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500岁祖宗

　　初二下学期，陆雨的学业越发忙碌，别的同学家长都纷纷给孩子们报各种补习班，开夏不太懂这些，虽然家长会她也会去，但总是听得云里雾里。
　　“我跟你们说，这个补习班还是得早报，现在都初二下了，暑假一过就是中考生了，现在正是补课的关键时刻。”散会后，一个烫着大卷发的女家长说。
　　“就是啊，哎，你们家孩子在哪里报的数学补习班啊？我家孩子数学真的差得一塌糊涂，解个应用题半天解不出来。”另外一个女家长忧心忡忡地说。
　　“对了，陆雨堂姐，你们家陆雨报了什么补习班啊？”旁边一个光头男家长遽然开腔。
　　“呃……”开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是啊，陆雨成绩门门都优秀，是找的哪个补习机构啊？学费一定很贵吧？”大卷发女家长挤到她旁边，急切地问。
　　“额，其实，我们陆雨没有上补习班。”开夏只好实话实说。
　　气氛如她所想，一下子就冷场了。
　　“哇，陆雨看来真的是天才啊！”光头男家长打着圆场。
　　“呵呵，对啊对啊。”其他家长随声附和。

　　出了教室，开夏才感觉缓过气来，这群家长太厉害了，嘴巴翻得比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快，仔细想想他们说了什么，好像也没什么重点，算了，反正陆雨成绩好，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其实家长会她也可以不去的，毕竟陆雨是优等生，不需要老师个别沟通，但开夏还是抱着好奇心，每次都来，混在一众年龄40+的中年人群中，她显得很突兀，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实际上她才是里面最大的。
　　“陆雨堂姐，你等一下。”开夏刚想下楼梯，就被班主任田老师叫住。
　　“田老师，什么事啊？”开夏心想这小子不会惹什么祸了吧？
　　“哦，陆雨堂姐是这样的，我们觉得陆雨这孩子很有潜力，这不很快就要升初三了嘛，一般学生中考都是考自己区的学校的，但是陆雨他其实可以试试考浦中或者华中。”
　　浦中、华中是浦城最好的两所高中，考上这两所，基本上就直通重点大学了。但是报考的初中生其实不多，因为这两所学校的门槛很高，就算是报名，也要求是至少拿过全市数理化竞赛三等奖以上的才有资格报名，通过报名筛选后还有三轮考试，三试通过后只要中考考到区重点分数线就可以被录取了。
　　陆雨曾经拿过全市数学竞赛一等奖、物理竞赛二等奖，田老师跟开夏介绍一通后，开夏觉得陆雨应该去试试，不过还是得看他的意愿，于是说：“那我回家跟陆雨说说吧。”
　　“好的，等你的好消息啊。”田老师笑着目送开夏离开。

　　“陆雨，今天田老师跟我说你在学校表现不错哦。”开夏走进陆雨的卧室。
　　“怎么去这么久啊？”陆雨抬头问她，“都10点了，我还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呢。”
　　“我去之前没吃晚饭，所以刚刚在街边吃了点宵夜。”
　　陆雨“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解着数学题。
　　“陆雨，刚刚田老师跟我说，你其实很有希望考浦中或者华中呢，你喜欢哪所？”
　　“我都不喜欢。”陆雨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浦中和华中都是超级好的名校呢！”
　　“我不想去，离家太远。”
　　“可以住宿啊。”
　　“我不想要住宿。”
　　“干嘛？舍不得我？”开夏靠在他书桌上用手肘拄着脑袋。
　　陆雨倏地停下手中的笔，但眼睛还是盯着眼前的一堆数字。
　　“你不会吧，都15岁的小大人了，还这么恋家，好啦，姐姐保证经常给你寄好吃的去，再说了，就算是住宿，每周也可以回来吧。”
　　陆雨把笔放下，看着开夏说：“浦中和华中是全封闭式教学，每个月只能回来一次。”
　　“你都知道？”
　　“对，其实之前田老师已经跟我提过了。”
　　“所以你已经决定不去试试啦？”
　　“对。”
　　“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反正读我们区的市重点高中也够了。”
　　“也是，我弟弟最聪明了，读什么学校都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开夏摸了摸这聪明的脑袋瓜，“你继续解题吧，不要睡得太晚。”

