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笙歌·幻之绮梦

　　不帮忙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泼她冷水，害得她遭人排挤，难道他看到沈依依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心里很惬意吗？李若欣越想越气，回到自己房里，已经用最恶毒的话把许易狠狠地咒骂了上百遍。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鸢怜怯怯地来敲她的房门，她也假装没有听见，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天，天黑了，她才隐隐觉得肚子空空的，呵，居然还会饿呢，原本还以为已经到了毫无知觉的境地，她苦笑了一下，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她愣了愣神，突然想到了什么，轻拍了一记脑门，“哎，不是说有京官要来嘛，戒严了呗！”
　　就这样一个人傻傻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她踮起脚尖儿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院，不会吧，连厨房都有侍卫把守！可怜她现在是又冷又饿，这会儿鸢怜八成也去了前厅伺候了，要想添点新炭暖暖身子都得自己想办法，不知道能不能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想到这里，李若欣深深地吸了口气壮了壮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弄点吃的来再说。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手指正要触动门栓，一抬头，突然看到一双眼睛。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李若欣一面轻拍着胸脯压惊，一面气鼓鼓地问。
　　不料那人竟比她还要盛气凌人，先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继而冷笑了一声。
　　“哼，你就是欣儿吧，果然是长得一副狐骚样儿！”
　　“神经！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这个狐狸精，到底使了什么妖法？让许大哥对你百依百顺，甚至还去照顾你那个身患重病的姐姐！”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苏家大小姐吧，那天我在你们家还见过你一面呢。”
　　“想起来就好，怎么啦？敢做就不敢承认了？”
　　“有什么好承认的？他对我好是因为他欠我的！是他一时疏忽致使与我们姐妹俩失散，让我们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还要卖身青楼，沦落风尘，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你……你胡说！”
　　“哼，信不信由你，他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你，也不是我，他爱的是我的姐姐！”
　　“不，不会的，许大哥他……他是喜欢我的！”
　　“呵，许大哥这个称呼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我姐姐的专利了，你永远也代替不了她！”
　　“不！你这个坏女人，故意编故事来欺骗我，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苏篱落大声地喊叫着，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小兽。
　　而李若欣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她才懒得理会这个疯女人的感受，丢下一句：“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问他。”然后潇洒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湮没在鸦羽般浓重的黑夜里。
　　而更让她满意的是那个苏篱落竟然有能耐支开把守的侍卫，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厨房，挑选一两样自己喜欢的点心，美美地饱餐一顿了。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她拿完两块切糕的时候，那几名侍卫又一次从前厅走来，吓得她撒腿就跑，如果让他们发现，搞不好会把她当成刺客，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后院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绕过一口方井和爬满枯枝的葡萄架，就是一棵老歪脖子树，幸好天黑，李若欣娇小的身影很快就隐到了树后。
　　“今天真是走了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好像每个人都跟我过不去似的！”李若欣在心里默念着，倚着树干缓缓滑坐下来，“苍天啊，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呀！”
　　她呆呆地看着攥在手里已经被捏碎了的切糕，竟已不觉得饿了，一阵酸楚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忽然感到指间微湿，是哭了吗？可自己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大概是太凄惨太辛酸了，除了心底隐隐的疼再也感受不到其他。越是这样想就越发觉得委屈，李若欣不由得低声啜泣起来。
　　嘤嘤的哭声虽然不大，却还是传进了驻守在不远处的侍卫耳朵里，正当他们一步一步逼近躲在树后的李若欣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到两人跟前。
