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元宝香

　　红莲公寓是滨海市为数不多的老建筑。
　　虽然是上个世纪的老楼，还曾经经历过滔天大火，但它依然屹立不倒，残存在闹市背后。
　　每入夜，古步街区几座大厦中央，那块广阔的露天宵夜小吃街热闹非常。
　　这条夜市向来是人们的焦点。
　　但是‘罪夜魅行’节目组此行目的却不是这里。
　　车子路过古步街区，辗转往街区后方驶去。
　　没开多久，路上已经不见热闹，当抵达这幢黑洞洞的旧楼时，全然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
　　下了车，典蜡和厉香就忙着找铺设灯光的角度。
　　方元珠一直打着金家宝的手机，催他快点来,原是早上他又被别的剧组借走了。
　　辛小烛拿着平板熟悉一下刚得来的剧本台词与资料。
　　资料里的红莲公寓，是一个六层高的筒子楼，白色的墙面满满是那个旧年代的西式风格，看起来十分气派，天井大院的一角，人工建造了一个精致的小池塘。池塘里的几条锦鲤看起来生动活泼。
　　只是现在抬头再看，高楼不再洁白，烟熏火燎的痕迹，昭示着当年的那场火灾有多惨烈。
　　在上个世纪的动荡年代，法治未有完善，各地方都有拉帮结派的现象，小混混更是层出不穷。
　　滨海市当年的世纪大火灾就是始于那些小混混之手。

　　是夜，崭新洁白的筒子楼麻将声不断。
　　打麻将是当年街坊们最热衷的活动，几乎每天都会进行到深夜。
　　当然也有些居民受不了嘈杂声，所以每隔一阵子，夜晚都会有吵架声响遍大楼。
　　住在三楼的刁言，是楼里著名的吵架王，年约五十多岁，因为长相凶恶，脾气及臭，平时又得理不饶人，人送外号‘老刁婆’。
　　刁言虽然独居，但她有儿有女，皆在外地有着体面的工作。他们都及少回家，即使回家了也是放下生活费，匆匆就走。无他，只因刁言对面儿女及为唠叨，但凡儿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的的恶言恶语，连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不放过。
　　即使她是这样的人，但大家打麻将时还会找她，谁叫她有钱又有闲，而且输牌从不耍懒。
　　住在四楼的单身汉莫蔼，别看是个大老爷们，竟是比老太太还要擅长撒泼耍横这技能，牌品烂到要死，要不是真找不到牌搭子，谁也不会邀他一起搓麻将。
　　这奇葩的二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平时没有什么交集。
　　偏偏在这晚，二人有缘聚在五楼某位邻居家。他们在牌桌上，从最开始切磋牌技，到后来开始展示口才，最后掀了桌子，差点没交手打起来。
　　动静闹得很大，街坊邻居经过一天的辛苦工作，都快要睡下了，还是强撑着身体，打开家门。
　　每层楼都有一条长长的楼道相通，他们就站在长廊上，意图吃瓜。
　　楼上的人趴在走廊上往下瞧，楼下的，聚在走廊上伸长脖子向上看。当然，还是有热心居民跑到五楼，试图劝架。
　　骂人声，劝架声，幼儿哭闹声还有少年缺心眼的幸灾乐祸声，赋予了这幢楼异常的热闹。
　　于是，各楼走廊上的吃瓜群众，都吃到了鲜红似血的瓜。
　　在劝架的乱象中，一群人推推搡搡到了走廊上，不知是谁推撞，还是莫蔼他自己不小心就从五楼掉了下去。
　　他掉在天井大院里那个漂亮的池塘里，脑袋狠狠砸在池塘里的石头上，瞬间，池水溢出红色，血腥味在空气中散播开来。
　　救护车来了又去，看热闹的居民，谈着刚才的八卦，深夜还不肯散去。
　　莫蔼成了植物人，这让他的家人心痛不已。
　　他的家人去找刁言算帐，刁言那‘老刁婆’的外号却不是盖的，恶语出口，没有人能接得上招。
　　人家想打她，但她偏偏是在家里叫骂，中间有两道结实的铁门拦着。
　　他们怒砸铁门无果，只能离去。
　　然而在他们下楼的过程中，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也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说的却不是那‘老刁婆’的不是，而是莫蔼的闲话。
　　邻居们都在谈论，莫蔼是个大变态，常常偷女人内裤，还有骚扰幼女的恶劣行径，甚至还说他掉楼是罪有应得。
　　这引起了莫蔼弟弟的愤怒，他虽然年纪轻轻，却不是好惹的。因为心狠手辣的做事方法，在当地帮会上可是名声赫赫。
　　他当场用拳头收拾了几个说闲碎话的人，别人也就不敢再多言语，纷纷跑回了家里。
　　来到医院，莫蔼的弟弟紧盯莫蔼的惨状，真是越看越伤心，想起那幢楼的街坊们八卦好事的面目，真是越来越上火。当夜就召集了道上的兄弟，携带汽油悄然潜入红莲公寓。
　　当他们离开这幢大楼时，便见火光冲天，立时从大楼里传出人们的喊叫声，还有‘哐哐哐’的砸门声。
　　多数人家的铁闸门不知何时，被人悄悄用铁链锁上，使得他们出逃无门。
　　在那个消防知识还不普及的年代，多数人选择跳楼逃生。
　　据当时报纸报道，红莲公寓共有六十个门户，实际居住人口有180多人，而此次大火，造成了35人死亡，120人受伤的特大伤亡事故。
　　其中死亡包括楼里有名的吵架王‘老刁婆’。
　　白楼变黑楼，黑楼中又插上了白幡。
　　死者身后事在楼下天井大院里集体举行，停灵七天，法事超度足足做满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里，以往楼里那些欢乐声音被惨痛的哭声所取代。
　　在四十九天过后，撤走灵棚与灵坛，大家这才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
　　再后来，随着三楼刁言的住处变卖出去，搬进来新的邻居后，事情便向诡异的方向转去。
　　这家新住户是一家三口，每天深夜睡着后，都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窗户，叫他们起来打麻将。本以为是邻居，便在半梦半醒间含糊地拒绝了。但是一连几夜都是这样，后来某天问街坊，到底是谁天天大半夜叫人打麻将。
　　街坊听闻，脸有难色，告知那场大火的源头就是因为在麻将桌争吵而起，从此这公寓里的居民便默契地放弃了打麻将这项活动，因为怕触景生情。
　　得不到答案，新住户心有疑虑。他之所以能用低廉的价格买到这套房子，全因这原房主死于那场大火中。他本不信鬼神，但那天晚上他亲眼目睹老大妈鬼魂穿过墙壁，飘到他的面前，问他要不要一起打麻将时，他泪悟了。
　　他摇头说不要。
　　老大妈张嘴就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老娘好心好意叫你打麻将，一连叫了七天，你特么净给我装蒜。也不看看你住谁的房子，今天你要不起来和我打麻将，我特么闹得你家宅不宁，听见没有！”
　　那一夜，三楼某家住户里的麻将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街坊们都见到三楼那家住户里的三人都顶着个硕大的黑眼圈，行色匆匆，收拾了行李，家具也不带地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接下来，便轮到楼里的住户遭秧。
　　老街坊都认出来了，三楼那间屋里若隐若现的鬼魂，正是在那火灾里死去的刁言。
　　‘老刁婆’刹变‘老巫婆’。
　　每到夜晚，住在三楼的一干住户都不敢路过那间房子，因为只要走近，就会听到尖利的恐吓声传入耳中，她只说一句：“进来和我打麻将！”
　　只要听到这话的人，无不身体像被控制般走进屋里，和她坐上一夜。
　　有人再请法师驱灵，赶走刁言的鬼魂，不久她便又会返回，效果不佳。
　　她回来后更加放肆，竟然飘到别人门口进行骚扰，让人防不胜防。
　　街坊们开始陆陆续续地搬走。
　　久而久之，这里也就荒废下来。加之城市有意往东南方向开发，这块地皮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便一直空闲下来，没人理会……

