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间同学入魔了]奇入短篇合集

　　1

　　果然还是太勉强他了。入间为此感到深深懊悔。

　　好奇的人潮向前涌动。侍者微昂高贵的头颅，金碧辉煌的枝形吊灯下，覆盖住半张脸的假面尤为惹眼。面具由黑色金属制成，上挑的眼眶像一对圆睁的猫眼。事实上，面具的顶端确实有一双精致的兽耳，这让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侍者戴上它瞧起来过于妖娆。

　　“轮到你了，苏扎克阁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抚弄修剪得体的胡须，语气颇为挑衅。他的脚下匍匐一名衣衫褴褛的兽人少女，那少女正伸出小巧的舌尖专心致志地舔舐男人的亮面皮鞋。

　　被点名的人——入间浑身冷汗。他本无意惹上这出夸张闹剧，奈何对面名叫巴哈尔伯爵的男人出言不逊在先，他实在忍无可忍。

　　“真稀奇，居然有贵族将人类的青年男性当作奴隶。”巴哈尔捏住神父——奇里欧的下巴，“……倒有张美丽的脸，但你的口味未免太过特殊。”

　　奇里欧心不在焉地流连着地板。或许因为伯爵不吝啬的赞美，他的脸烧红得一塌糊涂。

　　入间不客气地打掉那双失礼的手，挡在奇里欧面前。“请放开！”他怒目而视，大声道，模样活像一只护崽的凶狠母鸡。

　　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冲过来。他们的手按住腰间的武器，即将出鞘的剑仿佛随时可以削掉入间的脑袋。

　　“哎呀哎呀，这不是巴哈尔伯爵阁下吗？”猫脸面具的侍者迈着轻巧的步子，朝巴哈尔鞠躬，“黑之拍卖会再次恭迎您的大驾。”

　　“哼，你出现得真是时候。”巴哈尔甩了甩被入间拍红的右手，“黑之拍卖会也越来越不正规了，我可不知道有哪个穷乡僻壤的贵族是这样的小屁孩。”

　　“那位是苏扎克男爵阁下的三子，来自西境的弗特亚。他持有正规的邀请函。”侍者从胸口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黑色请柬，用修长的手指将它展示给巴哈尔与围观群众。

　　“亲爱的阁下，您知道我们的规矩。黑之拍卖会没有阶级、年龄、性别之分，财力是彰显尊贵的唯一标准，所以才要求各位来宾覆面。”

　　巴哈尔不屑地笑道：“果然是乡下的贵族，完全没听说过。”

　　他望回入间。这地位低下的贵族脸上正戴着一张低调的绀色羽毛面具，同款色调的服饰包裹他瘦小的身躯。若走进人群，巴哈尔不一定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而他的奴隶太招人侧目了。

　　那名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既没有兽耳也没有尾巴更没有翅膀，弱不禁风的身板不堪一击。他不具备一个奴隶该有的优点——至少巴哈尔这么认为。奴隶必须是异种族，他们或有特殊能力、或有惊为天人的美貌、或有玲珑健康的躯体——方才巴哈尔凑近了些观察，尚可收回关于外貌的评价，但他仍然无法接受有贵族把人类当作奴隶。

　　人族是高贵的，生来应奴役其他种族。人类被仁慈的天父所宠爱，是称霸大陆的天之骄子。人类将圣洁的天族赶回天堂，将强大的恶魔逼退地狱，将精灵与龙族封印在自己的领地中，将愚蠢的兽人呼来喝去。尊严的人族怎可沦为他人的宠物？高傲的人族怎可让自己的同胞受累？

　　即便在这里——在这个仅被少数贵族所知的、专为奴隶交易而设置的拍卖场也没有下流的人族商品。

　　巴哈尔自认是一名奴隶的艺术鉴赏家，坐拥上百个异族奴隶。他勾一勾手指，身后可爱的兽人少女立刻跪下来舔他的鞋子。

　　“看到了吗？只有异族奴隶才能办到这样的事。”巴哈尔用脚尖蹬高兽人少女的下巴。女孩下意识摇摆柔顺的狼尾，毛茸茸的耳朵向后抿起，长着尖指甲的手掌搭上他的鞋面。像一匹灰狼对它的主人露出柔软的肚皮——剔除野性后，乖巧服从的模样惹人怜爱。

