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手术
四壁雪白,宽敞明亮的咨询室里,弥漫着上等碧螺春甘醇的香气——这是廖院长的得意私藏,只招待vip级贵宾。
就在三十分钟以前,他还同办公桌对面西装革履的俊美男人谈笑风生——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廖院长一个人在谈,但气氛无疑是和谐融洽的。
“许总您请放心,现在技术很成熟了,去除标记就是个微创小手术,我们院几年前引进来一种微型手术机器人,在腺体处开个米粒大小的口子,把机器人放进去,麻药都不用打的,最多不超过四十分钟,就能将不属于您的信息素味道清理得干净彻底。顺带还可以把平时积攒在腺体里的毒素一起清除。相当于给您的腺体做了个……唔……那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
廖院长皱起粗黑的眉毛,小眼晴灵活转动几下,抚掌道,
“spa!给您的腺体放个假,做个舒服的养生spa!”
许耀星浅浅呷口茶水,
“我自然相信廖院长的技术。”
“那我真要好好感谢许总对鄙人的信任了!”
廖副院长呵呵笑道,站起身替许耀星添茶,正想顺势请他赏光吃个午饭,江临就敲门进来了。
“廖院长,这是许总的腺体扫描结果,请您过目。”
“好、好!劳烦江秘书跑一趟了。”
廖院长双手接过,坐回去认真翻看起来。
诚如他所言,如今的标记去除手术在技术手段上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但腺体毕竟是人体关键部位,特别是omega的腺体有特殊的记忆和融合功能,难免出现个体差异,不能一概而论。故而术前的数据分析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作为全华国排得上号的腺体研究专家,廖院长成竹在胸。
不就是一台他院里每天都会做十几二十次的小手术么,如果不是看在医院最大股东的面子上,会劳动他堂堂……
咦?
这是?
廖院长的食指按向X光片上一处清晰的疤痕,细看片刻,又赶紧翻回前面的数据分析页,重复确认几组数据后,他很想给自己来一嘴巴,再把之前吹的牛全部扯回来塞嘴里咽了,
“许总……”
薄瓷小碗里汤色澄碧的碧螺春不香了,廖院长脸上憨态可掬的笑容也僵了。
许耀星往椅背上靠了靠,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抬眼道,
“有问题?”
岂止有问题,
是大大的问题。
廖院长把疤痕指给许耀星看,
“许总,您的腺体受过伤吧?”
许耀星看向他指的地方,面色微变,
“很早之前的一次意外,差不多快十二年了,不是早就愈合了吗?”
“愈合是愈合了……”
廖院长也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万中无一的特例。
他升任院长不足一年,各方面的关系尚在摸索,同许耀星就见过数面,浅浅说过几句话。几天前接到预约标记去除手术的电话,得知年轻有为、雷厉风行的许总其实是个omega,已经够让他惊掉下巴,哪里能想到许耀星的omega腺体还受过伤呢?
快十二年……
许总今年三十,也就是说,是在他十八岁上下。
好巧不巧,正值发育趋于完全的关键期,那时候的腺体是最脆弱的,就算伤得不深,精心养护伤处,腺体表层的皮肤也通过祛疤手术恢复如初,但终归是留下了后遗症。
“后遗症?”
