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我

　　炎热夏季，出汗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沈明修的汗却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痛。

　　他眉头蹙起，手捂住伤口处，如果不是身旁人搀扶着，怕是已经倒下了。

　　见他这样，陆念笙刚刚想到的重话全部堵在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疏离的语气，仿佛昨天晚上跪在地上哭泣的人不是她，“沈明修，谢谢你。”说完，她转身就往教学楼里走。

　　“等一下！”

　　脚步顿住，她却没有回头。

　　沈明修哑着嗓子干咳了两声，看着陆念笙的背影，颓废地说道：“我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做一个梦。梦里你也遇到了抢劫犯，他也向你撞过来。但不同的是，我没有拉住你，你倒在地上，然后身下一滩血。念念……我害怕。”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丢下这句话，陆念笙就快步离开。从一开始的快走，到后面小跑起来。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沈明修看着离开的人，无力的垂下头。

　　“沈总？”助理小心翼翼询问，“您还好吗？”

　　王松从沈明修接手百悦就一直跟着他，两年来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无论多难合作的甲方，多难完成的工作，他都没有露出过如此颓败的神情。

　　“没事。”沈明修低头说道。

　　这是没事的样子？王松心里诽腹。

　　但就一瞬间的事，沈明修脸上的颓败之色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寒着一张脸，让人无法靠近的冷漠。

　　“走吧。”沈明修最后看了一眼教学楼，然后抬脚离开。

　　王松稍愣，随后跟上。他对自家老板的变脸能力望而却步。

　　陆念笙这边刚到教室，她坐在座位上听着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忽然就迷茫了。看看手上的抓痕，她再一次觉得自己选择回来是一个错误。

　　就这样呆坐了一下午，课本上没有一丝一毫笔记。

　　董书有些担心，“念念，你怎么了？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手背上还出现那么多抓痕。”伸手就要去扯陆念笙的胳膊，让自己看的清楚些。

　　陆念笙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昨天出了点事，不过没关系，都解决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

　　“出校门之后。”

　　“昨天没有人来接你吗？”

　　“……”

　　“你真是气死我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董书反应有些大。她抽出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训斥人的样子。“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可以叫常远，但你是一个人。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你难道还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她有些语无伦次，因为是真的被气到了，甚至是后怕。如果陆念笙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一辈子没脸去那对夫妇的墓前。

　　“董书！”陆念笙里有些不知所措。

　　董书见她这样，气一下子就消了。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她鼻子里喘着粗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后我和你一起走到校门口，没有人来接你我就喊常远，我们俩一起送你回去。”

　　“这……”

　　陆念笙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这件事没得商量，要朋友还是要自己自己走？”

　　不知道是不是总和陆念笙在一起的缘故，董书在某些时候越来越像她。例如现在，直接丢给人选择。

　　“好！”

　　“这才对嘛！”陆念笙一同意，董书又恢复到了原来软软糯糯的样子，抱住陆念笙的的手臂直晃荡。让人忍不住感叹，董书的精明和傻气只在陆念笙的一念之间。

　　二人达成共识后，晚自习一结束，董书就跟在陆念笙身旁。

　　还没到校门口，她们就被人拦住了。

　　“常远？你在这干嘛？”董书看看自家男朋友，又看看男朋友身旁的人。又高又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只见帅哥朝她微微点头，然后直盯着自家念念一句话也不说。

　　董书警惕的看着男人，将陆念笙扯向身后。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但胜在董书穿了高跟鞋，这样一来，陆念笙完全被藏住了。“干什么你！”

　　这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常远没有想到的，他赶紧扯走自己的女朋友，边走边说，“这是陆……沈明修，和我们同一届的，而且高中我们是同班同学。”

　　“念念也是？”

　　“你这不是废话吗？还有……”

　　两人越走越远，对话声也逐渐消失。

　　“你又来干嘛？”陆念笙语气不耐，看沈明修的眼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沈明修没说话。

　　“你是不是又要像之前一样，什么话都不说，然后跟在我后面？你不觉得这很变态吗？”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讨厌我。”

　　陆念笙轻呵一声，讽刺意味十足，“你怕我？你什么时候怕过我？”

