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偷星之十月

　　十月睡了很久。

　　梦里星湖微漾，绿柳垂条，斜风细雨自云端而来，落于发间，伸手一摸，湿漉漉的。

　　女子粉裳旖旎，遥立湖心，撑一纸伞，雨珠滚落，伞上墨梨晕染。湖上迷雾聚拢成花，一簇一簇，模糊了女子的面容，他看不清，却也知道来者是谁。

　　他默然而立，不上前，不撤步。

　　迷雾中，女子轻点螓首，声音空灵，“之后便拜托你了。”

　　天地一窒，轰然破裂。

　　十月睁眼，月色如水，挂于天际，身下湖水，凌凌泛光。不是现实，又在意识海。

　　月下人影虚幻，偏金光熠熠，看不真切，唯那感觉分外熟悉。

　　十月坐起，清灵水面映出他的样子，苍白面色，赤红双目，内有恨意，狰狞得吓人，他启唇，声音嘶哑得难听：“你醒了。”

　　“唉，本来以为能吓到你，真是没趣啊。”人影凌空斜卧，一手支颊，懒懒的声音中半点不顾底下人的心情，“十万年魂兽一半的力量予你，借着那股能量，我才能醒，顺便也能幻出虚影了，怎么样，这幅样子帅吧。”

　　镜灵褪去了初次见面时语出高深，将称呼换成了我和你，显得出口内容更加……不着调。

　　此刻唯一的听众却是无心理会，十月静坐原地，面色却是更加苍白，点点星火从他身上涌出，落于水面，爆起成片水花涟漪，一半的力量予我，他喃喃自语，继而轻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笑得不断咳嗽起来，浪花四溅中抬起的红眸中有火燃烧，嘶声道：“我想变强！”

　　至今时，才知没有力量的守护，不过一句空言。

　　“哦…”空中人影盘膝坐起，金眸如电，一语道破他心中的恨意，“想报仇？”

　　“是！”少年斩钉截铁，红眸似血。他们伤的全是他放在心上的人，黑月铁骑的全灭，云柔的死，这些仇，他怎么能不报？

　　清风明月，悠悠之景，却也驱不散心中的阴霾，挣不脱尘世的善恶。

　　对上少年坚定的眼神，镜灵挑眉，执念为恨吗？不过有执念是好事，至少现在是，“好，吾帮你。”他说着突然抬头看向夜空，“不过现在，小子你该醒了。”

　　一阵天旋地转，待十月再次醒来时，眼前是青草碧绿。

　　意识海中，目送少年身形消失，金色人影凌空立起。看着底下比初见时宽阔了不少的湖泊，他手微动，一金一蓝两道光芒自湖中破水而出，金色与蓝色泾渭分明，就像是两条光带瞬间激发而出，这两道流光在空中彼此交缠，金光化为一面花纹古朴的古镜，蓝光融入镜面，却突兀地激起层层光雾，待蓝雾散开，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上出现一处满是血色的空地，镜灵的视线一下子定在了空地中央散着浓烈黑雾的人形物体上，幽幽一叹。

　　果然是他们……

　　小子，你可知从你修炼道源开始，你只能不断变强，没有第二条路了……

　　湖畔清风薄凉，晨雾化作垂露，滴落面颊，冰凉沁骨。

　　“你醒了。”

　　十月一愣，坐起身，短短一会功夫这已是他听到的第三句醒了，一句出于他口，一句出于镜灵之口，这一句，他看向身前牛头蛇身的庞然大物，这才发现他身上竟有血痕。

　　他侧头看着周围，依旧是星湖，却也不复最初的美丽，边上的花树已毁坏，树枝、树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地面上有血迹还要岩浆流过后残存的黑色灰烬，他的目光定在了星湖边上那小小的坟茔上。

　　就算你活了快一万年，在我面前也是个小孩子，给我叫姑，不准叫姐。

　　小十，你这么闷，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哦，女孩子可是喜欢浪漫的。

　　这串银铃，以后可不许拿下来，这是我们给你的唔…你们人类是管这个叫做心意吧？

　　音尤在耳，斯人已逝。他知缘起缘灭终有时，却未曾料到会如此悲壮。

　　大明见十月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庞大的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我们来晚了，到来时老大已死。我们把老大的身体葬在星湖边上，老大平时最喜欢坐在那里，等会我要去找几棵花树种在上面。”就像……就像老大从没离开一样。

