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主失忆之后[综鬼灭]

　　这一次，累沉默地将茶杯中的血饮下，并没有回话，他似乎没有办法反驳沙子的话，却也无法完全地认可她说的话。

　　沙子见状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累一眼：“自从你恢复了变成鬼之前为人的记忆之后就总是这个样子，丑御前阁下的死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存活的意义不是由他人给予的吗？哪怕是丑御前阁下，不也没有告诉你应该要做什么选择吗？她只是给了你活下去的理由。”

　　“真正做选择的是你自己，要我来看的话，想要活下去这件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存活的意义是要自己去寻求的。”沙子转过身去，双手的手肘放在桌面上，支着下巴歪着脑袋轻声问道，“你说过了在自己还是人的时候的故事，介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许多年前，桐敷沙子是一个出身在名为桐敷的名门望族的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她人身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时间在他人的眼里就像是童话一般，不但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父母之间不同于这类大家族联姻的通病，虽然双方都出身高贵，但却是自由恋爱，感情甚笃，对她这个小女儿也是疼爱有加。

　　她上头有几个姐姐，但是姐妹之间感情也很好，姐姐们非常疼爱她这个最小的妹妹，那个时候她人生中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今天下午的下午茶应该要搭配什么茶点。

　　但或许是神明在她的人生中给予了太多太多的美好，以致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因为她之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美好，所以再也无法获得一般。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是一个如同往常父母在家中举办的宴会一模一样的宴会，她在往来的宾客之间穿梭着。

　　然后，她碰到了被父母邀请来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有着就连在这样的家庭中出身的她都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美容颜，一头微微带卷的黑色长发，一双在月色下如同最珍贵的红宝石般美丽的双眼。

　　他的容貌让整个宴会上的人都趋之若鹜，即便他的个性并不算好，态度也冷若冰霜，还表现得对于人群非常地厌恶，宴会上的人们也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地凑上去。

　　在她不慎撞到这位似乎是自己双亲的贵客的男人之后，这个男人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中的冰冷，无情，和几乎要将她淹没般的杀意让她害怕得差一点哭出来，但她还是强忍着朝对方道歉。

　　那个男人见状却露出了似乎是他进入这个宴会以来的第一个笑。

　　宴会结束，宾客散去的那个晚上，留宿桐敷大宅的男人袭击了她，他残忍地虐/待了她，并且强迫她喝下了他那充满了腥臭的甘甜血液。

　　之后，她完全失去了意识，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周身一片黢黑，她似乎被困在什么很狭窄的地方，而且自己没有办法正常说话，在巨大的恐惧之中，她疯狂地惊叫，捶打周围的“墙壁”。

　　直到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将她救出来她才知道，因为她没有了呼吸，父母以为她死了，将她下葬了，她之前是被困在了棺材中，而听到她的声音将她从墓地中挖出来的是这一片墓地的守墓人。

　　好心的守墓人将她救出来，没有因为她体温冰冷，没有呼吸而害怕她，反而悉心安慰、照顾吓得六神无主的她，但她却被腹中极度的饥饿攫取了心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袭击了将她救出来的守墓人。

　　因为杀死了守墓人，她获得了行动的能力，她想要回去找自己的父母，但是她那么小，又身无分文，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寿衣，畏惧阳光，无法在白天行动，还不知道怎么能从陌生的地方走回自己的家。

　　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回到家里更重要，于是她利用自己小孩子的稚嫩外表，袭击了不知道多少对她抱持善意的人，逃跑、躲藏，一路艰辛才终于找到了她的家。

　　但是，她的回来吓坏了认为她已经死去的父母。

　　她的父母将她藏了起来，藏在了大宅最偏远的一个仓库里，这个仓库是专门藏书的——因为她“生前”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看书。

　　父母虽然从来没有来看过她，却会指派女佣为她送饭，一天只有一次，并且是在傍晚，送来的也不是什么足够饱腹的饭菜，哪怕是对一个正常的，大约十岁的小女孩而言，而她则会袭击前来送饭的女佣。

