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后来，我等你来

　　叶星留他们吃午饭，饭菜都是罗陆准备的，叶星一个电话打过去叫他回家做饭，罗陆花了一刻钟赶回来，男人沉默寡言，洗菜炒菜到做完饭把菜端上来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只在叶星拿出啤酒时皱眉出了声，“你生病还没好，不能喝酒。”
　　叶星没当回事，“我今个儿高兴啊，必须喝点酒庆祝庆祝。”
　　“感冒就别喝酒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喝。”欢繁也劝。
　　叶星摆摆手，“喝一点没关系的。”
　　罗陆抽纸擦干净手，掏出手机作势给叶玢拨电话，叶星跑过来一把打掉他的手机，“行了行了，不喝不就是了，告什么状啊！”
　　“嗯。”罗陆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手机，叶星瞅了眼，她刚刚着急没控制住力气，手机屏幕全都裂了。
　　男人反应淡淡，看都没看就要揣进口袋，叶星伸手抢过来藏到背后，大方道：“这个坏了，我帮你新买一部。”
　　“不用，我有备用的。”罗陆淡淡道，他把桌子上的啤酒尽数收起来，然后穿上外套直接出了门。
　　仿佛他来一趟仅仅只是做个饭，饭做好了，他就潇洒退场。
　　叶星：“……！！”
　　欢繁：“？”
　　“喝可乐也是一样的。”沈弈端着煮好了的姜汁可乐从厨房走出来，“叶星姐，欢繁的感冒也还没好，等你们都好了我们把齐哥也叫上，大家不醉不归。”
　　“行吧，那就以后再喝。”叶星回过神看他，“让你齐哥请我们。”
　　欢繁接过可乐一人倒了一杯，三个人举起杯子碰了碰。