　　“你的奴隶呢？能办到什么？”他锐利地质问道，仿佛要跟入间进行一场奴隶间的较量。

　　入间眉头紧锁，心慌意乱。他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沉重认识到自己毫无长进。

　　总长是正确的，他还没有资格转正。现在的他果然只能继续当一名见习驱魔师。

　　他的思绪飘回那个失魂落魄的午后。

　　多亏奇里欧，从迪门萨克返回王都仅花费一天多。入间克制不住抚摸那双神奇的蝠翼，感叹这前所未有的效率。要知道他出发时足足经历两周舟车劳顿，才堪堪赶到边境的沙漠之花。

　　若今后都能借助奇里欧先生的力量，他执行委托的速度定能更上一层楼吧。想到这里，入间急忙摇头。

　　虽然与奇里欧签订了契约，但他不认为神父先生有义务为他白打工。奇里欧是恶魔，恶魔是邪恶的，这点他了然于胸。此时，由于入间的触碰，那双蝠翼正好似兴奋地微微颤动，连同奇里欧投来的视线也跟着意味深长。

　　与恶魔交易理应付出代价。奇里欧愿意带他飞行，不过因为他支付了一颗充当早餐的苹果。纵使大逆不道地呼唤了魔神的全名，签订的是以双方鲜血为证的不平等契约，入间也从来不认为奇里欧是他的仆人。

　　入间不过期待与神父先生在一起，仅此而已。从前他悄悄幻想过这个不切实际的梦，迅速担惊受怕地打消它，像去戳破一个梦幻泡影。

　　如今梦想实现，具体该怎样相处，摆出何种态度，以什么形式，他尚未仔细深究。

　　将奇里欧安顿在福利院，入间午饭后独自回归总部报道。

　　他蹬上悬梯，来到三楼。暗淡的大理石地板映出穿斗篷的矮小身影。他做了个深呼吸，敲响紧闭的雕花木门。

　　“进来。”女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喷涌而出的日光刺痛入间的眼。随光华散去，背朝窗户坐的黑影逐渐显露轮廓。

　　女人戴金框眼镜，留一头干练的乌黑短发，银灰色的衔尾蛇纹在制服胸口。堆叠成山的文件霸占了她的办公桌，入间在正中心的位置找到自己早些时刻用魔法送走的报告书。那份文件正摊开摆放，入间看见上面勾画着红色批注。

　　他的直属领导——露西·威廉姆斯分队长邀他入座。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拜访，但无论多少次直面眼前不苟言笑的长官，他都难免紧张。

　　露西用平淡的语气诵读报告，提出疑问，入间对答如流。他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却当露西提到那位参与了事件的神父时，差点说漏嘴。

　　“是的，他是一名神父。他善良、真诚，在迪门萨克拥有良好的风评，人们都喜爱他。他为我提供线索，会净化魔法，为我解、解除了魅魔的蛊惑……”他狠狠地揪住手心，像不知道疼痛，“……最后还帮助我战胜丽斯，完成致命一击。事发后他辞去工作，随我一同离开。我打算雇佣他作为搭档，他擅长防御与神圣的净化魔法，恰好能补足弓箭手的弱项，成为我背后坚实的盾。”

　　入间背出一套完整说辞，希望不被怀疑。如果奇里欧的身份曝光，与恶魔为谋的他也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高薪工作。

　　露西不动声色，推了推眼镜，看他的眼神好似在打量一名受训的嫌疑人。几分钟后，他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露西让他抬头。

　　“你能找到中意的搭档是一件好事。眼下魔界举办七十二魔神选拔，正值多事之秋。”露西淡淡地说，“铃木，你还没有能力单枪匹马地去对抗高等恶魔。”

　　“是……”

　　“我接到迪门萨克的回报，当地的恶魔确实已被驱逐，但不能证明由你亲自操刀。”

　　仿佛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入间愣愣地望向露西面无表情的脸。

　　“……方才也解释过了，总部认为你没有能力单枪匹马地对抗高等恶魔。”露西无情地重复一遍，每个字敲打在他的心头，像要剜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迪门萨克的居民当时全部陷入不明原因的昏睡状态，没人能证明你消灭了丽斯。你应该带回证物，哪怕恶魔的毛发或者躯干。况且因为你的失误，协会丢失了两件魔法道具，虽然谈不上什么损失，也说明你仍不成气候。”露西细数入间的罪过，像在清算一笔贷款账目。她的手指在桌面敲打着焦躁的节奏，提起一口气，做出最终结论——

　　“综上所述，总长认为你目前尚不够资格转正，还需努力。”

