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我

　　窗外的蝉鸣消失，人们纷纷穿上了外套，秋天悄然而至。

　　陆余正在做着物理试卷，陆念笙稍稍瞥了一眼，便知道不是自己能做的出来的。

　　打了一个哈欠，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枕头，对在埋头做题的人说道：“陆余，我睡一会儿。”

　　陆余停下笔，“等一下。”然后在笔袋里拿出眼药水，“滴了眼药水在睡。”

　　女生乖乖听话，仰着头等眼药水。

　　“陆余，这个好像是你的眼药水。”

　　陆余停下看了看，绿色，带错了。

　　“不想睡了吗？”

　　陆念笙还没有回答，门口就有人喊她，“陆念笙，语文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她朝门口应了一声好，然后偏头对陆余说道：“不能睡了。”

　　她这话说得俏皮，陆余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去吧。”

　　办公室里，陈如诗桌上放着两份文件，手里拿着一份试卷。她试卷看的仔细，时不时还拿起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陆念笙敲门，“陈老师，你找我。”

　　“来了，坐。”陈如诗将手中的试卷递给女生。“这是你这次的试卷作文分。”

　　“四十九分。”

　　“有点低了。不过这次的作文是有些难写，所以某些地方我做了批注，你等会儿回去仔细看看。”

　　陆念笙翻着手里的试卷点点头。

　　陈如诗又递过来一张试卷，卷子上的字迹和她的很像，不过要更锋利一些。“这是陆余的试卷，你带回去给他。后面的作文你可以看看，他的论述部分写的比你好。”

　　“好的。”

　　“还有，这是‘文际赛’的报名表和简介书，你拿回去填好然后交给我。”

　　‘文际赛’是作文国际赛的简称，面向世界的作文比赛，含金量很高。陆念笙的参加这个比赛是学校语文小组的讨论得出的，她的文风理性和感性并存，很适合‘文际赛’。

　　“谢谢老师。”陆念笙笑得开心。

　　出了办公室的陆念笙回了教室，但座位旁边的人却不见了。

　　她看看桌上的公式，只写了一半就停下了，不是他的作风。

　　转头问后面的同学，得到的回答是和齐姚一起出去了。

　　陆念笙眉头紧皱起，心里忽地燃起一簇火焰。

　　“在哪里？”她问。

　　“应该是在小树林那边，那是齐姚最喜欢去的地方。”回答陆念笙的不是她的后桌，而是经常和齐姚走在一起的女生，叫成希琳。

　　陆念笙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出了教室。

　　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边，陆余和齐姚面对面站着。

　　女孩双手掩面，像是在哭泣；男孩有点不知所措，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半路。

　　不是陆余不安慰，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处陆念笙以外的女生。停了半晌的手，终是轻拍上了齐姚的肩膀。

　　齐姚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意识到陆余的手真的拍上她的肩膀时，她狂喜起来。

　　陆念笙一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陆余手搭在齐姚身上，而齐姚正小步小步的向陆余靠近。

　　“你们在干什么？”没有想象之中的动手，甚至她离他们还有四五米的距离。

　　陆余听到陆念笙的声音，手和头几乎是同步。手放下，头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有些紧张，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齐姚自然听到了陆念笙的声音，但她没有动作，脸还是埋在手里。

　　“陆余，你过来。”

　　齐姚透过指缝看见陆余要迈开的腿，没做他想，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陆余，我怕。”说的小心翼翼，配上她那一双哭红的眼，尽显楚楚可怜。

　　齐姚长相和陆念笙的长相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性格也千差万别，前者是清新小白花，后者则是带刺的玫瑰。

　　陆念笙面无表情的站着，等着陆余过去。

　　男孩看看陆念笙，又看看抓着自己衣角的女生，眼底的愠色怎么也盖不住。

　　“放手，陆念笙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他话里的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齐姚不解，刚刚他不是还在安慰自己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冷漠。

　　陆余见女生还是不撒手，干脆自己将衣角扯出来。

　　衣角因为被女生攥在手心里，变得有些皱了。他伸手想要将它撑平，但没有成功。陆余紧张的情绪不断扩大，看看不远处的陆念笙，直接跑了过去。

　　“啪！”

　　是巴掌扇过脸颊的声音。

　　“我说过话你忘记了吗？”陆念笙说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在和陆余讨论数学题为什么是这个解法一样。

　　还没等陆余回答，她就朝齐姚走去。

　　齐姚还处在刚刚那个巴掌中没有缓过神来，见陆念笙到自己面前，才感觉到真正的害怕。

　　“陆……陆念笙。”

　　陆念笙轻笑一声，“还知道我姓陆，我的东西你也敢动。”

　　“东西？”不远处的陆余一愣，垂下的手紧握成拳，然后又无力的松开。

　　陆念笙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如果说她一开始只有一簇火苗，那么在见到他们两人那么亲密的举动时，她心底的火苗噌地变大，然后将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声，齐家连带着你都要滚出江市。”陆念笙见齐姚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心里一阵快感。她伸出一只手，勾起女生的下巴，秀口轻吐，“要不要试试？”

