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初恋世界

　　等四场结束后，红队以38：29的成绩大获全胜。恰逢月考结束，一群人就嚷嚷着晚上出去吃宵夜。
　　梁唯尔一般都很积极，但是这次他先想了想：“嗯……我带个人行不？”
　　想想又有点沮丧，补了句“算了”。林霄华现在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于人群，但他本身性子偏冷淡，略不合群，强行把人拉到这种陌生人居多的局里不是为难人嘛。
　　他琢磨之后决定晚上早点结束，顺带上后门给同桌带杯他最喜欢的那家奶茶 。
　　不过他还是发信息问了，林霄华过了一会儿才回，果然是拒绝。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他握着手机闷叹一声。
　　“怎么了？心上人不乐意来？哪个大美女这么不给我们梁哥面子啊？还是害羞了？”
　　“别瞎说！”梁唯尔迅速把手机息屏，“人家不是……呸，我跟你们解释啥，走了走了。”

　　十七八岁的男生饭桌上就那么几个话题，绕来绕去都绕不开妹子和考试，有喝上头的还开始说自己的少年心事。
　　这个年纪，花言巧语的撩拨可以信手拈来，真正喜欢一个人，反而不大说的出口。
　　十几岁的少年前途未卜，给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承诺和未来，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就连一颗真心都只能蜷缩在喉间，变成想触碰却缩回的手。
　　十几岁的喜欢是藏在心里的轰轰烈烈，却大多无疾而终。
　　梁唯尔听着他们队长一边笑一边诉说自己喜欢过的那个姑娘，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要是再来一次，老子肯定在她转学之前主动一点，或者表个白什么的。”队长哈哈笑着：“也不至于现在连人家□□都没有……估计她把我名字和脸对不上号了。”
　　队里打控球后卫的男生也薅了一把头发，“啧，我现在也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跟那娘们儿分了呢……她现在那个男朋友是什么东西，上次我看着他给带的饭里居然还有那死丫头最讨厌的香菜……”
　　他说着就趴桌上笑：“那小婆娘金贵得很，葱姜蒜香菜一个不吃，又特嘴馋，就好麻辣鲜香那一口，我每次给她挑这些佐料都挑的生无可恋的……你们说她现在怎么就找了一个，连她不吃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呢……”
　　有人说：“那就去追回来啊。”
　　他自嘲：“怎么追，那丫头肯定恨死我了……”
　　……
　　梁唯尔将这些话听在耳里，喉咙发干。
　　他真的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以往听着别人说自己的心事，最多只觉得惋惜，但这一回，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队长那句“早知道主动一点”，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张脸。
　　一张他长到这么大，最让他惊艳的一张脸。
　　……他的同桌。
　　鬼使神差的，梁唯尔突然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啊？”
　　抛开那些取笑和调侃，他们队长认真回答：“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经常想起她、看见什么新奇的喜欢的都想分享给她……这些都是。”
　　他拿根手指戳戳脑门，嘿嘿一笑：“不过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你思考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那个人。”
　　这一次，梁唯尔愣了很久。