　　见入间垂头丧气，她紧接着又说：“我这里有一份全新的F级委托，内容比较轻松。希望你能从中吸取教训，将功抵过，让总长刮目相看。”

　　入间接下她递来的文件，希尔梅亚的名字映入眼帘。

　　放浪都市希尔梅亚，位于大陆东南部，是一座拥有四十万人口的中型城市，以商业与矿产闻名。因地处国境线，背靠无尽之海，被作为第三贸易都市的同时亦被称为放浪都市。水道纵横，川河汇集的海岸线暗处流淌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

　　夜晚的暗巷内，各种邪恶的魔法道具、违禁药品与奴隶被摆上台面流通。其中最为著名的堪称格里德黑市。在那里只要愿意一掷千金，你可以收获来自西大陆的璀璨宝石，高等恶魔的召唤书，娇柔貌美的精灵或兽人奴隶。

　　入间把新任务的目的地告诉奇里欧，后者侧躺在软卧上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呵欠：“不睡觉吗？入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你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吧？”

　　“有报告说放浪都市中出现了吸食人类生命力的恶魔。我去过一次希尔梅亚，明天早上五点我们乘马车出发，在弗里镇休息一晚，次日凌晨应该能到达。”入间细心安排道，“我在当地有认识的朋友，可以为我们提供情报。”

　　听到“认识的朋友”几个字，奇里欧不快地皱眉：“如果你求我，现在我们就可以一起躺在希尔梅亚某间旅馆的床上过夜。”

　　“……不要开玩笑了，奇里欧先生。”入间正襟危坐，“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上次我犯了太多低级错误导致迟迟无法转正……见习驱魔师的工资仅有正式驱魔师的百分之六十，日积月累下去，到年底我不确定是否能攒到足够的钱帮助福利院搬迁。”

　　奇里欧赌气般翻过身去，留给入间一个白色的背影。

　　“呃，总之……！奇里欧先生只要跟着我就好，我会妥善安排一切的！”

　　“是是是，真令人期待呢。”那边传来闷在被子里的敷衍。

　　入间计算得没错，第三天凌晨果然准时抵达。晚夏已至，天边朝霞渐有破云之势。他们跟随赶早的商队一同踏进希尔梅亚的城门，从街头拦了一辆新马车，继续朝城东奔去。

　　他们在一条旧街下车。入间领奇里欧拐进小巷，巷子尽头落着一间古老的酒馆。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营业中”的告示牌，入间推门而进，吧台后疑似老板的人从报纸间抬起脑袋。

　　“真是贵客。嘻嘻，又见面了，小小的驱魔师先生。”那人掩面，发出魔女般的窃笑。一头仿佛被沼泽污染过的墨绿卷发凌乱地披散，她从指缝中探出一只充血的金色眼睛，审视入间身旁的陌生男子，“你好像带来了一位有趣的朋友。”

　　“这是我的新搭档奇里欧先生。”入间介绍，“奇里欧先生，这是情报屋，放荡都市最出名的情报商人。几个月前我在当地处理人生第一桩委托，她帮了我大忙，是我的朋友。”

　　“哎呀，最出名……朋友什么的……驱魔师先生尽会说些令人害臊的话。”情报屋放下报纸与手，露出瘦削的脸。

　　奇里欧挂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在胸口划了一次十字：“您好，初次见面。愿天主赐予你无限平安与荣光。”

　　寒暄结束，入间向情报屋寻求帮助。他掏出追踪罗盘，不同于上一次，罗盘指针坚定地定格西南面，目标明确不曾挪动。

　　“最近城内出现了吸食人类生命力的恶魔，你听说过吗？”

　　“唔呣呣，让我想想，嘻嘻。”情报屋狡诈的眼睛转个不停，她摊出手掌，向入间勾起食指，“小小的驱魔师先生，你应该先拿出其他东西来交换情报，或者……”

　　她停顿片刻，咽了口唾沫，用刺耳的尖笑嘲弄：“或者留下来当我的学徒……！别再干什么无聊的驱魔师了！协会那帮家伙都是教廷饲养的走狗！”

　　面对朋友提出的请求，入间有些困扰。他抓了抓后脑勺认真道：“如果以后能攒足钱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说着，他从行囊里摸索出一个黑色礼盒放进情报屋的手心。

　　奇里欧看过去，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发绳。姜黄色有些温柔，配情报屋海藻般的头发过分奢侈。福利院的孩子们说入间会定期送他们礼物，奇里欧不以为然。入间向来珍惜家人，他们成为入间踏上旅途的初衷，让入间变得像个小大人。