　　他和二明从来没有说过女子搂着小舞坐在花树下的那一幕是它们漫长人生中的救赎。

　　“老大的魂环被那红衣女人所得。我们跟他们打了一场，却也奈何不了他们，让他们逃了。”大明继续述说着他昏迷后发生的事，双眸沁血，声音哑到不成样子，其中的悲愤无力仿佛能化成实质，它低头目光悲伤地看向十月此刻完好的左手，“老大在最后关头献祭剩余的灵魂之力，用她的魂骨补全你受伤的左手。”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脑中依稀响起最后时刻听到的女子的话，他低头，左手手掌张开又握紧，视线向上，白皙的手臂与之前无异，又隐隐间有暖意从左臂传递到心间，于十月而言，却是一阵阵悲哀在心头蔓延。

　　他微微闭眼，继而睁开，一点晶莹自眼角滑落，半晌，终是问出口：“小舞怎么样了？”

　　大明撇开脸，颤声道：“二明陪着她，她要去找那个女人拼命，我和二明不得已只能先打晕她，她在……”

　　未完的话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我在这里。”刚满六岁的小女孩出现在十月和大明面前，身边体型巍峨的泰坦巨猿陪在她旁边，身上也是血迹刺目。

　　十月看着小舞的眼睛，那粉色的眸子中天真不再，唯余的刻骨的仇恨和决心。十月眼神有点恍惚，这世间所有的成长难道都是从失去开始吗？这样未免也太……痛苦了……

　　“你恨我吗？”他问，目光重新转移到自己的左臂，这根骨头是小舞母亲的，可笑一个立志想保护别人的人却偏偏被保护着，还害得一个女儿失去了母亲，十月，你可真没用……

　　小舞一愣，她面色苍白，眼神沉寂地不似以往活泼的小姑娘，“不恨。这是妈妈的选择，十万年魂兽有十万年魂兽的骄傲，妈妈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魂骨被那个女人得到，更何况哥哥的左手是为了救我救妈妈才会被那群坏人砍断。我要恨，也是恨自己，要不是小舞没用，妈妈和哥哥是能跑掉的。都是小舞没用……”

　　“小舞！”看着小舞越说越魔怔的眼神，大明惊叫一声，急忙打断，“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化成人形，魂力全失，怎么能跟对方抗衡？是……是我们的错，是我和二明太没用了，我们为什么要选在那时候闭关，明明应该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就不会让老大跟十月孤军奋战，是我们的错才对！”

　　一身狼狈的泰坦巨猿悲恸长吼，“大哥说的对，都是我们的错，我不该在这时候闭关，更是我太没用了，即使那些人已经受伤了，我还是打不过他们，是我太弱了！！”

　　绿叶从枝头纷纷掉落，长风拂过，零碎如此刻心情。

　　听着大明、二明歇斯底里的吼叫，十月心中一动，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有什么东西如及吉光片羽一般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想成神。”良久，小舞这般说着，轻声低语恰似呢喃，却让在场的人、魂兽都听见，大明，二明脸色大变。

　　“十万年魂兽又如何，不过连几个封号斗罗也敌不过，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成神，才可以为妈妈报仇。”

　　“可是那只是一个传说！”二明嘶哑地低吼，“我们活了十万年，有谁听过真的有魂兽能成神。”

　　“那又如何，与其在这里等这被屠杀，还不如拼一把。只要…只要能杀了她，那么即使要我死我也愿意！”小舞闭着眼睛吼道，眼角有着晶光闪烁。

　　“小舞。” 十月上前几步，抱住小舞，学着记忆中云柔的动作，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你想成神，那便去做吧。”

　　“十月你……”大明急切地叫道。

　　十月轻轻摇头，在大明、二明看来他从醒来就很安静，安静地接受一切。两年的相处足以让他们了解十月，这份安静看在他们眼中却是比小舞的歇斯底里更加可怕，就像一座暂时沉寂的火山，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而一旦爆发必将惊天动地。

　　“想要成神，便不能继续待在星斗大森林，你要离开这里，融入人世，感受人间七情，直面人生丑恶，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体会，我、大明、二明都帮不了你。小舞你有准备吗？”十月轻声道，一点一点列出小舞之后要面临的处境。

　　小舞重重点头，“有。”

　　大明、二明齐齐叫道：“小舞！”

　　“那便跟我走吧。”十月认真地看着小舞的眼睛，往日如水般清澈柔和的蓝眸此时却红的滴血，看得小舞鼻尖一酸，因为妈妈的死去而痛苦的不止是自己。

　　“入世的过程我帮不了你，但是我会尽己所能保护你。这仇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背负的太多是会垮的。”

　　小舞身子颤抖了一下，佯装的坚强在此刻破碎，她终于伸手抱住十月的脖子，嚎啕大哭。
　　十万年柔骨魅兔，化作人形，也只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

　　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流入脖颈，十月抬头望着曦光从东方升起。

　　旭日东升，是否也能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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