　　每天早上起床，陆雨都会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餐摆在餐桌上，为了能够让陆雨按时吃上早餐，开夏会提前买好或者当天早起去附近早餐摊买，她知道陆雨最喜欢吃煎饼果子和豆浆。
　　“你知道吗？今天三号楼的李伯伯去买早餐，结果和煎饼摊的王阿姨吵了一架。”开夏边吃豆沙包边说。
　　“为什么？”陆雨喝了口豆浆。
　　“因为啊，王阿姨忘记李伯伯不吃香菜，李伯伯让王阿姨重做，王阿姨不肯，两个人吵了半天，哈哈哈！”开夏开怀大笑。
　　陆雨抬头望着开夏，他觉得这时候的开夏好可爱，失神于这一刻的她。
　　“怎么了？”开夏靠近盯着他。
　　“没，没什么。”陆雨回过神来，脸有点红。
　　开夏从旁边拿来今天的报纸浏览起来，注意到浦城明年夏天会在郊区开一座大型的游乐场，看介绍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陆雨，等你明年中考完我们去这个游乐场玩吧。”开夏指着报纸上那张游乐场的照片说。
　　“好啊。”陆雨爽快地答应。
　　“那你一定要好好考呀，不然我就约别人了。”开夏故意吓唬他。
　　“不要！”陆雨着急了，“你不要约别人，我会考个好成绩的。”
　　呵，果然还是小孩子，真好骗。
　　开夏暗自得意。

　　后来，陆雨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考上了浦城的重点高中北中，是他们区最好的中学。
　　那个暑假，开夏和陆雨去了游乐场玩了整整一天。陆雨记得那座游乐场很漂亮，到处都种满了鲜艳娇美的花朵，所有的房子都被刷上五颜六色的油漆，房顶上还有不同的卡通图案，整座游乐场像是一个童话王国，当然那天的游客也很多，玩一个项目要排很久的队，天气很热，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烦躁，因为排队的时候开夏和他聊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有她在，好像所有外部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
　　在一个叫做“小小世界”的项目里，两个人在室内坐船游览，一路上两侧都是各种主题的小玩偶，叽叽喳喳地在跳舞唱歌。
　　“陆雨你快看这个鸭子，它嘴巴怎么这么大？你看它在看我们哎，太搞笑啦！”
　　开夏被这些可爱的小玩偶逗得合不拢嘴，陆雨侧看着她，头顶的紫色灯光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看上去很柔和失真。陆雨越了解开夏越觉得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刚刚排队时，开夏将食指和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分别紧靠着，比出一个V的形状。
　　“这是什么？”陆雨好奇地问。
　　“V呀。”
　　“我知道是V，但是通常不是就直接比个2吗？”
　　“这是我自创的V。”开夏得意地扬扬眉毛。
　　“你怎么想到的？”
　　“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小气。”
　　“不过下次我向你比这个，你就知道是胜利的意思啦。”
　　“所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暗语，那算是个秘密啰。”
　　“对呀。”
　　陆雨试图学着开夏比这个手势，不过第一次做好像比较困难。
　　“哎呀，不是这样做的，你要把大拇指压在掌心上，然后再让中指紧贴食指，无名指紧贴小指，”开夏按住陆雨的大拇指，“对对对，就是这样做的！哎，我发现你这条掌纹的末端有分叉，还是向下的。”她指指那条陆雨的大拇指正好按住的线。
　　“这有什么说法吗？”
　　“不知道哎，不过我有个朋友是风水大师，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
　　“你还认识这样的人？”陆雨一脸不信。
　　“那是！”
　　陆雨觉得开夏实在是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暑假过后，正式成为高中生的陆雨已经长到了170cm，相比于只有158cm的开夏来说，他已经高出她半个头。经常开夏要踮起脚尖去拿什么东西，陆雨总是第一时间顺手帮她拿下来。
　　“谢谢弟弟，真贴心。”开夏接过陆雨递给她的胡椒粉。
　　“开夏，呃，你以后能不能直接叫我陆雨。”
　　开夏转过身面朝着陆雨，她突然意识到陆雨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12岁小男孩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
　　“我的天哪，你什么时候长那么高的？”她不禁感叹。
　　陆雨无奈地摊开手，“你是有多不关心我？我暑假的时候就差不多这么高了。”
　　开夏围着陆雨转了一圈，“好吧，看在你长个子的份上，就不叫你弟弟了。”