　　“打通了吗？”布置好灯光，典蜡走近前来问方元珠是否联系上金家宝。
　　方元珠摇摇头，也是很着急，“这死胖子居然关机了！”
　　“咦？！”原本站在大楼入口，低头在看平板电脑的辛小烛突然抬头，发出惊疑，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她说：“你们听到楼里传出来什么声音吗？”
　　众人疑惑，均围上前来。
　　手电筒在天井里扫了一圈，定格在三楼的走廊上。
　　迂回的长廊，仅有半米高的生锈铁栅栏护着，轻易有坠楼的危险。而在纤细的栅栏边上就倚着一条人影，让这破旧的栅栏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喂！”厉香声音洪亮，高声一吼，声音在空旷中回荡，直让楼上的人影身体一颤。
　　转过身来，打在他身上的光更强了。那人不由举手挡脸上强光，大叫一声，“照个毛！”
　　是金家宝的声音。
　　于是厉香放弱了光线，再将光源移低了一些。
　　“你上那儿干什么？”
　　金家宝放下手，整张脸陷入了阴暗中，“我早到了，见你们没来，就跑上来取景！”
　　众人非常诧异，只怪平时金家宝并不是个勤奋的人。
　　“好了，下来吧。先把门口这场景拍……”典蜡的话突地停止。
　　典蜡及他身边的人都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楼上的金家宝。
　　楼上，金家宝的身旁后侧，一个白色长裙的人影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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