　　或许他该感激。感激玛丽与蕾切尔一贫如洗，更感激某个愚蠢的贵族要扩建庄园。无数命运的纽带交织，促使奇里欧有机会收获他命中注定的惊喜。

　　但他不知道入间会送情报屋这样的东西。

　　异性送一位女性发绳，就像送男性领带那般似乎亲昵了些。奇里欧不认为情报屋和入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那孩子对这女人表现得坦坦荡荡，掏出礼物时正气凛然，像交出一则官方通告。

　　然而情报屋瞪大了眼，看看入间，又看看发绳。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她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大笑，脸上挂着可疑的潮红，像个害羞的小女人。

　　“……天真的小家伙，竟试图用这种东西收买我！”

　　“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件礼物，我有精心挑选过。”入间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该死，他应该知道祈火节时期送礼物的含义吧？

　　“嘻嘻嘻嘻，好吧。”情报屋以袖遮脸，难掩兴奋之色。她不知从哪儿变来一张折叠整齐的黑色信封，嬉皮笑脸地指明前路。

　　“为迎接节日，明晚西南城郊的森林里将举办一场拍卖活动。那里有一栋名叫‘黑猫亭’的洋馆。我得到消息说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商品不同寻常，或许他们从哪里捉来一只魅魔当奴隶也说不定哦。

　　“去那里吧，充满野心的驱魔师先生！不……苏扎克男爵的三子——艾伦·苏扎克阁下！”

　　黑色信封上标注一个陌生的贵族名字。

　　发展出乎入间意料，他未曾想过任务进展如此顺利。以往他经历过太多波澜壮阔，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回报。但情报屋居然不仅为他提供情报，更妥善备好了潜入手段。

　　那份邀请函究竟从何而来？他支付了讨情报屋欢心的代价，情报屋不可能贩卖假消息。

　　可是，情报屋要他去扮演一名贵族少爷，这难度超乎想象。他可以去演贵族的马童、伴读、裁缝，绝对不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本人！入间对自己的演技毫无自信。且不提贵族们昂贵奢华的着装打扮，一旦与人攀谈，气质与谈吐也会暴露。他不懂上流阶层的社交礼仪，没有大多贵族身上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入间求助地看向奇里欧。神父先生显然更擅长伪装，入间相信，他的演技甚至比肩王都大剧院的一流宗师。而且奇里欧是魔神，拥有高贵的身份与血统。之前的字里行间中，奇里欧曾提到自己不缺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伤脑筋，让入间孤身一人混进可疑的拍卖会实在太危险了。”奇里欧担心地对情报屋说，“身为搭档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当然要陪他，拍卖会参加者不能缺少贴身奴隶。”情报屋笑嘻嘻地说，一条宠物用的金属项圈被摆到桌面。

　　“……嗯？”奇里欧自认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

　　“等、等一……”入间全身开始发烫。

　　情报屋打断了他的吞吞吐吐：“参加奴隶拍卖会的贵族身边带一两个奴隶很正常吧？不如说贵族身边跟点随从才更符合身份？”

　　“……但、但、但是……”入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苏扎克男爵的三子今年刚好十五岁，跟驱魔师先生年纪相仿，非常合适。我会为你们提供服饰与道具，作为交换，之后得好好跟我讲述你的旅途故事。”

　　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入间和奇里欧站在了黑猫亭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凝视着金碧辉煌的枝形吊灯，入间一阵恍惚。眼前的闹剧持续发酵，与巴哈尔伯爵的奴隶较量势在必行。

　　果然还是太勉强奇里欧先生了。他为此感到深深懊悔。

　　洋馆里使用了控制空气流动的冰魔法，室温可谓宜人。奇里欧的脸色仍难看至极。或许说，打从这位和蔼可亲的神父听过情报屋那句“要他当入间的贴身奴隶”后，就始终心不在焉。

　　每当入间试图跟他探讨一些演技知识、进入会场该如何配合彼此，他总支支吾吾，神游太空。入间靠近他，伸出手在他面前左右摇晃。奇里欧像只受惊的麻雀，腾地一下跳开三米距离。那双绿松石的眼睛瞪过来，又气又急的模样，仿佛入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大事。

　　“如果你不想参加，我们可以另寻他路。”

