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经纪人小姐姐

　　没过两天，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威亚衣的威力显露了出来，范亦衡身上挂保护的部位全是勒痕。拉威亚的时候，他还被威亚的钢丝绳狠狠刮痧了几回，胳膊，后背，大腿上落下几大片紫色血瘀。

　　云心看着石头给他抹药，心里很不是滋味。

　　“疼吗？”

　　“嗯。”

　　石头头都不抬：“哥，你把衣服脱了，抹抹后背。”

　　云心没动，依然看着石头手里的膏药发呆。

　　亦衡等了十几秒，看云心没有想走的意思，开始憋着笑解衬衫扣子。

　　云心get到信号之后老脸一红。

　　“奥，那个，我去找安然，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走出房门，云心长舒一口气。呸，她只是走神了而已，才不是觊觎男色呢！

　　媒体探班采访时，云心把所有关于恋情的提问都划掉了。一边向大家告饶恋情无可奉告，一边又亲亲热热主动示好，说可以资源置换，或者加独家专访。

　　他们都经不起恋情和粉丝的反复折腾了。

　　范亦衡旧伤刚缓，新伤不断，趁剧组雨天休息时，跑去市区看医生。赶上段轶姝带助理跑去商场逛街，两拨人凑到一起约起了火锅。

　　“女演员不能吃这么多！”云心看着轶姝鸭血毛肚地吃个不停，再看亦衡，因为健身，能吃的只有一点清汤涮牛肉青菜。

　　“嘿，我呀，干吃不胖的。”轶姝边把毛肚从火锅里捞出来，边得意地说。

　　“长痘啊……”云心真担心她明天爆痘没法化妆。

　　段轶姝毫不担心：“我还从来没因为吃火锅长痘过。”

　　范亦衡也很羡慕：“你应该是极少数不用节食的女演员。”

　　“你节食也挺好的，感觉肌肉明显了不少嘛！”段轶姝说完，笑嘻嘻地就伸手去捏亦衡的胳膊，“肱二头肌，肱三头肌。”

　　范亦衡抬起胳膊躲她：“这么多人，姐，姐，你注意点影响啊。”

　　云心也乐：“亲都亲了，还不让摸。”

　　亦衡瞪她。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餐厅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空调里吃火锅的一群人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安然刚和他们接触，嘟嘟和石头聊得火热她插不上嘴，便和云心聊起了天，她对老大之前的工作经历颇为好奇。

　　“云心姐，我听石头哥说你过去在北京台做记者，你为什么会辞职做经纪人啊？”

　　进电视台曾经也是安然的梦想。

　　云心几乎是第八百回解释了，今天，她想换个角度。

　　“因为穷。”

　　“有多穷？”

　　“电视台已经走过了它的黄金时代。十几二十年前的电视人，就可以月薪一两万的，那时候西四环的两居室才月租2000，20万的首付可以买二环的房子。”这话，都是云心听以前的主播说的。

　　“如今啊，北京房价七八万一平，普通电视人到手却只有七八千。”

　　春节的时候，听之前在台里的徒弟抱怨。因为台里广告收入继续下滑，年节时期没有拍摄不能拿片酬的日子，只拿到了2000多的底薪。更惨的是，怀孕的女同事产假期间也只能拿2000左右的底薪。这就是媒体行业制播分离，脱离体制后，很多基层电视人的悲哀之处。

　　轶姝她们虽然听云心说起过以前的工作，但对如此失落的现状仍然感到惊讶。

　　“小时候觉得电视上的人多厉害啊，每天就想看电视。”轶姝笑着回忆，“哎呀，现在也开始在电视上看自己了。”

　　嘟嘟附议：“爸妈都爱看电视，晚饭的背景音乐一定是新闻联播。”

　　亦衡也有同感：“我妈就是电视迷，因为太喜欢看电视剧了，从小学就把我送去了少年宫学习。”

　　云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怕勾起亦衡的伤心事。因为，亦衡的妈妈在他读高二那年就去世了，无法知道他后来考上了北电，更不会知道他今天真的做了演员。

　　她把话题扯到了几个助理身上：“所以，石头、嘟嘟、安然你们几个，也不要太焦虑现在的收入，有清晰的职业目标，这个行业还是值得托付的。”

　　石头停下了筷子捂脸：“姐，不提工资，我还能吃下去。”

　　亦衡笑他：“这顿轶姝姐请客，你更应该多吃点回本，把今天的夜宵省出来。”

　　对于安然、石头、嘟嘟这些刚入行的助理来说，月薪只能拿到四五千。但他们有自己的上升途径，退可做当红艺人的私人助理协助打理产业，退可晋升做经纪人靠人脉资源吃饭。

　　云心看向段轶姝和范亦衡：“羡慕你们，在自己的领域做到了top。”

　　范亦衡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糊咖领域的top吗？”

　　段轶姝托着下巴眨眼：“我，即将过气小花领域的top吗？”

　　作为演员的他们，一直都是被人选择，被人追捧，也被人责骂。享受万丈荣光，也备受网暴困扰。

　　范亦衡的担忧自不必说，他身陷竞争和粉丝博弈，在刀尖上行走，一步差错就可能引发全网群嘲。

　　而段轶姝虽然没有名气和粉丝的顾虑，也有着自己的烦恼——新人辈出的现在，她又能演几年女主角呢？

　　雨声拍打着玻璃，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云心胳膊冰凉。

　　每个人的职业焦虑，成长焦虑不言而喻。

　　云心落地北京的朋友圈一发，大学室友尤嘉的微信就过来了。尤嘉在万世影业集团做电影宣发，赶上公司的包场福利，便约好久不见的室友一聚。

　　说来也有意思，大学毕业四年，刚毕业时她们难舍难分，每周末恨不得都凑到一起。工作几年之后，从一个月见一次面，到一个季度见一次面，到现在，甚至一年只能见一两面。

　　尤嘉公司出品的电影是个中小成本的现实题材电影，实力派女演员颜苏和担任女主。讲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拯救行动中，担任消防指战员的爱人力挽狂澜，最终因公牺牲的故事。

