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寄锦

　　第四十二章现世，不过截一半
　　步履伴作，雨里相向。
　　“到了！”向真哈笑着，插过来推开闭上的门。
　　乌黑的瞳孔间是一个个忙碌的人“交错着”，倒是没注意有人进来，亦不关心。
　　向真哈着腰，“济世署署长来了！”
　　才刚高呼一声，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
　　一个个唰一下涌到努尔哈赤面前，这“欢宠”搞得他挑眉鼓眼。
　　“这是审司署的署长，普达大人。”感受到这群人的“热情”，向真赶紧开口介绍。
　　“叫我普达便是。”此人口气生硬，正如他的长相——整齐的胡子，犀利似严非严的大眼，粗狂的眉。看上去这般“冲动无脑”，倒使人想不到他的位置会是审司署署长！
　　不过人不可貌相，努尔哈赤在他身上的眼神自然转过来，斯文地鞠身拱手。
　　不待向真引荐，一个文雅地声音便同他人一样窜出来，“在下雅信。”
　　努尔哈赤眼前一亮，深邃的眸子赶紧寻声而去——长得倒是俊逸优雅，看上去年纪应该与他相仿吧！不过~怎么感觉“娘娘的”？对眸间，只觉他的眼睛倒像是女孩子的眼睛，有光！
　　他在心里开着眼睛望着这个雅信。
　　向真朗声道，“文工署，署长！”
　　哦~怪不得倒是斯斯文文的，讲个话都“糯糯的”~
　　努尔哈赤依旧简单而礼貌地一一行过礼，“初来乍到，承蒙关照与包涵！”
　　各署的其他人倒是也热情地跟着招呼，“哪里的话！济世大人就别与我等客气！”
　　“就是就是！”
　　你一言我一语地，倒是很欢乐，仿佛这一刻，努尔哈赤与世隔绝。（来护世堂倒是与回家一般，近乡情怯。）
　　其实，他在想，这些人的热情是水中镜像，只是因为他是创始人的亲儿子~还是这本来就是原有的水底像。
　　他们笑着，自来熟着，但仿佛只是这间屋子。
　　……
　　雨后新晴，天像被洗涤过一般，湛蓝而不染一丝尘，想梦醒，一切清晰起来，但可见的是屋檐上的雨珠顺着瓦尖角垂坠，倒影一切小小的天、远山的眉黛……再巡路过荷塘，几回疏雨滴圆荷，娇绿，惹人喜爱。
　　一一认识过后，向真便带着他前往济世署办公区。踏过雨浸润而风拂干的地面，顺过小屋、小院，见许多人在操练，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嗓音洪亮，强健的手臂上倒是一条条暴起的青筋。
　　他像是在欣赏着，欣慰着，这护世堂，倒真是“护世”。（护世堂还练兵？）
　　向真略过训练的人，眼睛望着他们，“这呀，是济世署运粮部的，负责每次粮草的监运，所以平常都是要操练的。”继而又贴近他，用清瘦的手挡住嘴巴，小声说，“这些人虽是在护世堂，但都是酋所的人。”
　　努尔哈赤又一惊挑着剑眉，轮廓分明的侧脸向□□斜。（这护世堂倒是酋所。）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感受着。
　　绕了一段路程，便停下了。
　　济世署，檀木的牌匾，倒是古色古香的“忠厚、善良”，再晃过屋子，一处比较~精简的设计。一霎好风生翠幕的视觉冲击而来。
　　小阁里的人三三俩俩地，在讨论着什么，眼神时而交汇。
　　向真站立着，抱手在肚，刻意清清嗓子，“咳咳~”
　　埋着头的人皆停滞，寻过来。
　　俩人走向中心，向真睁着不大的小眼望着众人，老成地介绍着，像是来者不凡，“济世署署长，努尔哈赤。”
　　他倒是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背着右手，望着一张张新生的面孔。
　　他们倒是齐齐上来，齐齐鞠身，“见过署长大人。”
　　这异口同声地响亮将他从现实中拉出去，不一样，头一次感受到“权利”在自己身上，那种石头般的磐重，却带上一丝丝毛孔竖立。
　　他有一刻呆住，不过很快从这种缥缈的感觉中醒来。点头示意，矜贵的脸似以往的“冷岑”，让众人心里一悸，（这走了一个冰块脸，又来一个~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堂主不在，堂中都快成“酋所了”……）
　　“大家不必多礼，我资历尚浅，往后不懂的地方还望大家提点。”努尔哈赤平静的瞳孔印着众人，他觉得既然是这个署的核心，就有必要团结起来，既来之则安之。
　　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惶恐，欲言又止，只默默看着，同时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这~提点？）
　　看出众人的怀疑与恐惧，那种根深蒂固的“隶属观”的苦水一涌上努尔哈赤的心头，（看来，是时候改变改变了。不过倒是要费些功夫。）
　　向真倒是敏锐，“大人的意思呢，就是希望大家是一家人，集思广益，平等畅言。”
　　他这理解能力没让努尔哈赤失望，倒是欣喜，望着他砸着嘴，一副“油腻”的真实样，着实想笑，冷岑的眼角闪过一记。
　　一场现世，从雨的轰烈到歇气，努尔哈赤与向真一齐走出了护世堂。
　　停在大门，努尔哈赤转身道，“向大人请留步，不用送了。”
　　“嘿嘿~济世大人看在，在下适才为你引路、解围的份上，可不可以回馈一下~”他嗤笑地看着他，又是搓着那清瘦的手，一副“老奸巨猾”。
　　怪不得一路上跟着我，还以为是“送我”，以为我记不住出路！努尔哈赤于内心幡然，苦笑道，“向大人的“职责”竟能赚点家用。”
　　言外之意就是想拒绝，他迎接他只是职责或任务所在，或是自己“意愿”，将“钱生钱”实在“聪明”。
　　被戳穿，向真倒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小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济世大人这般济世，家中的妻子定会十分感激的~”
　　说得倒是声情并茂，努尔哈赤差点儿信以为真，“多少？”（倒是有点小聪明！）
　　这纯属被逼无奈，他这话说得好像他不“济世”一下他，他就枉为“济世署署长”一样，努尔哈赤只得截断他这悲情地演绎。
　　其实吧，他道不缺钱，索性摊上这么个“无赖”，只好认命。
　　奈何话音一落，向真立马止住呜咽，两只小眼一亮，那清瘦的手举起来，比划着。
　　“五钱？”努尔哈赤不太懂，只好疑惑地问，还准备掏钱。
　　“五两！”他咧嘴笑着，憨憨地但又不憨。
　　“五两！！你抢劫吧！”一向不苟言笑的努尔哈赤睁着有神的大眼，一副从未有过的浮夸表情此刻在他脸上满溢着。
　　“嘿嘿~大人一看就是‘财高八斗’，小人这是最低价，最低价！”他一笑那小眼又眯在一起，咂着嘴。顺着努尔哈赤的腰间瞅着。
　　“承你吉言！”一摸腰带，看着手中只有三两，努尔哈赤到不心虚，他本来一钱都不想给。
　　捧过银子，他小眼里满是失落，“就三两？”
　　好似还亏待他了一般，努尔哈赤瞬间在心中“鄙夷”他。
　　“嫌多？”说着，努尔哈赤修长的手指横在他清瘦的双手上方，欲拿走钱。
　　向真连忙合起手掌，放在肚下，那油腻的笑挂在脸上，“不多不少！正好正好！多谢大人！”
　　努尔哈赤好笑地望着佝偻的满眼是钱的家伙。那剑眉又不自觉地挑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尤为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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