　　无形的手用针戳了一下入间的心脏，如同漏气的球，能量从中倾泻而出。不安感让他认为自己冒犯了高不可攀的魔神大人。

　　印象里，神父先生充满耐心、温柔谦和，拥有教堂壁画上神祗般的完美无瑕。对方陌生的表现让他诚惶诚恐，让他害怕。负面情绪已经很少能影响他的心神，一旦想到奇里欧将跟他疏远，心上更针扎似的疼痛。

　　“……不。”奇里欧喉咙里挤出微弱的音节，入间屏住呼吸去听，“……这样就好。”模糊不清的声音像自言自语。

　　“轮到你了，苏扎克阁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抚弄修剪得体的胡须，语气颇为挑衅。

　　他的兽人少女被调/////教得聪明伶俐，连舔鞋子的下等动作都表现得媚态百出。入间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巴哈尔伯爵看他迟迟没有回应，眼中点燃不耐烦的怒火。

　　是了，得做出什么反应才行。没有人教过他此刻该如何应对，他不是贵族，也没有实际观摩过哪位贵族在他面前上演香艳景色，连可以参考的案例都没有。

　　要效仿巴哈尔吗？会让对方失望吧。风波会平息，围观群众会解散，他不用再惹人注目。这样便好，哪怕对方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可那是奇里欧先生。

　　要让奇里欧先生跪下来舔他的靴子？一想到那个画面，入间一瞬间头晕目眩。他像无意间从家长的书架上翻出一本禁书，越不去思考书上绘制的画面越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不是没有跟奇里欧亲密接触过。那种程度的亲密已经深刻让他觉得过了界限，现在这样……实在太超然脱俗了。

　　正当入间左右为难，奇里欧跪了下来。

　　他牵起入间的手，像捧起什么珍贵的易碎品。熟悉的体温烫得入间浑身发抖，他直愣愣地望过去，璀璨的光芒中，奇里欧张开嘴，伸出毒蛇般的舌头。

　　某种湿热粘腻的触感从他的无名指上传来。柔软的舌头在皮肤上缠绕打圈，那感觉难以形容，像奇里欧给他戴了一枚肉制的煽情婚戒。

　　四周的人们发出咻咻的起哄声，入间浑然不知，大脑一片空白。奇里欧把颈上项圈的锁链主动交进入间的另一只手里，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但下一秒，绷直的锁链把奇里欧带到离他更近的位置。

　　那张入间看过、不忍多看、不敢再看的圣洁脸庞上，攀爬着像要炙烤视网膜般的热量——他的脸红得不像话。啊，入间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对着奇里欧袒露自己那些阴暗扭曲的私欲时，对方的脸上露出过相同的表情。

　　“我爱你……我亲爱的主人……”奇里欧口中呢喃，脸贴上入间的掌心。

　　入间没有触碰过比这更灼热的事物，像岩浆，像冬日暖炉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温度会传染吗？洋馆里的冰魔法还在运作吗？入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感染了名为“奇里欧”的瘟疫。无名指的唾液糊在神父先生的脸颊上，像抹了一层光泽的油，多么令人浮想联翩。

　　奇里欧演得逼真，他的深情投入引发观众们掌声如雷。

　　远比巴哈尔的兽人奴隶舔鞋精彩！那个兽人少女完全没有流露出对主人的爱意，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没有爱既没有灵魂，巴哈尔的奴隶不合格，丢人的伯爵竟自诩奴隶的艺术鉴赏家，惹人嗤笑。

　　恼羞成怒的伯爵一脚将兽人少女踢翻在地。少女触地滚了两圈，额头磕在石砖上，漆黑的眼中空无一物。伯爵大人的尊严不容有失，他气喘吁吁，掏出腰后的长鞭。

　　带刺的荆棘之鞭在少女纤弱的背上呼啸第三次时，一个女人从巴哈尔背后出现。

　　她文质彬彬，亚麻色的麻花辫瞧上去淳朴端庄。她显然是一名医生或者药剂师，周身浸泡过淡雅的草药香气。

　　“伯爵阁下，请注意身体。”她站在巴哈尔身旁毕恭毕敬，“出发前我曾叮嘱过您切勿动怒。”

　　巴哈尔光洁的头顶泌出汗液，女人用手帕为他拭去，棕色的眼中流淌着几分担忧。

　　“没事，艾琳娜。我只是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巴哈尔收回长鞭，用仿佛看见污秽之物的眼神瞥了一眼入间，“走吧，去展示厅。我需要先欣赏欣赏这次的压轴拍品，大厅的空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实在难以忍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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