　　云心最见不得这种场景。

　　早知道男主要死，她说什么也不想看。

　　年纪小时喜欢虐恋故事，觉得那是真正的爱情。被社会捶打几年后，只想看happyending。

　　因为，生活的苦涩太多了。

　　颜苏和演技极佳。爱人发生意外后，女主从事故现场等到了他的遗体，用颤抖着的手轻轻掀开盖在他身上的塑料布。

　　她浑身绷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小声念：“老公，我来了，我们回家吧。”

　　又突然失控：“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你活在我心里，我只要你活在这世上。”

　　云心也跟着哭个不停，她太懂这种心情。

　　爱一个人，就希望他好好活着，哪怕他跟别人在一起，哪怕你以后见不到他了。

　　只要他活着，只要两人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以前是周长然，现在是范亦衡。

　　你知道他好好的，你的心就是满的。

　　你的爱也就是圆满的。可是，想起来又怎么这么心酸呢？眼泪为什么总也止不住呢？

　　哭吧，我们总是要在别人的故事里，流光自己的泪。然后没心没肺地去生活。

　　晚饭时，尤嘉吞吞吐吐：“前一段见了咱们班长，我听他说，周长然有女朋友了，是个杂志编辑。”

　　“奥，挺好的呀。”

　　尤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女朋友不很正常嘛？我们都分了四年多了，早没联系了。”

　　“你不难受啊？”

　　“没感觉，就像上辈子的事儿了，早忘了。”

　　“啧啧，说的轻巧，那是谁，毕业这么些年了也不谈恋爱啊？”

　　“我谈不谈恋爱又跟他没关系，是没遇到合适的嘛！再说我是事业女性，事业为重好不好。”云心腹诽，这个女人怎么跟范亦衡一样八卦。

　　“反正我跟你说了，在意不在意的，你心里有个数。”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不过，你们以后应该也见不着了。”

　　正说着，另一位大学室友孙晓曦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我来晚了，嘉宾出了点问题，补了个采访。呼呼……热死了。”

　　“你们聊到哪儿了？继续，继续，服务员，麻烦帮我拿饮料单……”

　　尤嘉耸肩：“聊到，周长然有女朋友了。”

　　“害，不是说去年就有了吗？大帅哥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我们大傻妞早就放下了，是不是，心儿？”

　　“你才傻，就你诋毁我的智商，别人都夸我聪明！”云心不满道。

　　孙晓曦赶紧讨饶：“好，我最聪明的妞！周长然有女朋友怎么了？我们心儿也可以有男朋友啊！

　　云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书灵结婚，你们准备随多少份子？”

　　吴书灵也是她们的大学室友，当年同宿舍的六个女孩，只有苏云心、孙晓曦和尤嘉留在北京。吴书灵毕业考取了家乡昆明的公务员，安安稳稳工作，相亲，订婚，领证，转眼间就要开启新的人生旅程了。

　　“咱们把姚兰和乔珊珊拉一个群，一起商量下吧，毕竟是咱们416第一个结婚的，大家以后拿多少都商量下。”

　　姚兰是青岛台的新闻主播，乔珊珊是山西台的综艺节目主持人，也是苏云心大学同宿舍的六人之一。

　　“好快啊，毕业已经四年了。”

　　“真没想到啊，我那永远18岁的小书灵都要结婚了，咱们都老了，老了。”

　　孙晓曦揉揉太阳穴：“当初还觉得书灵傻，不留北京，非要回云南当选调生，还去农村扶贫了两年。现在想想，其实书灵是最想得开的，现在进了省政府宣传部，前途无量。每次我熬夜剪片的时候，都在想，我这是图什么呢？钱也没挣多少，颈椎病胃病全都有了。”

　　同样在电视台待过的云心深有感触，前年熬夜剪片，颈椎病最严重的的时候，两人总是相约去盲人按摩。

　　“毕业的时候挺瞧不上地方台的，就想留北京，现在觉得在地方当主持人，其实真不比在北京当社畜差，心气儿高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尤嘉最近熬夜做电影宣推，起来也是颇为暴躁。

　　一线城市的电视台，和二三线城市电视台的最大区别就是，没有编制，特别辛苦。家里无矿，不在体制内，又没有在30岁时做到主管或行业专家级别的社畜同胞，基本都会面临一个艰难的被年轻人超越的时期。

　　云心叹气：“在那儿生活，都各有好坏吧，我还听说在济南台的司建师哥，最近又琢磨着回北京打拼呢，说是现在的工作太无聊了，浪费生命。”

　　这样想想，他们当年那批同学毕业时，一头扎进一线城市的互联网、传媒领域，也有些选择安稳地回到家乡或进入体制内。几年过去，又何尝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呢？

　　只不过，身在北京的北漂们，有时拼搏数年的成绩，还不如安安稳稳做了老师或者公务员的朋友明显，难免会心态失衡。

　　更何况，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35岁的职场高压线。

　　云心已经26岁了，离开电视台，读研，转行，都是她的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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