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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黄
三家的随从皆赶了上来,先前李望射向谢旦的一幕显然也落入了他们眼睛,有谢旦的贴身仆役颤颤上前试探,见谢旦已无呼吸,不由又惊又惧:“公子.......驸马杀人了!”
谢旦的随从又是号哭又是推搡,林边一时兵荒马乱,顾煊拧眉,上前看到李望的手犹自发抖,遂握住他缰绳,低声道:“不是你,也不是我。”
李望了然,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到顾煊手上的伤,不禁目露疑色。顾煊扯下衣襟,随意包扎了下,不觉痛苦,反而露出一个笑:“等下用得着的。”
秦赫召他们到帐中时谢家的人已经先来了,皇后和秦治亦侍立一旁,面色阴沉且忧虑。秦赫本倚在座上,看见顾煊手上的伤,出口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旦扎的。”顾煊淡淡道,“我在游猎,他忽然出来对我推搡辱骂,后来还拔了我的箭想扎死我。若不是瞻期赶来了,现下亡命的便是我了。”
“你还敢污蔑我儿!”德阳长公主目眦欲裂,已然全忘了长公主的涵养,谢昆拉住她,才免得她冲上来抓顾煊的脸,“你当我谢家便无人?你当仆役们都没长眼睛?我儿向来循规蹈矩、温顺知礼,他做了什么孽,尸骨未寒便要被你如此作践!”
“你谢家有仆役,我和瞻期也有仆役。”顾煊不为所动,甚至挑衅地扬起下颌,目光移到谢昆身上,“况且我还想多问谢大公子一句,你可是信誓旦旦令弟被你锁在别院严加看管,怎的现下又来猎宫了?”
“我看管不严,但侯爷,我以谢家名誉担保,旦弟绝无无礼之心。”谢昆眉心跳动,口气中有一丝难掩的惶恐,秦治不知为何,下意识瞧了他一眼,谢昆避开他目光。
“你谢家名誉值几个钱?”顾煊摇摇头,面露不屑,而德阳长公主悲痛幼子惨死,又听顾煊中伤谢家名誉,新仇旧恨一应涌上来,竟不管不顾地推开长子,“我儿何曾对你无礼?从小到大嚣张跋扈的是你,欺辱旁人的是你,你没有福寿,承不起圣恩浩荡,也受不住跟公主的姻缘,是你自己命薄,现下还敢阻我儿的大贵前程!你,你莫以为抢先信口雌黄便能饶得一条命,你合该做人笑柄,合该现下偿命!”
“陛下还未发话,长主便要越俎代庖断案不成?”李望忽得开口,他跨步,挡在顾煊身前,“况论动手的是我,便是要偿命,也不该是阿煊!”
“焉知不是你二人合谋!”德阳尖声道。
“住嘴!”秦赫终于开口,他面色阴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衣袍的纹路,却是对秦治道,“太子如何看?”
“杀人自当偿命。但如若谢小公子起杀心在先,驸马是为救人,且策阳侯为尊,谢小公子为卑,按律当无罪。”秦治垂头,尽量让语气不偏不倚。
“那便是要弄清谢小公子是否有杀人之心了。”秦赫了然道,“来人,将在场的仆役都唤进来。”
他的贴身内侍立即便领着三家的仆役进来,秦赫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极缓,像是唯恐在场的人听不清楚:“先前在林间,你们是否都看到了谢小公子欲刺杀策阳侯,驸马都尉救人心切,便出手射杀谢小公子?”
李望出手时三家随从大多还未赶过来,听皇帝一字一句说得如此详细,想到赶来时谢旦似乎确实抓着顾煊的手,心下不由也信了几分,更机灵的仆役猜到了皇帝的意思,即刻站了出来:“正是如此!奴赶到时谢小公子正抓着侯爷不放,想来是要对侯爷不利。”
“奴看到谢小公子抓着箭。”又有一仆役上来磕头,“那箭尖锋利,若不是谢小公子有杀心,怎会拿着箭要挟侯爷?侯爷断不会将箭给公子啊!”
领头的如此说,本就对真相认知不清的众随从也便跟着附和。只有谢旦的贴身家奴察觉疑点,上前不住磕头:“陛下明鉴!公子,公子身上是带着匕首的,若是公子想对侯爷不利,何必拔侯爷的箭!”
“他匕首在哪边?”顾煊突然问。
“右,右边。”家奴不解,但仍回答。
“那便了了。”顾煊的神色重新恢复漠然,“先前推搡时他右手为我扎伤,要拿匕首必不如直接拔箭方便。他一下未成,又见了血,恼羞成怒想要杀我,也是说得通的。”
“其余仆役皆众口一词,看来此人是护主心切,以至信口雌黄。”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开口道,她垂下眼角,面上有慈悲之色,“孤证不立,更有中伤贵人之嫌,带下去罢。”
“那便结案了。”秦赫起身,环视着帐内众人,“谢旦挑衅在先,欲弑杀策阳侯在后,念在他已然身死,朕便不追究他伤了策阳侯的事了,带回家葬了罢。”顿了顿,又道,“太子可有异议?”
“儿臣悉听父皇圣裁,不敢有异。”秦治道。
他如此说,便昭示着哪怕来日他身登大宝,此案也不得翻案。德阳长公主全身发抖,当下不顾礼数直视着秦赫,高声道:“秦赫!你逼死我母后,现下又要指鹿为马包庇杀我儿的人,你是非要把我谢家逼到绝路吗?”她悲怆连连,倏忽间蓦然露出一个阴诡的笑容,直勾勾盯着秦赫,如若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可莫忘了你是如何当的这个皇帝!你忘了,我可还替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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