　　前来送饭的女佣再也没有回去，她的父母也什么都不问，只是会再一次指派新的女佣来为她“送饭”。

　　但是每天过着白天睡觉，饿了袭击前来送饭的女佣，关在虽然不能用狭小来形容却无比逼仄的仓库让她开始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在她将仓库里所有的藏书都看完的那一天晚上，她在袭击了前来送饭的女佣之后就逃离这个她曾经一定要回来的家。

　　这一离开，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在外漂泊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中的快乐，她虽然恢复了自由，但却从此没有了家，过着东躲西藏，一旦暴露就面临着被一群人追杀的生活，她几乎没有攻击力的血鬼术决定了她就连对付普通人都有些困难，遑论正面对抗找上门的鬼杀队。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除了那个男人以外能够让他人变成鬼的存在——这也是她之后才知道的——那个袭击了她，让她被神明抛弃的男人找到了她，授予了她更多他的血液和“十二鬼月下弦六”的身份。

　　更多的血液让她有余力利用自己的血鬼术——被她吸食过鲜血的人会完全被她控制，类似于被催眠一般地听命于她，并且死于她袭击的人有概率“诈尸”变成跟她拥有相同血鬼术的鬼——再一次找回自己的家，但这一次，她似乎忘记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老不死，身体永远停止了生长的怪物，而她的父母姐姐们却是会老会死的人。

　　等她再一次回到家里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甚而至于那里已经不是属于桐敷家的宅院了，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而她的姐姐们，哪怕是最小的姐姐都已经嫁去远方且年逾半百。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桐敷沙子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自己两条从精致的裙摆下伸出来的纤细的腿，“我要找寻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能够陪着我的家人，因为累也这么想，所以我才喜欢累的哦？”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累的双亲那样在知道了孩子变成鬼之后否定孩子想要将孩子杀死的父母，也存在我的双亲那样在知道孩子‘诈尸’且需要袭击人类才能存活下来之后默默将孩子养起来的父母，我的双亲一定是爱我的，但是累难道能够否认自己双亲的爱吗？”

　　这一次，累定定地看着桐敷沙子，虽然同样没有回答，但是在场无论是谁都知道他这一次的沉默并不是不置可否又或者无法认同。

　　桐敷沙子抬起手放在累的手上，语气非常地怜爱，这也难怪，虽然两个人外表看上去年龄相仿，但是这两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鬼到底谁的年纪更长或许就连他们双方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父母的爱跟你是否选择活下去以及活下去的价值是什么没有关系。”

　　“他们因为你的存活必须得是牺牲他人的生命所以归咎于自己，想要杀死你之后自尽，他们爱你的同时也替你做了决定，甚至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可是，能够活下去，谁又愿意真的死去呢？”

　　桐敷沙子最后说道：“我想要活下去，哪怕方式是错误的，因为我害怕，那种躺在冰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材里的经历我不想再体验第二遍。”说完，她就要将放在累手上的手移开。

　　累却反握住了她即将离开的手，桐敷沙子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也没有再移开手，而是看向了静静坐在一边，听她将自己过去的故事说完的金发英灵：“亨利先生觉得尊夫人看到‘死而复生’的您会做出什么选择呢？累双亲那样的决绝？还是我父母那般的豢养？”

　　金发的英灵明白她刚才的故事也未必不是说给他听的，他微微垂眸：“按照内人的性格，大概是后者吧。”他知道这种时候，哪怕自家御主是前者他也必须要说是后者，否则无法打消对方袭击自家御主的念头，不过按照他对自家御主的了解，她大概率——

　　会兴致盎然地把他关起来，为他提供能够行动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魔力，不会杀死他，却也不会以其他人的血肉供养，只自己一个人来看他，然后看他因为她这个充满了鲜活血肉的人的到来而疯狂。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放身体里的那个家伙出来。

　　“亨利先生是否明白，就算尊夫人还爱着您，你们也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呢？”桐敷沙子微微眯眼，曼声说道。

　　金发英灵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才不希望她变成如同现在的我一般的怪物，她还能沐浴在阳光下，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谈判彻底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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