　　上了高中以后，陆雨逐渐开始对于音乐感兴趣，他参加了学校的吉他社，从零开始学习吉他弹奏，并且自学作曲，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一下午研究这些。
　　开夏从来不会去打扰他，有时候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的好听旋律，只是默默感叹陆雨真是聪明。
　　陆雨高一那年的深秋，有天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鱼缸，一条蓝色的热带鱼正在鱼缸里来回游弋，开夏蹲在鱼缸前注视着它。
　　陆雨走到她旁边说：“买了一条热带鱼？”
　　“嗯，它好看吧？”
　　“好看，它的这种蓝还挺特别，你在哪儿买的？”
　　“我今天去菜场买菜时在地摊上发现的，我一眼就发现这一抹蓝，当时我就觉得和它很有眼缘。”
　　“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陆雨问。
　　“好啊，叫什么好呢？哦对了，小蓝怎么样？”
　　“不好，太普通。”陆雨有点嫌弃。
　　“这样啊，那……”
　　“叫夏夏吧。”陆雨戏谑道。
　　“哎呀，别乱叫！”开夏轻轻地打了下陆雨的肩膀，“夏夏是我的小名。”
　　“真的吗？”陆雨很惊喜。
　　“嗯。”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
　　“你不可以。”不等他说完，开夏果断拒绝。
　　“为什么？”
　　“傻瓜，因为我是你姐姐呀！长幼不分。”开夏揉了把陆雨乱蓬蓬的头发。
　　陆雨低垂着眼睑，有些失落。
　　“这样，叫它幽幽吧，幽蓝的幽。”开夏说。
　　“幽幽，这个名字好。”
　　“幽幽呀，那今天就是我们的第一天啦。”开夏开心地朝着蓝色小鱼说。
　　“哎，你说幽幽会不会记得它上一辈子是什么？”她突然问。
　　“上一辈子？鱼的上一辈子可能是人。”
　　“为什么？”
　　“因为人羡慕鱼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荡，所以下辈子他就成了一条鱼，但是没想到它却被人抓住，最后到了我们这儿。”
　　“切，我可不喜欢你这个故事，太悲观了！我觉得幽幽上一辈子应该是株植物，没有办法挪动它自己的位置，于是这辈子就成了鱼，不管在哪，起码它可以游来游去。”
　　陆雨转头望着开夏，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小鱼，蓝色的涟漪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梦幻绮丽，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北中距离承锦园有点远，于是陆雨每天上下学需要骑车，每天傍晚放学当他骑着自行车经过穿着校服的女同学时，总是会让其中的不少人停下脚步。
　　“那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高一（8）班的陆雨。”
　　“他好帅啊，哎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清楚，得问问他们班的女生。”
　　而实际上，同班的女生们早就想了各种方法来接近陆雨，比如有人会通过找他解数学题的方式来增进彼此的交流，但她们也很快发现陆雨对于那方面完全没想法，只好悻悻然作罢。
　　一天放学后，陆雨留下来做值日生，跟他一起的应威拐弯抹角地问：“陆雨，你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最好看啊？”
　　“都差不多吧。”陆雨淡然地回应。
　　“哇，这会儿幸好只有我们两个，要是被那些女生听到，你要被打死的！”
　　陆雨无所谓地笑笑。
　　“不过，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应威这么一问，陆雨停下了擦黑板的动作。

　　“回来啦？”开夏听到钥匙声，从厨房里探出头。
　　陆雨草草地应了一声，没有看她。
　　“这个人今天怎么怪怪的？”开夏嘟囔着，“早上看他脸有点红要给他量体温也不肯。”
　　吃饭的时候开夏发现陆雨情绪不高，一直盯着面前的香菇菜心发呆。
　　“喂喂，吃饭要专心！”她敲了敲他的饭碗。
　　“我知道。”他埋头刨着米饭。
　　这小孩难道是青春期到了？
　　开夏纳闷着，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照顾青春期的孩子。
　　算了，顺其自然吧。