　　说来也怪，这两名侍卫见了此人非但没有拔刀，反而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一句“属下参见……”已经到了嘴边，却被来人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紧接着他又示意他二人退下回避，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靠近呆坐在老歪脖子树下的李若欣。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一句话把李若欣游走在崩溃边缘的心就这么突然间拉了回来，她用一双有些诧异又充满忧伤的眼睛望向他，微颤着的双唇挣扎了许久才回问道：“你是谁？”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见一个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回答：“我是来这里的客人。”
　　没有来由地，李若欣精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而且还放松了警惕，轻叹了一口气道：“唉，你来错时候啦，今天翠烟楼有贵客呢，怕是不会有姑娘招乎你了。”
　　那人听她这么一说，就愈发觉得她与众不同，“呵呵，是啊，不用说姑娘们没功夫，就连伙计也不把我当回事儿呢！”
　　“可你怎么会到后院来？前厅不是都戒严了吗？”
　　“戒严？”那人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疑惑的语气表露无遗。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守卫森严，不让外人进来。”李若欣忙不迭地解释道。
　　“哦，我来的时候那些衙差刚刚到这儿，店里的人见来不及打发我走就让我自己找个地儿躲起来，所以我才跑到这后院来。”
　　“那你一定也还没吃晚饭吧。”李若欣凭自己的经验猜测，说着还递上一块切糕给他，“来，吃一点吧，我刚从厨房拿的。”
　　那人犹豫了片刻，竟也没有推辞，顺手接过已然不成形的切糕，“那我就不客气啦。”
　　李若欣看他接受了她的好意，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嘴角，拿起自己那一块，也跟着吃起来。可是才吃了两口，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侧过身子探出头去朝厨房那边张望。
　　“你这是干什么？”那人见她一下子摆出这般架势，心里又是一阵惊疑。
　　“我忘了边还有人把守呢，我们在这里讲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怎么办？”
　　“哦，不用这么紧张，我忘了告诉你，那些侍卫已经撤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要不然我怎么能毫无顾忌地走到这儿来呢？”
　　“嗯，也对，就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来，还是小心点好。”李若欣一面说着，一面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待会儿你吃完了我带你从后门走。”
　　“我倒没有什么，反而是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刚才我隐约听到有哭声，是你吗？”
　　“嗯没错，是我，在这里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想想就难过。”
　　“看样子你吃了不少苦啊。”
　　“那是当然，无缘无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整天被人呼来唤去还不够，还得看着她们的脸色过活，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又遭人暗算，我以为值得信赖的人偏偏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叛我，你说我是不是很背，像不像走进了悲惨世界呀？”
　　“嗯，的确是命运多舛，不过跟我比起来还是比较幸运的。”
　　“什么？难道你的人生比我还要惨吗？”
　　“是啊，我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家里兄弟又多，要不是有一次我病得险些丧命，父亲根本不会来关心我。后来我病愈之后虽然得到了父亲的垂青，却又遭致兄长们的嫉妒，他们故意把我课业以外的爱好说成是不成器，不仅使得父亲又一次看轻我，而且还孩得他剥削了我唯一的乐趣。”
　　“他们为什么说你？你的爱好到底是什么呀？”
　　“说出来怕是让姑娘见笑了，我从小喜欢填词赋曲，被他们说成是不务正业也有一定道理。”
　　“呵，笑话，谁说唱歌的都是啦，我也很喜欢唱的，那叫艺术！不懂欣赏还瞎说，你别理他们！”
　　“莫非姑娘也喜欢？”
　　“那是，唱歌不仅是我的爱好，更是我的工作！”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个以会友，如何？”那人一提到就来了兴致。
　　偏巧李若欣也是同道中人，于是满口答应，“好啊，女士优先，我给你唱一首吧。”
　　说完，李若欣清了清嗓子，竟真的唱了起来：
　　秋渐黄昏偏上楼
　　青灯相伴独自愁
　　湿了胭脂泪长流
　　直把青丝盼白头
　　几时归期几时休
　　幽怨难断暮遮柳
　　不悔不恨痴心依旧
　　莫叹莫问空生烦忧
　　你看不到我的泪光
　　也听不到我的哀伤
　　你不懂我心里的愁苦
　　是为了你而尝
　　情已冷（呀）爱无痕
　　等不来你的人
　　三春桃李一夜风霜
　　只剩梦一场
　　心已碎（呀）空迷茫
　　唤不回我的魂
　　美人珠泪万点千行
　　滴落谁枕旁
　　“怎么样？好听吗？”这是李若欣第一次问她的听众这个问题，而且语气里带有那么一点点不肯定，因为坐在她身边的人直到一曲终了都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哦，你唱完了吗？我还有点意犹未尽呢！”听得太出神了，那人被她问得不好意思起来。
　　“呵呵，现在轮到你啦，唱吧。”
　　“嗯，好。”那人也学着她坐直了身子，刚要开唱，却听见前厅那边传来一声叫喊。
　　“欣儿，你在楼上吗？到前厅来！快点儿！”
　　“你听到了吗？他们在叫谁？”
　　“呃，好像是在叫我，不好意思，不能听你唱歌儿了。”
　　“没事儿，下次吧，下次我再唱给你听，嗯？”
　　“一言为定！”李若欣以最快的速度霍地站了起来，“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从这儿沿着围墙直走，然后右转就是出去的后门，后会有期！”
　　她不知道，此时的前厅里正凝结着无比紧张的气氛，有人在盼着她来，而有的人却在默默祈祷，希望她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