　　从叶星家出来是下午两点多，叶星送他们去坐车，欢繁拉着她絮絮叨叨道，“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的，那些不健康的……。”
　　叶星突然打断她，“你说什么？”
　　欢繁：“……我会想你的。”
　　叶星嗯了一声，回她：“我也会想你的，会很想很想。”
　　仿佛不够似的，还补充了一句，“只想你一个人。”
　　说完啧了一声，抹了抹鼻子，“哎，好肉麻啊。今天风怎么这么大。”
　　欢繁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觉得不肉麻。”
　　沈弈到路边拦下一辆车，欢繁搂过叶星的肩膀，认真的道：“叶星，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欢繁。”叶星伸手抱住了她。
　　她们终于在几年之后能跟对方面对面说一声新年快乐。
　　她们都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对方能够永远快乐。
　　沈弈等她们分开了，也跟叶星说了句新年快乐，叶星笑着拍了他一下，“小家伙你也是。”
　　俩人拉开门坐上车，欢繁摇下车窗，对叶星挥手道：“再见。”
　　“再见。”叶星笑得很甜，笑容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说了再见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出租车刚拐上大路，沈弈忽然勾过欢繁的脖子，带了点兴趣说，“你看，那边有卖冰淇淋的。”
　　欢繁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老爷爷推着车卖冰棍，她想了想道：“你要吃吗？可是那个太冷了，小弈你的身体受不了。”
　　刚刚还在马路边上的男生，这会儿已经落在后面看不到了。
　　沈弈松了口气，勾着人靠上后座，说：“有点想吃，不过能忍。”
　　欢繁赞同道：“嗯，忍忍，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了再吃。”
　　……
　　沈弈初八开学，欢繁的离开时间是初十，初三从叶星家回来纪曜绛就告知了她准确的时间。
　　初九欢繁回了趟家，带走了林栀梅的遗像。
　　方可舒和方先慧不在家，欢繁给方可舒打了个电话，没有说其他的，只说了新年快乐，好好照顾自己和方奶奶。
　　会的，你也是。方可舒回她。
　　好。
　　回别墅前欢繁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袋沈弈爱吃的橙子味糖，一天一粒的话或许能吃一年。
　　沈弈向学校请了假初九晚上就赶了回来，看到欢繁给他买的糖，撇了撇嘴，“你这回准备隔多久回来？”
　　“给你买糖吃还不好吗？”欢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调侃道。
　　“好。”沈弈剥开一粒，扔进她嘴里，说：“算了，你要是没空回来，我就去找你吧。”
　　欢繁尝着嘴里的糖，酸酸甜甜的，顿了顿道：“我不在家，记得照顾好自己。”
　　“晚上早点睡。”
　　“糖再想吃每天最多也只能吃两粒。”
　　“不要跟着别人学抽烟，酒也是，能不喝酒尽量不喝酒。”
　　“无聊的话就和同学打打篮球，少去网吧，想玩游戏的话也只能偶尔去一次。”
　　“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想谈恋爱也可以，只不过你现在还是有些小，嗯……彼此喜欢的话小也没关系。”
　　“不小了。”沈弈打断她，“我都成年了。”
　　“知道。”欢繁回了他一句，“还有……”
　　“还有什么啊？”
　　“我会很想你的。”
　　沈弈咯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糖，他笑了起来，“我也会。”
　　“嗯。”欢繁顿了顿，“回房去睡觉吧，我有些困了，晚安。”
　　“嗯，晚安。”沈弈起身，从相通的那扇门回了自己房间。
　　－
　　一夜未眠。
　　欢繁想到很多事情，翻来覆去把从前的那些事想了很多遍。
　　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起来了，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通通装进行李箱里。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等天彻底亮了，提着行李箱下楼。
　　程姨跟以往一样喊她吃早饭，程姨的手艺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味道很棒，欢繁第一次没有只吃半碗而是吃了整碗。
　　程姨给她倒水看见空碗很开心，直乐呵。
　　不多时，沈弈也下来吃早餐，他一吃完，时间差不多了。
　　程觅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他俩坐上后座，副驾驶的门突然被人拉开，纪曜绛坐了上来。
　　“小舅，你也去送欢繁啊？”沈弈问。
　　“嗯，正好顺路在那边有点事。”男人答得自然，
　　“哦。”沈弈应了一声，对此没有怀疑。
　　欢繁戴上耳机，另一边给男生戴上，沈弈转头朝她笑了笑。
　　欢繁也笑了一下，继而转过头朝窗外看去。
　　看一看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
　　路上去加油站加了次油，程觅给完钱启动车，离开加油站时欢繁朝外看了一眼。
　　看到路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对着她，欢繁看不到他的脸，但她莫名觉得这个人像是俞越。
　　她告诉自己不可能。
　　但她没有忍住还是按下窗户，朝外喊了声“俞越”，那男生转过头朝这儿看了一眼。
　　是俞越。
　　欢繁着急地拍了拍窗，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她拿出最大的勇气用最大的声音喊“俞越”两个字，俞越向她挥了挥手笑了。
　　她想下车，车门锁上了打不开。
　　语气带上了恳求道：“程叔，停下车，我要下去一趟。”
　　程觅朝副驾驶看了一眼，纪曜绛闭目养神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只好又向后看了一眼，沈弈的脸色很难看，程觅犹豫着没有停车。
　　欢繁一直注意着后面的情况，她看到俞越转过了身，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
　　这样的对比，让她刚刚激烈捶窗的画面显得可笑无比。
　　“那不是他。”沈弈突然出声，话里透着冰。
　　“是他。”
　　“是他又怎么样？！”沈弈厉声质问道，他朝前吩咐了一句，“程叔，向前开，开快点。”
　　“是。”程觅提了速度。
　　欢繁后来想：她这天没想怎么样，她只是好久不见俞越，再见想跟他打声招呼，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见到了，她想跟他告别。
　　但当她看到俞越没有追上来，而是和另外一个女生离开时。
　　她知道，告别不再需要了。
　　欢繁抿紧唇没有再说话，她看向窗外变得灰蒙蒙的天。
　　在心里铺展开一张小纸条，玻璃瓶的最后一条，她写上——俞越，我愿我们再也不见。
　　－
　　车在蓝岸大学门口停下，欢繁下了车，沈弈从另一侧下车，绕过来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事。”欢繁踮起脚，男生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在学校好好的啊。”
　　“嗯。”沈弈说，“你也是，我会经常来这儿的。”
　　欢繁忽视掉他的话，转身拎起程觅递给她的行李箱，对他道：“我走了啊。”
　　“去吧。”沈弈笑着同她挥手。
　　欢繁转过身，眨了眨眼睛，大步走进学校。
　　她张开嘴默念着。
　　沈弈，再见。
　　－
　　沈弈坐上车，纪曜绛没在，他问程觅，“小舅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程觅启动车，“先生说他晚上回来。”
　　“哦。”沈弈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身后，刚刚进去的欢繁走了出来，上了一辆白色的SUV。
　　欢繁关上车门，旁边的男人递过来一张卡，“有劳你对沈弈这段时间的照顾。”
　　欢繁没有接，“我还有些钱，够我生活一段时间了。”
　　“况且你跟奶奶的协议里应该没有这条。”
　　男人没多说什么，相当于是默认了她的话，但也没有要收回卡的意思，“你在国外会有很多用得到钱的地方。”
　　欢繁顿了顿，伸手接了。
　　“你离开后近期内不要联系这边的人。”男人突然道，“小弈一时半会儿可能会接受不了你离开的事实。”
　　欢繁怔住，她看着手里的卡，崭新的还泛着光泽，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伙同纪曜绛瞒着沈弈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对沈弈来说太残忍了。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几年纪曜绛供她吃供她住，算是圆满完成了奶奶的嘱托。
　　如今对方的最后一点要求是让她离开，她不得不离开。
　　况且就算她不离开，男人也有的是办法让她被迫离开，一如当年高考她要离开蓝岸最终却被留下一样。
　　欢繁忽然觉得很难过——她欺骗了一个对她满满真心的少年。
　　往后的许多年里她都只能踽踽独行。
　　－
　　纪曜绛目送她进了安检才离开的机场。
　　欢繁登上飞机，从机舱的玻璃窗往外看了一眼这个城市。
　　飞机缓缓起升，她收回了目光，
　　邻座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跟林栀梅离开时的年龄差不多。
　　引起她注意的是老人手中拿着的相框。
　　一个只有边框没有相片的相框，老人却紧紧地握在手里，一遍有一遍地抚摸中心空出的部分，眉目间流露出留恋的神情。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探究的目光，老人侧头朝她微笑，随后缓缓道：”以前有过照片的，只是后来……”后面的她没有说，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接了下一句：“就只剩下这个空相框。”
　　声音在压抑过后明显变得沙哑。
　　欢繁“嗯”了一声。
　　老人又接着道：“他离开好些年了，儿子怕我一个人太孤单，接我去跟他们一起住。怕是人老了，突然觉得这座住了大半辈子的城市太冷了，想离开了。”
　　“不会舍不得吗？”欢繁轻声问。
　　“当然会啊。”老人说，“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当然会舍不得，只是他前一阵子拖了梦给我，说让我去过好的生活。不要一个人过得孤苦伶仃的让他心疼。”
　　老人家笑了笑，“我笑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讲这么肉麻的话，他还一本正经地说是真心话。”
　　欢繁一时间没有接话，老人也不在意，又看了会儿相框，擦拭几番装进随身带的包里面去了。

　　奶奶，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希望我过好一点生活。
　　是啊。

　　她自问自答，低头笑了笑。
　　我会的，我会好好生活，好好长大，优雅地老去。
　　你等着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