　　沈明修又沉默了，他紧咬着腮帮子，就是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一直都怕你。”沈明修阖下眼，“我一直都怕你！刚回陆家的时候，怕你哪天不开心了就丢弃我；初中的时候，怕你觉得我没用就丢弃我；高中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太害怕你了。以至于我整个青春时代都在想怎么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然后……然后离开你。”

　　陆念笙因为在暗处，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说，“你成功了。”

　　“我没有！”沈明修有些激动，随后搭耸着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消沉。“我没有成功！我失败了，我不能逃离你，这一生都不能。”

　　“不要再说了。”陆念笙从黑暗里走出，路灯照在她身后，宛如一个救世主。

　　救世主，沈明修一个人的救世主。

　　“我送你到校门口？”

　　“……好。”

　　将陆念笙送到门口，到她上车，到车子离开，他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不曾偏离一分一毫。

　　在不远处也有一个人注视着他，痴迷却又绝望。

　　鸣笛声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朝左边看去，见到了眼熟的车。

　　她抱着书走过去，但却一步三回头，即便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刚打开车门，她就被驾驶室的男人粗暴地扯住了手腕，书本撒落一地。男人没在意，他阴狠地说道：“齐姚，你他妈给我老实点！”

　　齐姚没看他，眼睛盯着书本。

　　“你他妈说话啊！”男人掐住齐姚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齐姚横着眼看他，“你想让我说什么？”因为被掐住，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说你爱我。”

　　“我爱你。”

　　许是齐姚听话的样子取悦了男人，他倾身吻上她的唇。不过片刻便放开了。

　　“坐好，带你见我朋友。”说着，男人拉过安全带系好。

　　齐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男人的侧脸。他和沈明修一样，有着优秀的侧脸，有着高挺的鼻梁，却吸引不住她的目光。

　　“戴瑾，你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特别像，但没有一个像他。”齐姚幽幽的说道。

　　回应她的是刺耳的刹车声。

　　戴瑾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过了一会，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达子，我不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哀嚎，“哥，你不来我可就输惨了。”

　　他周围是一阵哄笑。

　　戴瑾推推眼镜，眉向上挑，话说的狂妄，“没事，输了全部算我的。”

　　贾博达高兴坏了了，连说了几声谢谢。

　　挂断电话，戴瑾像是炫耀一般看着齐姚。“他能这样吗？还有也就我瞎了眼要你，不然你现在还睡在天桥下，还在捡垃圾。”

　　“滚！”齐姚抱头尖叫。

　　她的人生在十八岁被分割，十八年前是生活在天堂，十八年后是生活在地狱。

　　因为她的举报，她爸被抓，她妈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她被债主赶出了房子。她晚上睡在天桥下，白天靠捡垃圾果腹，这种日子持续到戴瑾来。

　　戴瑾带她回家，给她新衣穿，给她东西吃，让她过上和之前一样的日子。

　　按理说她应该感谢戴瑾，但她只想杀了他。因为他说，“齐姚，做我的情人。”

　　——

　　回家的陆念笙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小腹露出来的半截白嫩的肉她也没管。

　　她脑里重复着沈明修刚刚和她说的话，“我失败了，我不能逃离你，这一生都不能。”

　　这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半了。“算了！”她说着坐起，将茶几上的小药盒拿到自己怀里，又从茶几下拿出一瓶水。打开小药盒，里面躺着三颗药，有红的有白的，陆念笙都倒在手上，然后和着水一起进了肚子。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她睡的特别好，一觉到天光。

　　因为今天是周末，所以陆老夫人给她约了心理医生。她收拾收拾，简单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仁和医院的电梯里只有陆念笙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面相凶横，像极了要去找人麻烦。

　　陆念笙悄悄离远了些。好在两人不是同一楼，中年男人在十楼下的电梯。

　　“十楼？”她盯着数字喃喃道。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还没想起来，电梯就到了十二楼。

　　十楼，沈明修的病房里传来叫喊声。

　　“沈明修，你不要仗着你爸就不把我们这些老人看在眼里！我带着百悦闯荡的时候，你都还没被找回来，现在过河拆桥，你也做的出！”只见男人挺着一个啤酒肚，脸因为生气变得通红，手指还指着病床上的沈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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