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踏碎光

　　陈阮不敢置信，拔腿跑去看桌上的台历。
　　2010年6月。
　　“妈！今天日期是多少？”
　　“今天6月11日，快点出来吃早餐，等会粥凉了。”阮惠觉得陈阮今天看着有点不对劲，但厨房里还开着火，要盯着火候，就念叨着出去了。

　　她回到了2010年的6月11日，时光，真的倒流了吗？
　　这种只有小说里才会发生的情节，真实发生的概率根本接近于零吧。陈阮很郁闷，明明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
　　学生时代没有早恋，也没有叛逆，乖巧内敛，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二十二年。
　　她这样的人，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是浪费，波澜不惊的人生再来一次也还是那样无趣。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二十二岁的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那条留言下回复了一个“好”字。
　　莫非这次回来，和那个“一”有关？
　　脑子太乱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太阳穴的位置隐隐作痛。
　　陈阮垂头丧气地摇摇头，还是先洗漱完去客厅吃早餐吧，不然阮女士又来催了。

　　她换了一件白色短袖和宽松的浅灰色长裤，随手扎个蓬松的丸子头，走到客厅拉开椅子坐下。
　　“爸，早。”她和坐在对面的老陈打招呼。
　　“嗯。”陈志安点点头，抬头看她一眼后视线又回到G市的日报上。
　　阮惠早就给她盛好粥了，这会她出来吃温度刚好，温热但不烫口。
　　右手边仍旧是大半杯牛奶，桌上摆有小菜和油条。

　　“阮阮，九中和附中，你想去哪个？”陈志安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九中是市里很有名气的初中，附中的初中部则在阮阮家附近，按户籍范围划分，她应该去附中的。
　　以前老陈也在这个时候问过同样的问题，她回答是附中，因为方便又省事。他倒是想让她去九中，不过她和阮惠都觉得附中就可以，学习压力没有这么大，离家又近，所以最后她去了附中念初中。
　　陈阮放下勺子，低头认真考虑后说：“九中吧。”

　　如果真的要重新再活一次这十年，还是按照之前的轨迹，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太没意思了。
　　倒不是说有重来的机会就想把以前没体验、没勇气做的事情做一遍，而是单纯觉得重新再认识一次已经认识的人，经历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要装出新奇的样子，那也太累人了。
　　原来的人生，本来就没什么值得留恋和念念不忘的，她喜欢的那点东西和人，就算换了一种选择，也还是可以拥有。
　　不如做点改变，走以前没走过的路，至少未来还是充满未知的。

　　陈志安听到她说想去九中，满意地点点头，陈阮成绩不错，可以先试试自主招生，不行只能托关系把她送进去。
　　九中重点高中升学率在G市的初中里面可是数一数二的，以至于很多家长认为在九中上学就相当一只脚跨进了重点高中，四舍五入，也等于跨进好大学的门槛了。陈志安虽然没有盲目到相信这种说法，但好学校谁不想让孩子进去读书？
　　陈阮知道老陈同志既然问她了，就有一定的把握让她去九中读书，于是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喝粥。

　　如果去九中的话，以后就要搭公交车回来了。
　　她以前在省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上学，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很近。学校也比较自由，不会强制学生穿校服，准确来说，是初中部没有统一的校服。
　　每周一升旗仪式是和高中部一起进行的，校运会则是借用隔壁省师范大学的场地。
　　有同学还开玩笑说初中、高中在附中上学，高考填报隔壁大学的师范专业，毕业后回来附中当老师――这一辈子都在这块地方转悠了。
　　她在附中的三年，不好也不差，平淡到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唯独记得这个玩笑。

　　其实在学习上，她以前算不得特别刻苦，也没有多高的天赋，所以中考后虽然能上重点高中，但是也没能分到重点班里。
　　后来高考发挥得不错，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却被调剂到一个冷门专业里，就这样过了四年。
　　现在既然回到了2010年重新来过，除了不想再过同样枯燥的生活外，怎么说高考目标也要定得高一点吧，别浪费这十年。
　　谁还没有个名校情结呢，2020年的本科应届生太难了，碰上疫情导致的经济下行，要是再吃学校和专业的亏，就真的没活路了。

　　她笑了下，依稀记得2016年的文理高考状元都是G市的学生，听说两个人虽然就读不一样的高中，但是都来自一个初中――九中，还分别在挨着的两个班。
　　这个消息在G市传得很广，大家都觉得这两个高考状元很有缘分，又刚好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她身边甚至还有同学给他们组了cp，总之九中的招生在后面几年越来越热门。
　　不过对于2020年的她来说太久远了，加上她高考完后去了姑姑家过暑假，没太注意这些八卦和新闻，所以现在她连那两个高考状元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对她来说，这只是两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已，和平凡的她相比还有些遥不可及。
　　想不到现在她也要去九中了！她突然有些期待未来三年的生活，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那两个传言中的学霸。陈阮眉眼一弯，笑眯眯地捧着牛奶一口一口喝。

　　陈阮吃好早餐，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打算回房去补个觉，她现在还有些困，精神不济。
　　“阮阮！”阮女士在厨房喊住她，手里还拿着菜刀，“记得预习一下初中的内容，别整天想着画画，上初中跟不上就麻烦了。”
　　“妈，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陈阮看着反光的刀刃，瑟瑟发抖。
　　阮女士凉凉地暼她一眼，把刀放回砧板上，这孩子胆子这么小，一点不像她亲生的。
　　“我先睡会好不好？昨晚没睡好呢，起来再看书嘛。”反正她都学过了，再捡起来应该不难。
　　“不行！对待学习态度要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行？你自己看看你的进度，一天才看多少页书......”阮女士开启说教模式，把陈阮轰得头皮发麻。
　　“哎，阿惠你就让阮阮睡会吧，反正她到时候要去九中，学校抓得可严了，不用我们操心。”陈志安乐呵呵地替女儿解围，他正为陈阮愿意去九中上学感到高兴，眼中都带着和蔼的笑意。
　　“什么意思？阮阮要去九中？陈志安同志，这事问过我了吗！”阮女士把炮火目标转向坐在桌边的老陈，叉着腰拔高了几个声调，暴跳如雷。
　　陈阮为无辜承受阮女士怒火的老陈同志默哀一秒，随即不动声色地慢慢关上房间门，逃离阮女士单方作战现场，重回被窝的怀抱。

　　陈阮补了个觉，睡前调了闹钟。醒来的时候精神好多了，用手腕上的发圈扎了个低马尾，慢吞吞下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一个粉色的方形笔筒，几本初中课本、练习册和草稿纸。
　　她随手翻开一本草稿，数学计算过程的空白间隙中夹杂着分布零散的简笔画，她甚至能想像得到假借学习之名偷偷摸鱼的小陈阮趴在桌上画画的样子。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画画的地方越来越多。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占满整张草稿纸的动漫角色手绘图，是十二岁的小陈阮同学酷爱的……《守护甜心》歌呗。
　　煞有其事暗自点评一番，人物比例稍微欠缺，光影把控也不够成熟。虽然动漫早就播完了，但是看来小陈阮同学仍然很喜欢歌呗。
　　陈阮捧着草稿本笑出声来，看着这张手绘图有点点羞耻是怎么回事，中二期的少女啊，离她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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