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群众修炼手册

　　培训结束后，丁悦、承旭和垒岩新招的应届生一样，接到了新的任命通知，丁悦和承旭分别兼任恒铭项目财务部部长及部员，而原先旧项目也分去一个应届生，以协助丁悦在旧项目的工作。
　　恒铭的项目在几方强硬的合力推动下，进程只快不慢。因此，承旭忙的似只陀螺，日日在垒岩的各个部门及主管单位之间穿梭不休，复印、借用各类函件及七七八八的资料，力争尽早开户，以便严控成本。
　　这天，承旭终于接到了公司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被告知洪天志已经出差回来，可以正常出借董事长身份证，请尽快办理。
　　匆忙从税务局赶去公司时，办公室章主任一拍脑门，“今天几号？”转瞬自答道，“坏了，承旭我忘了告诉你，洪董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不见任何人。”
　　啥？
　　承旭下意识追问，“白特助跟洪董不在一起吗？”
　　“多少年了，每每这个时候洪董都会单独行动，连手机都不带的。”章主任一脸歉意，爱莫能助的样子，“你们开户的事只能再缓两天了。”
　　承旭脑袋嗡一下，本就开工开得急，清运垃圾、二次测绘、土方开挖等等已经全面铺开了，后天还要举行开工仪式，最最要命的是，如果只是垒岩自己还好，可还有中天也在，干等，怎么可能？
　　内里无名火上冲，又不能发作，她稳稳神，出办公室以后给季清发短信，片刻后得到相同回答，盯着手机屏幕，只觉心力交瘁，无力回天的感觉没顶而来。
　　她慢慢靠着墙蹲下，公司的其他高管自己一点也不熟，还有谁，还有谁，能是她知道、且与洪天志相熟的人？
　　眼前一片模糊雨雾，看不清的茫茫前路。
　　她一次又一次的按键，最终，把手机紧紧贴到耳边，等待被接起的感觉竟如斯煎熬，“宝宝？”
　　“开、开户……开户资料就差洪董的身份证复印件了，我……我找不到他，我我、我不知道……”颊边凉凉的，反手一抹尽是泪水，几乎失声哭出来，“我不知道……”
　　“唔，别哭，别哭，我一定帮你找到他。”那端的低沉语声温柔之极，“乖乖等我电话好不好？”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承旭抽噎，迭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大事，有我呢。”方卓然转了口风，“你再为别的男人哭我可真要生气了。”
　　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他故作忿然的样子，承旭破涕为笑，悄悄板起脸轻斥，“胡说什么！”
　　“让笑得好看的人真正笑出来实属不容易。”方卓然笑着挂了电话。
　　承旭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那天他把自己带回家时，湿衣服都没换就被他拉到莲蓬头底下，非说什么共同回味淋雨的感觉，跟着就被他按在墙上一顿狠吻，稀里糊涂被抱上床的时候，他一举一动再次透露出来的烦躁又明显影响到了整个过程的愉悦感，等一切结束以后，他把她抱进怀里的时候，问得就是刚刚那句，“让笑得好看的人真正笑出来实属不容易，是不是？”
　　大概是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她这几天梦里竟都是过程再现，三清在上，她生活的真的很清寡，她是无辜的。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绮思，手机那头的方卓然报了一个会所的名字，而后简短且严肃的说，“我带你过去，洪董醉的很厉害，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 ☆ ☆ ☆ ☆
　　承旭的手放在门把上，迟疑，这间会所极其幽暗隐秘，灯光暧昧迷离，她从不涉足此类场合，这里陌生，陌生的令人畏惧。
　　“我在外面等你，去吧。”方卓然拍拍她肩膀，他的安慰眼神映着迷离灯光隐隐发暗，“别怕，我在。”
　　看承旭小心翼翼的进去，方卓然拨通一个电话，语声前所未有的冷厉，让人遍体寒透，“季副总，我不管您和柴经理有多少年的前情旧怨，还请你们私下妥善解决，别摧折旁人。”他利落挂断。
　　时间这么紧迫，姓章的手里怎么可能没有准备身份证复印件？但凡让承旭伤心流泪的人，都多余，都，该死。
　　片刻后他拨通另一个，“叶主任吗？有份生物检材可能需要你尽快处理一下，你记住，做好后不用出具报告，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