　　吃完饭，陆雨在厨房戴着橡胶手套洗碗，开夏回卧室写新的稿子。
　　片晌，卧室的门被扭开，陆雨走了进来，开夏在专注地写稿，没有注意到。
　　他俯下身从后面搂住开夏的腰，脸靠在她的耳朵上，吓了她一跳，“哇，你吓人啊？”
　　开夏听到陆雨沉沉的喘息声，抬手抚摸他的脸庞，“怎么啦陆雨？”
　　对方不答。
　　“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开夏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开夏，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游丝一样飘进她的耳里。
　　开夏噗嗤一笑，转身打量着他，“我说陆雨，你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长大。”
　　开夏一愣，发现他的眼波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是想他妈妈了吗？
　　唉，小可怜。
　　“那你快去写作业。”她推着他说。
　　“啊？”陆雨没反应过来。
　　“再不去写，我可就反悔咯。”开夏的嘴角带着笑意。
　　某人听了拔腿就朝自己房间跑去。

　　陆雨洗完澡，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开夏穿着Hello Kitty的粉色睡衣坐在床上看书，他掀开被子爬了进去，迫不及待地搂住她。
　　“你个长不大的小孩。”开夏放下书，戳了下他额头。
　　她躺下来，把床头灯关了，“睡吧，陆雨。”
　　他还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着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雨，放松点，有我在，不怕。”开夏温柔地对他耳语，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安定。
　　很快，他的身体松弛下来，呼吸变得平稳。
　　开夏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停下了手，沉沉睡去。
　　陆雨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看她。
　　“夏夏……”他试探地唤她。
　　开夏没有回应，他确定她真的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微张着嘴，陆雨慢慢朝她的唇靠近，内心有些紧张，呼吸也变得急促，最后还是停在了1cm以外。
　　他就这样看着熟睡的她，舍不得入睡，直到天色渐淡。

　　开夏除了在家里面写稿子，偶尔也会去参加这座城市的一些同好会，比如说读书会、电影会，在这些交流会上她会遇上不同的人，和他们交流让开夏觉得很开心。开夏在生活中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她时常对于人际交往感到困惑。但是和这些人交流让开夏觉得没有任何障碍，因为他们拥有一样的爱好。
　　比如开夏喜欢《简·爱》，正巧她在读书会上遇上的一个男性也喜欢，他们就可以坐在读书会的一角聊上三个小时。
　　陆雨有次周末下午经过一家咖啡馆，他余光里觉得窗口边的身影有点儿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开夏，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两个人相谈甚欢，陆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而男人的下一步则彻底让陆雨爆发，他伸出了左手握住了开夏的右手，男人的眼神含情脉脉，而开夏居然没有反抗，任由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陆雨十分愠怒地冲进了咖啡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们桌前，开夏大感意外，“陆雨，你怎么在这？”
　　陆雨二话不说拉起开夏的手就往外走，开夏只能一边拿起包包，一边对男人表示抱歉后匆匆跟着陆雨离开。
　　开夏小跑着才能跟上陆雨的脚步，到一个拐角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陆雨快停下！停下！”
　　陆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开夏只好用力甩开了陆雨的手，“你干什么呀？”
　　陆雨转过身，正对着开夏质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我在读书会认识的朋友啊。”
　　“只是朋友？”
　　“对啊。”
　　“那他为什么碰你手？”陆雨冷冷地问。
　　开夏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哦，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急着带我走啊。”
　　她觉得挺逗，笑着骂了他一句：“傻瓜。”
　　“什么意思？”陆雨怒气未消。
　　“我和他刚刚是在试着感受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的心理过程。”
　　陆雨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演戏，但是他仍然无法接受，“那他也不应该握着你的手啊。”
　　“这都什么年代啦？你个高中生思想怎么这么保守呀？”
　　“反正，反正就是不行！”他很坚持。
　　“好啦好啦，下次不会啦。”她拿他没办法，“走！我们回家，你今天想吃什么呀，我做给你吃！”
　　开夏拉起陆雨的手往家走，陆雨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心里暗暗发誓：夏夏的手，以后只有我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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