　　林霄华没有跟其他同学人挤人的习惯，所以当所有人退场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各路人顺着两侧通道先行离开。
　　红蓝两队都已离场，馆里的同学议论起来也大胆了不少，有个扎低马尾的姑娘笑嘻嘻说：“梁唯尔确实帅吧。”
　　她旁边姑娘也哈哈道：“怎么，想追啊？”
　　“别，人高心娥和周姚都追不上，我凑什么热闹。”
　　“那不一定啊，万一呢。梁唯尔那样的，追上多有面子，又高又帅又有钱的，还能逗你开心。”
　　“得了，追到他得多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啊，我做不出来。”
　　“哟，你想过啊？”
　　“滚滚滚！”
　　这时候其中一个姑娘语气正经了起来：“你说梁唯尔这样的，最终会归哪家小蹄子啊？”
　　“那谁知道呢。”同伴耸肩，“但说实话，梁唯尔这样的，玩玩不错了，会去认认真真喜欢一个人，我觉得不太可能……”
　　……
　　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林霄华点开看了一眼，是梁唯尔。
　　“要来吃饭吗？”
　　“大排档，后门坡上，篮球队的人都在。”
　　他慢吞吞打字：“不来。”
　　对面立刻显示“输入中”，但足足过了两分钟才有回复：“哦，那我给你带奶茶。我待会儿吃完就去你最喜欢的那家给你买黑糖珍奶，正常糖度，温热去珍珠，对吧。”
　　林霄华垂着眼睫，打了个：“嗯。”
　　他走出体育馆之后，没有回教室。而是叫了一个网约车，直奔城北而去。
　　一中所在的湖林区位于锦城中心，到城北的路也不远，约莫半小时，他就到达了目的地。
　　如今大趋势看，锦城的西、南两个方位发展的格外迅速，城东稍次，城北则是矮房低屋比比皆是。他现在所在的这条街位于城北和郊区的交界点，近似于半红灯区，聚集了很多不入流的小店。
　　这里的人一般称之为“娱乐一条街”，但是这个“娱乐”到底是什么性质，就见仁见智。
　　林霄华长得很显年轻，身上还穿着一中校服，不抬眼不说话时看着就像个普通的乖学生，跟这个地方相当格格不入。
　　巷口透来的五颜六色的光照在他脸上，光影明灭，衬得少年人眉眼愈发清俊。
　　有人过来搭讪，最过分的胸脯子都贴到了他胳膊上，劣质香水味还不如六神来得好闻。
　　林霄华面色冷淡，任由别人说什么他都一概不理，自顾自地往前走，很快站在了一个小烧烤摊前。
　　说是烧烤摊都是好的，就是一个露天的小地方，背靠田野，老板是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一边摇着蒲扇翻烤架子上一看就是陈年冻肉的烤串，一边训斥旁边做着作业的女儿，脏话频出，非常不入耳。棚子下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里面还有几个揽着浓妆艳抹的女性，手不安分地探去了某些地方。
　　袁俊松就是其中一员。
　　他是这群人里长相最打眼的，也是最阔气的，手边开了四瓶茅台，开了三瓶，其中一个酒瓶子翻到在桌沿，还在往下淌着酒液。他旁边还有几个碟子，明显是有人一起吃的夜宵，但此刻全部消失无踪，只留他一个倒在塑料椅上，嘴里还在胡吹着什么。
　　给林霄华发信息的就是这家店老板的姐姐，也拉皮条，随口夸了他几句，就开始要钱。林霄华扫了一眼账单，近两千元。
　　这位身材微胖，但长得很强势的中年妇女就笑着说：“他们要了四瓶去年产的53度酒，有一瓶没开封，我就没给你算在内。三瓶酒家他们五个人一起吃的烤串，一千八百三十四，抹个零，就收一千八。”她说着还要拍他肩膀，“我们也晓得你是学生，不为难你。”
　　林霄华迅速避开。
　　如果真把他单纯当个学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信息催他过来付账赎人。
　　他既没有结账，也没去扶一滩烂泥似的袁俊松，站在原地，声音很冷：“所以呢？”
　　女人一愣，然后笑就淡了一半：“他是你爸，你替他付钱不是理所应当的？”
　　林霄华很轻地嗤笑了一下。
　　他淡淡道：“他不是。”
　　他掏出手机，扫了垂挂在棚子边缘的二维码，指纹支付，直接付了两千整。
　　“带他随便去开个房。”林霄华说：“以后别让我过来了。”
　　“那不行啊，他指名非要你来接的。”女人笑着说：“你到底还是他儿子嘛，过来接人肯定天经地义的撒，而且你又不给我们你的微信，银行卡转账要等好久哦，我们不放心啊。”
　　林霄华：“……”
　　他看着那个梦里还不忘吹着自己当年“英勇事迹”的人，心里渐渐涌出一股疲惫。
　　这几年里他不知多少次来给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捡尸”、付账，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习惯永远不代表喜欢，随着年岁增长，那股厌恶的感觉与日俱增，再也无法压抑。
　　他早就很累了。
　　袁俊松这个人，并上唐秋眉，是他十八年人生里三分之二的阴霾。总是如影随形，好像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即使他已经完全不靠他们、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经济来源，还是无法彻底摆脱这份阴影。
　　他好像一辈子都注定要给这两人收拾烂摊子。
　　“他醒了就告诉他，”林霄华冷声道：“我不是他的提款机，适可而止。”
　　女人就开始笑，一副年长者笑晚辈天真幼稚的模样，林霄华阴沉的一眼扫过去，要出口的话又卡在了喉咙中间。
　　她咽了咽唾沫，又想起了林霄华袖子里那把从不离身的刀，最终化作哈哈一笑，转身招呼自己弟妹过来帮忙扶人。
　　她们会把袁俊松扶去什么旅店、做什么事，又会赚多少差价，林霄华都不在乎。早一刻离开这里，都是解脱。
　　离开这条街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不到九点，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会儿，但是回去也基本没时间复习。
　　林霄华书包就在背上，按理说这时候回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梁唯尔已经发了张奶茶店的图片给他，说自己马上就要排到了。
　　他有一瞬间想告诉梁唯尔，“我不回去了，你别买了”。最后几度迟疑，却成了一句“嗯”。
　　对面的梁唯尔立刻甩了几张表情包，一个比一个风骚。林霄华往下滑，突然又刷出一条语音。
　　——“校花儿，今天人特别多，好多男生在排队，都是给女朋友买。”
　　“……”林霄华回复：“哦。”
　　那边的梁唯尔很快发送第二条语音，语气随意而戏谑：“你说，别人会不会也以为我在给对象买奶茶？”
　　林霄华将食指轻轻收回，“……你高兴就好。”
　　他坐上车，望着两侧飞速后退的路灯，想着，梁唯尔本来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习惯就好，犯不着多想。
　　这一次那边又沉默了很久。等林霄华再度收到信息的时候，只有一句“哈哈”。
　　等他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出头，还有十来分钟就能迎来放学，班上隐约开始有了点躁动。由于今天晚上俆冕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班上有好几个人不在座位上，林霄华的空位也并不打眼。他尽量轻缓地关上教室后门，悄无声息地向自己位置上走去，却先看见了梁唯尔的异样。
　　梁唯尔正盯着他的座位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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