　　一盏孤灯，一个烂醉如泥的中年男人，这一幕让承旭异常恍惚，宛如时光倒流。
　　男人喃喃的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可惜声音太含混，怎么也听不清。
　　想到方卓然就在门外，她心内大安，上前推推男人，“洪董，洪董，恒铭的项目银行开户要您的身份证复印件。”
　　“嗯……”男人动了动，混沌、迟缓的转动眼珠，猛然间，紧紧的抓住她手臂，竟失控的哀叫，“阿荷！”
　　承旭脸色大变，这种秘密，可以让她死几千次，几万次。她猛地一挣，踉跄后退，一句，“我不是阿荷”几欲脱口，男人自己先醒悟过来，“你不是阿荷，你不是她，不是阿荷。”
　　浸染酒意的沙哑语声充满痛苦，令人闻之心碎。
　　“洪董，恒铭的项目银行开户要您的身份证复印件。”她安静重复。
　　从洪天志手里接过身份证，承旭一秒也不想多待，立刻转身退出去。

　　方卓然正立在门边抽烟，看到承旭脸色不好，他按熄，将烟头扔进垃圾桶。
　　承旭收敛心神，对他微笑，“附近哪里有复印店？”

　　☆ ☆ ☆ ☆ ☆
　　办完开户以后，他选择把她带回了家，把洪天志丢在了会所，问及原因，方卓然答，“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角落，也只能是角落而已。”
　　承旭慢慢搅动剩余肉馅，董事长夫人的名字里并未带荷字，那么，这位“阿荷”，是谁？
　　“在想什么？”方卓然轻敲她额头，从见过洪天志之后就一直在走神，直到现在，他放下包好的馄饨，板过她下巴，对视，“不开心？”
　　“我爸他也像刚刚的洪董一样，我未成年的时候他几乎无一刻清醒。”承旭深深苦笑，“他难得清醒的时候就骂我，什么难听什么伤人骂什么。”
　　就好像，她根本是个多余的人。
　　“父母亲缘也是一种缘分，无谓强求时时事事心心相印。”方卓然紧紧拥住她，“是他们走眼，不识宝。”
　　承旭猫儿一样蹭着他胸口，这一方宽广天地，令人走进了难以离开，她懒懒的翻眼，“以为你会说我不独立。”
　　“唔，舍不得。”方卓然把下巴搁在承旭头顶，“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去审判你？”他一不傻，二又不疯。
　　承旭环住他的腰，摸索着去解围裙，“中午我没吃饭，只说想吃馄饨，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温热湿润的呼吸浅浅落在他脖颈，她看向他的眼神妩媚撩人，“主厨先生，我可以加餐吗？”

　　良久之后，残存的情潮余韵里，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承旭的背，温和的开口打破沉默，“今天的事，不是针对你，柴进和季清，他们爱过，洪天志要选副手的时候，柴进和季清求婚，让她放弃事业相夫教子。最后俩人分了手，一个另娶高门，一个別嫁他人。”
　　哈？
　　“这两个人性格大是不同，原本工作中就多有分歧，各自组建家庭以后更有意思，愈发觉得自己无限正确，对方永远错误。”方卓然无奈，进一步徐声解释，其实承旭在感情上一直没有成熟，尽管她潜意识未必不知道季清不值得信任，但是在实际上和情感上，都会不自觉的向季清倾斜--只要季清没实际性的伤害到她，她就会永远忍耐职场不公，她内心的天平就永远是一座比萨斜塔，不会允许有人否定季清一星半点。
　　但凡承旭的父母在她渴望爱的时候给她足够的爱，建立强大而完备的心理安全系统，承旭何用矛盾不安到到处寻求旁人？
　　而对于洪天志，这种下属之间不痛不痒的龃龉，他才懒得管。
　　“什么时候查到的？”承旭半睁着眼睛，困惑的问。
　　“那个不是重点宝宝，你不如尝试信任我、依赖我，像过去那样。”方卓然伸出手指，按在她唇上，那眸中欲念如网，直直扑来，“嗯？”
　　承旭下唇血红，一脸怀疑，无声望着他。她真亏，亏死，那个明朗温和的男人去哪了？
　　他把她按回床上，纵声大笑，“我还没有饱。”
　　承旭瞠目，呆愣几秒后挥拳打去，“色鬼！”
　　他轻轻躲开，握住她的拳头，拨开她散覆在脸上的零星长发，轻抚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痴痴然流连，“每一个梦里都是你，也只有你。”他露出极其危险的笑容，掰开她的牙关，如野兽舔嗅猎物一样，安抚的从牙齿上重重扫过，“这些年你欠我的全心全意，除了你，我拒绝接受任何代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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