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

　　忏悔，忏悔，忏悔。

　　他昨天傍晚与伊西多尔说的忏悔是这个意思吗？如若同意他能得到一个帝国，而拒绝会令他曾经拥有过的爱和地位都离他而去：“他为什么拒绝？”

　　“我可不敢去问，但你可以试试。”马戴奥斯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所以是谁告诉你阿兰这个名字的？肯定不是塞巴斯蒂安吧。”

　　“是一个......神父，叫伊西多尔。”

　　“伊西多尔？”马戴奥斯错愕。

　　“你也认识他？”顾煊也怔住。

　　“我跟他，跟塞巴斯蒂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马戴奥斯说，他随后自言自语道，“他恨塞巴斯蒂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有什么资格恨他？”顾煊下意识为塞巴斯蒂安辩解。

　　“这难说，瘟疫爆发时他还在安条克，也许他见到过一些令他大受刺激的事，这是他们的秘密。”马戴奥斯眯起眼睛，这时又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把话题重新引回了教会监狱上，“你也不必对伊西多尔有太大的敌意，审判过后，主教们是想直接把塞巴斯蒂安吊死的，那个时候是伊西多尔阻止了他们，他认为塞巴斯蒂安还有忏悔的余地。”他低叹道，“伊西多尔肯定不会对他很好，但也不至于像别的主教一样把他折磨至死，我接他出来的时候他情况很差，但休养一段时间后也就恢复了。”

　　“别人肯定也不敢这样做。”顾煊说，“他是个贵族。”

　　“不一定，他那个时候已经不算是贵族了，他只是个被剥夺了领地和爵位的魔鬼和弑亲者。”马戴奥斯觉得他之后要说的事情有些残忍，但艾勒达应该还能承受吧，“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封臣们愤恨他的行为不愿效忠他，异教徒们的声音在君士坦丁堡里无足轻重，而唯一能救他的人，奥古斯都，在他拒绝忏悔后也放弃了他。”

　　“他剥夺了他的头衔、领地、曾经为帝国而战所获得的一切荣誉，没有宣布断绝他们的收养关系，但那个时候如果塞巴斯蒂安死了，奥古斯都是不会有分毫愤怒的------相反，他可能还喜闻乐见这样的事，因为这代表他有了更充足的理由能直接统治安条克。”他看着顾煊有些苍白的脸，补充道，“这是个很正常的行为，至少是个可以理解的行为，当塞巴斯蒂安作为继承人的时候，他所拥有的领地财富和他本身的战功与才华是他的优势，但如果他不再有可能成为罗马人的皇帝，那奥古斯都就要警惕他会威胁到自己新的继承人了。而其他贵族也想来掺和一脚，毕竟安条克太富裕了。”

　　他顿了顿，坦诚道：“包括我的家族。塞巴斯蒂安母亲的全名是伊琳娜·弗卡斯·塞萨罗亚，从康斯坦丁·塞萨罗亚开始我们两个家族就经常联姻，他母亲的第二任丈夫正是我的三叔。”

　　“在海伦娜之后，我的父母也曾想过把我的妹妹安东妮娅嫁给他，即便这门婚事最后无疾而终，但弗卡斯家族显然也是对安条克有宣称权的。与我们有相似诉求的家族还有很多，他们都不愿意坐视奥古斯都独吞安条克，而很不巧的，塞巴斯蒂安也没有一个能替代他的亲戚了，他是独子，跟他血缘最接近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哥哥们。而一旦我的家族得到了安条克，奥古斯都的皇位也就不那么稳固了，奥古斯都一直避免的战争很可能会因为争夺安条克爆发，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一幕。到了这个时候，塞巴斯蒂安就不适合死了。”

　　“他们僵持不下，塞巴斯蒂安也就一直待在监狱里，然后大秦皇帝的使节来了，请求奥古斯都赦免，奥古斯都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他的请求。”马戴奥斯耸耸肩，“我十分相信他曾经确实很爱塞巴斯蒂安，也相信他对大秦皇帝陛下确实怀有一种特殊的情谊，但他最后放过了塞巴斯蒂安显然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顾煊点点头。

　　他现在确实能够理解西蒙二世的行为，否则等到新的奥古斯都登基后塞巴斯蒂安就是最大的威胁，作为皇帝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所以塞巴斯蒂安才会理解秦赫放弃秦鸿的行为吧？他也曾经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朝阳突破云层，他凝望太阳，又想起了在西蒙二世的病榻前塞巴斯蒂安的神情。他显然还在乎他的养父，甚至是有所期待的，但到了现在，他还对西蒙二世怀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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