许耀星语气沉凝,他每年都定期做腺体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腺体状态良好,从未听过有后遗症一说。
廖院长颇感无奈,
“要是您在没被标记之前来检查,我可能给出的也是同样的结果。当时给您做修复手术的医生应该是业界数一数二的高手,腺体伤口对接精准,加上您年纪比较小,所以恢复得很好。但omega的腺体是有记忆的,受过伤的腺体更是敏感,一旦遇到与它契合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alpha信息素,腺体就会竭力散发出浓郁的omega信息素进行捕捉——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假性发情——诱惑对方对自己进行永久性标记,以便独占这股信息素滋养自身——这也是我们业界鼓励身体健康,腺体优质的alpha当义工,照顾安抚腺体受过损伤的omega的原因,alpha信息素对促进omega受伤的腺体自我修复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两者契合度越高效果越好。”
廖院长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
“您也知道,自从《平权法》颁发后,大家都推崇恋爱自由,婚姻自由,alpha和omega不再根据基因库进行信息素契合度匹配,导致很多AO夫妻契合度低于百分之八十,omega的腺体与alpha的信息素融合度不高,去除标记手术难度相对较低。相反,您这种情况……”
廖院长翻到数据分析报告中的某一页,反推到许耀星面前,
“许总,您同这位……的信息素契合度真的很难得。”
许耀星见到几条走向差不多重合的曲线下写着:
“浓度:100%;契合度:95.7%”。
他对95.7%这个数字还有印象,在许瀚辰传来的调查资料里它被夸张地放大加粗。
是谷砚与他的信息素契合度。
但浓度百分之一百是……
“是您被标记时体内的信息素浓度。”
廖院长咳了一下,低声道,
“如果我没估计错,许总,您当时应该不是假性发情,而是真的处在发情期。”
许耀星皱眉,
“有区别吗?”
廖院长据实答道,
“区别很大。两者首先从信息素浓度上就不可相提并论,其次,处在发情期的omega腺体记忆力和融合性会成倍上升,是假性发情无法比拟的。也就是说,您的信息素与这位alpha的信息素已经高度融合,鉴于您的腺体有伤,强行剥离会导致腺体应激反应,严重的话,可能会造成腺体淤滞、紊乱,发情期不停反复等严重后果。所以我只能给出无法手术的结论。”
许耀星垂眸不语,片刻后,问道,
“没有任何办法?”
廖院长为难道,
“如果只是消除标记的影响,办法是有一个,就是……不太人道。”
许耀星示意他继续。
廖院长唉一声,
“隔离疗法,断绝您与那位alpha的一切往来,依靠高浓度液体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强行戒除对对方信息素的依赖。”
前者还容易做到,后者……对经历过发情期,被永久性标记的omega而言,实在过于残忍,其痛苦不啻于高成瘾药物的戒断反应,并且每个月都会重复一次。
大约今天运气坏得彻底,回程路上许耀星遇到的尽是红灯。
眼看开到一个交叉路口,红灯又亮起。司机稳稳停下车,许耀星靠着车窗,面无表情地观察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江临坐在他身边,怀里抱着廖院长开的一大包药,各种滋补剂,舒缓贴,零零总总挤在一起,将正主——那盒六只装的液体抑制剂——挤在角落里。
可还是刺眼得很。
江临在纸袋上抓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几次欲言又止。
许耀星早通过窗玻璃反光发现了,
“有话就说。”
江临赧然,小心问道,
“您……不考虑把实情告诉谷砚吗?”
告诉谷砚,
然后乞求他,还是威胁他与自己在一起?
以那个人优柔寡断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考虑。
但许耀星不愿意。
他从不屑这种道德绑架,也无意用手段胁迫。
当初会用钱来收买谷砚,不过是被家里催烦了,想着如果谷砚真是见钱眼开的人,愿意接受自己的包养,也不失一笔钱货两讫的划算买卖。就如许瀚辰和廖院长所说,与自己契合度如此高的alpha实属难得,再说谷砚模样不差,许耀星的确有些意动。
谷砚第一次拒绝,许耀星当他没见过这种事,暂时反应不过来,所以给了他一张空白支票,让他考虑清楚。
在谷砚第二次拒绝自己之后,许耀星就彻底放弃了。
事不过三。
“江临,”
以为许耀星改变主意,江临立刻板直身体转过脸,一副任君差遣的认真模样。
许耀星点下他的额头,
“《秘书守则》第三条,背来听听。”
“许总……”
江秘书难掩失望,拒绝配合表演,
许耀星也不生气,只是叮嘱他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他哥,否则扣半年奖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