　　齐姚那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劲的摇头说不要。

　　陆念笙轻蔑的笑笑，勾着下巴的手一松，身子微微前倾，“那就要小心，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离开了学校。

　　齐姚已经被吓得不行，陆念笙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跌坐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刚刚的陆念笙就像是撒旦在世。

　　“可以起来吗？”陆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压着嗓子对地上的人说。

　　齐姚僵硬的点点头，忽略了陆余伸过来的手，自己慢慢爬起来，然后快速的跑开。

　　陆余没有说什么，反而看着她跑走的方向发呆。

　　“陆余，这只狗脏死了，你快把它扔出去。”

　　这是十四岁的陆念笙，她穿着白色蕾丝边的裙子，明明应该是天使，但所作所为却是个恶魔。她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在距离陆余和流浪狗五米开外的地方站立。

　　十四岁的陆余不忍的摸摸怀中的小狗，“可不可以留下它，它不会咬人的。”他将狗抬起，朝陆念笙的方向扬了扬。

　　陆念笙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离得更远了，“不可能，陆家是不会养它的。”

　　“为什么不行，就像养我一样的养它不行吗？”陆余很想将狗留下来，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

　　女孩眉头皱的更深，“你是人，怎么可以与狗相提并论。快扔出去！”

　　陆余没有办法，只好将小狗抱出陆家。一人一狗，站在花园里显得十分可怜。

　　陆念笙就在阳台看着，不知怎么，她觉得男孩怀里的流浪狗也不是那么脏。“明天让陆余带回来好了。”她这样想着。

　　谁知道明天还没到，意外就先来了。

　　小狗因为没有拴绳子，在过马路时被车子撞死了。陆念笙赶到时，陆余正跪在小狗的旁边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余哭。

　　爷爷因为他犯错打他没哭，玩游戏磕着碰着没哭，被人嘲笑没有爸爸妈妈没哭，现在小狗死了他哭了。

　　陆念笙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在陆余身旁蹲下，轻声说着对不起。

　　陆余推了她一把，“走开。”

　　陆念笙没有稳住，坐了下去，白色的裙子上沾上了小狗的血，鲜红鲜红的，让她害怕。

　　“陆余。”

　　“陆念笙，你是不是没有同情心。”

　　晚餐时陆老爷子提起这件事情，说了陆念笙两句，然后对陆余说如果喜欢小狗的话，可以去宠物店买一只。

　　陆余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喜欢那只小狗，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很像，他想给它温暖。买来的小狗不是他心里想要的那只，没有温暖。

　　十四岁的陆余失去了小狗，十八岁的陆余失去了什么呢？

　　诊疗室内，陆念笙和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正在聊天，更准确来说是陆念笙单方面的倾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他，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我脑子太乱了，我没能控制住……”说到这，陆念笙低下头，先前的不在意以及冲动全部转为了对自我的否定，“我太差劲了。”

　　男子拿着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像是在记录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话，“念笙，比起以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先不要急着给自己下判断，这是这一年你第一次需要我的开导不是吗？这就是一个好的征兆。”

　　陆念笙还是懊恼，“可是我伤害了他，我不想伤害他。但我看见他和齐姚在一起我就……我就会失控，上一次也是这样，我把直接把齐姚的试卷扔了回去。”

　　“这个齐姚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女孩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好，那我们来谈谈别的……”

　　男子语气温柔，不一会儿陆念笙就被安抚下来。他们两人就一直聊，知道陆念笙的手机响起。

　　是她定的闹钟，去接陆余的闹钟。

　　“徐医生，可不可以再给我开些安眠的药？”

　　“又梦到那件事了吗？什么时候梦到的？”

　　“我扔齐姚试卷那天。”

　　“这一周每天一片，下周星期六再过来。”

　　陆念笙应了声好。

　　校门口，陆念笙坐在车里张望，她有些许的不安，她怕陆余生她的气。也不知道这个情绪是什么时候会有的，但它就是存在了。

　　正想着，陆余刚好从校门出来。

　　陆念笙犹豫了一会。再见到他提着两个书包后，果断下车了。

　　“我来拿我自己的书包。”

　　陆余没说什么，直接将书包递给陆念笙，然后两人一起进了车子。

　　车子里安安静静的，车间的挡板也升了起来。

　　“陆余。”陆念笙率先打破平静，“对不起。”女孩的手都绞到了一起，“我今天打你是因为我太生气了，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

　　陆余轻叹了一口气，“我和齐姚没什么。”

　　确实没有什么，齐姚找他说是为了向他道歉，可谁知她刚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陆余那里见过着架势，他见过女生哭，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女生在他面前哭，就连陆念笙，哭的次数也很少。

　　想到陆念笙就像是触到了男孩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他看着眼前哭着的女孩，竟也有一丝不忍，于是他伸手安慰，正好这个时候陆念笙过来了。

　　陆余说完了，陆念笙的心也明朗起来，但随即又跌入谷底。她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问的小心翼翼，她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陆念看着陆念笙的眼睛，陆念笙亦回望。

　　“我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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