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群众修炼手册

　　“想想真是畅快，那魔王一贯跋扈，此次终于踢到铁板。”小小摄像头那头的那人发出桀桀笑声，刻骨恨意下森森寒意在夜色中再无遮掩必要，“竟将主治医生弄成了高位截瘫，也是，反正他落手没轻没重不是一天两天了。”
　　香云纱袍袖一抖，老人不急不缓饮一口茶，“我早说过，这事急不得。”
　　“只是，既有翔杰这一步好棋，为何不用索性拖死他们？”
　　“方家人虽不多，却同中方高层有千丝万缕联系，拖也只得一时。”老人笑了，“若放任他查下去，难道，你同他们方家要结仇不成？”
　　二人都是沉默，那头极其不甘心的追来一句，“怎会？”
　　“方卓然心高气傲，若给他知道你心存愚弄，他们两头结盟，你岂不糟糕。”老人轻吹茶汤，“康奈的人你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吧？”
　　“当然。”那声音平静些许，流露自得，“集团本也被我大半控制在手里，那女人现在儿子被扣，三魂七魄不见一半，往日精明不再，瞧着真是可怜。”
　　“那就别再继续了，康奈到底是你父亲心血，全都赔进去算怎么回事。”老人语声如截铁，“把运到口岸的作物换回来吧，总叫中国海关盯着不放不是办法。我老来无儿无女届时去了也不过就是如此，你的子女却还要依附福氏立足，时间不多，不要意气用事。”
　　“三叔当心身体。”
　　“敏儿还闹么？”老人未答一语，淡淡轻咳后转开话头，“之前怎么还闹上了媒体？”
　　那语声也是暗恨，“我把放出消息的传媒公司买下来了，姓丁的不过是个过气戏子，他那儿子可比敏儿还大许多，老婆也极有手腕，和这么个人搅在一起着实不像话！
　　“那孩子叫我宠坏了，又是哭又是叫的折腾个没完，好端端的还学人跳楼！我就和她说倘若她死了，家里她兄弟姊妹这么多，我连伤心都不会伤心，可有人就要伤心了，这才劝了下来。
　　“敏儿个性单纯，给那姓丁的花起钱来一向是从不吝啬，一笔一笔五六十万也是舍得的，那姓丁的倒好，拿着敏儿的钱，心安理得掉头就供养妻儿还当我不知道！我对那姓丁的说，你端了我的碗，吃了我的饭，将来就要任我女儿打骂不许喊，认认真真的，少不了他的好处。
　　“拿捏有子女的落魄中年男人真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哈，我把账单一亮，叫她回澳洲，先拿回全科A，以一级荣誉毕业再同家里讲条件，谈结婚，哈，结婚，他就是敏儿玩顺手的一条狗！没骨头的东西哪有胆气结婚！”
　　老人向盖碗中注入茶水，“叫我说的这样很好，毕竟现在敏儿同他好的分不开，你硬生生拆散他们怕是不行。”
　　“三叔说东西换回来，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我自有重礼相送，侄儿你，你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有三叔这一句话，侄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声音畅意而笑，“三叔，C国回来给你接风！”
　　“好，C国见。”老人摁断通话，忍不住微微一笑，“血缘，血缘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他走到盥洗台前，拧开龙头，细细洗了三遍手，拿丝帕逐一拭净手指，对身侧男子吩咐，“去，将这脏东西丢得越远远好。”
　　☆ ☆ ☆ ☆ ☆
　　“不，三小姐，这具身体已工作了近百年，如一台旧机器，自是毛病多多，需随时修补，此种情形，原本没有手术条件，只能静养为宜，能平安下手术台，中方医生必然已近全力。”身形高大的西人院长安慰，话语直截了当，“他只有在上帝处才可获得真正自由。”
　　福蕖鼻端见汗，眼窝深处有一线晶莹微闪，“阿爸定然不能接受。”
　　“无论如何，现在神智清醒也算好事，到时或可回C国慢慢调养。”院长口气温和，目光慈睿。
　　福蕖深深一躬，“好，院长慢走。”待目送院长离开，转身去拉病房门，福蕖几乎是半跪着扑到床前，她抖着手去摸，却只抓得一丛瘦长枯叉，“阿爸！”
　　随着这声呼唤，老者重重褶皱的眼皮一颤，眸中显出微弱光彩，龟裂的唇缓缓张开，“蕖蕖，莫哭。”
　　“阿爸，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包机送你回去好不好？”福蕖笑容明媚，“这次你悄悄跑出来，阿姊吓坏了。”
　　喉头嗬嗬有声，老人声音沙哑粗浊，“你、你阿姐，脾气、脾气坏极……”
　　“阿姊没有坏心，她一贯那样，阿爸知道的。”将手掖回被中，福蕖轻声哄，“阿爸再睡一下，等你好一点，就可以到院子里去转了，这样回去，阿姊要气死的。”
　　老人语声低弱，“不回去。”喉间爆出一串呛咳，用尽全力后竟是难得的流畅，“阿碧生前我没做到的，现在要做了。”
　　“好好好，不回去。”福蕖心酸，“阿爸，妈妈，已经去了很久了，你这样，她会不安心的。”
　　老人安静微笑，“莫哭，活着，真好。”他缓缓缓缓又闭上眼，鼻翼噏动，“再过些日子，我……要替……阿碧看看这里。”
　　福蕖软软站起，慢慢将门重新合上，头也不回吩咐，“阿乙，若问起安在下落，就说他被大姊叫回C国，万万不能将真相告知。”

　　“方，这么说起来，她并非脆弱之人，你这样硬瞒不是办法。”方卓然低头看着霍华德发来的短信，再想想叶主任前几日的回报，想也不想回绝，“不，她今时快乐太过不易，我舍不得。”
　　“这是欺骗，方，你这样，她更会伤心。”霍华德很不赞同，“真正的伴侣就是无论一方境况如何，另一方都有一席之地，这不正是中国人的古语‘同甘苦，共患难？’”
　　方卓然答非所问，“晚安，中文大有进步的大卫.布鲁斯.霍华德先生。”他按熄屏幕，轻手轻脚重新躺到承旭身边，很快睡着了。

　　身侧的承旭在此时蓦然睁眼，双眼愣愣的看着方卓然放在身侧的手机，挣扎与担忧在脸上交替出现，很久之后，默默叹了一声，堪堪触到手机的手缓缓收回，改为轻轻拨动他额发。

　　好吧，他不愿说，换她先说，也一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