她添乱，关键还不跟她实话实说，等她出院非得好好修理一顿不可！不过，既然定了让他来继承家业，却也要在外面给他留面子。

　　“小凯对厂里的情况还不够了解，小吉，还要麻烦你多多提点帮衬他。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再批评他。赵晨宇那边你先稳住他，等我出院了我亲自跟他谈。”

　　“好的，黄总。”顾吉松一口气。她今天来的主要任务都完成了，虽然在这个时间来给招娣增添压力不太合适，但是这些事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总得一把手下决定。那么就宜早不宜迟，早些告知招娣方便她早做准备更好。

　　“医生怎么说，身体恢复的还好吗？”正事谈完，顾吉关切地问起招娣的身体情况。

　　“没什么事了，这几天天天做检查，查下来的数据都还可以。明天还要上个课，医生给我们讲今后如何保养身体的。我估计再过两三天就能出院了，等明天我就问问医生去。”招娣笑笑，回到她一开始的话题上去：“小吉，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今年31了吧？”

　　顾吉一僵，知道她又要跟自己提婚姻大事。大老板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起，真是让人无奈。

　　“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一辈啊，都喜欢晚婚，都要找那个什么，灵魂伴侣。不过我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女孩子青春有限，还是要早点结婚生子。不要像我一样，忙忙碌碌半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还不知道谁给我送终呢！”招娣半是感慨，半是试探。

　　“黄总您这一天到晚躺床上就是爱胡思乱想，真是的！您可是我的偶像，环顾四周，有几个女人能像您一样白手起家做出这么大的事业的？再说，不还有……小黄总么？他也是极尊敬崇拜您的。”顾吉赶紧劝道。

　　“哦？是么？没想到你俩倒也还有一些共同点，都很尊敬崇拜我呀！”招娣乐呵呵的开始设套：“不知道你俩还有没有其他的共同喜好没有被发现呢？电视剧里常常演一些相爱相杀的情侣，也许你俩深入了解一下会发现更多的共同点？”

　　顾吉无语，又来这套。但凡大老板觉得某个未婚男人还不错，就会来试探她一番，这次竟然连自己的侄子都排上号了，真是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时时念叨了，看来她是时候找个还过得去的人解决一下人生大事了。

　　“黄总，我要是结婚生孩子，可就要休长假了。”顾吉拿出老一套说辞拒绝。

　　“哪有那么快，你可以先恋爱谈起来。再说了，要是你和小凯在一起，随便你休多长的假，我没意见。”招娣胸有成竹，到时候这丫头就是自家人了，以她的脾气秉性，遇到事情哪里会束手旁观？

　　顾吉被她刷新的下限惊得目瞪口呆。略一品才明白过来，大老板这是真想撮合自己和黄新凯呀！

　　“咳咳，黄总，我觉得小黄总对我没兴趣，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顾吉的话跟黄新凯的说辞一模一样。

　　“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主动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呀。小凯现在就是还有点不定性，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姑娘上点规矩才能稳定下来。”招娣笑呵呵地打算盘。

　　顾吉抚额：“黄总，您是想给小黄总找个老婆还是老妈呀？哪个女朋友会给男朋友上规矩？”

　　“哈哈哈，”招娣大笑：“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懂我的意思的。至于你们之间怎么相处，我就管不着了。”

　　“黄总，您真的想多了。”顾吉想到黄新凯那张臭脸，她就是再着急也犯不着找个跟自己相冲的人吧：“小黄总……”

　　招娣摆摆手：“我就是说说罢了，感情的事哪能勉强。不过小吉，如果你能和小凯在一起的话，我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你俩到时候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放眼四望，咱这行业里面还有谁能与你们争锋？”

　　顾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黄总，您可别这么说。小黄总也是胸怀大志的人，没有旁人的帮助，他也会做得很不错的。”无论她心里如何评价黄新凯，眼下对着在位者评价继任者，她总是要捡好的说。

　　“好孩子，难为他老跟你作对你还夸他。小凯的性子我知道的，论内务，他便是再历练三五年也未必赶得上你。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他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也愿意学习，就是还不定性，需要多磨磨。”招娣感叹了一句。

　　顾吉默默地点了点头，希望能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好在这时去洗水果的牧鑫兰回来了，洗了一盘车厘子、红提，又切了两个橙子，看着红红黄黄的摆得还挺好看。

　　顾吉站起身接过来：“鑫兰，真是不好意思了，耽搁你吃晚饭。我自己来，你赶紧吃吧，别凉了。”

　　“没事，顾总。就算凉了，这里有微波炉，可以热的。”牧鑫兰笑着道：“您尝尝，下午程姨走之前吃了一个，说很甜。”

　　顾吉点头，捻了一个红提正要往嘴里送，听到走廊里突然乱起来，有女声在喊：“保安，快叫保安，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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