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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早晨的阳光把奚以安唤醒,他晃晃脑袋,发现自己还在田野家的楼顶,身上盖着田野的校服,那小子早不知道跑哪了。
奚以安打了个喷嚏,掂着田野的校服和昨夜吃剩的垃圾去楼下敲田野家的门。
“田野,开开门!自己跑回来睡,不叫上我。”
“吱呦”门开了,开门的不是田野,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妈。
奚以安尴尬:“不好意思,我以为田野家没大人。我是他朋友,他的外套在我这儿。”
大妈左右瞅了眼,看奚以安长得白白嫩嫩,说话也乖巧,不像坏人。
大妈:“这衣服……你拿着吧,他不上学,也穿不着了。”
听到田野真的被退学,奚以安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我拿着也不太好,给您,您给他装着,万一他又想上学了。”
大妈:“我也不是他家大人啊,我是他房东,他退房了,今早走得。”
奚以安愣住:“那……他家大人呢?他自己在这儿租房?”
“对啊,他没和你说?也是,男孩要强。听说他本来跟他奶住乡下,前年老婆子走了,他爸没法儿就把他接城里,他后妈不待见他,就给他租了这儿,说得是靠学校近,不明摆着管吃不管养。”
房东大妈说起家长里短的嘴里就停不下来。
奚以安:“那他亲妈呢?”
“没听过,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也有家了,反正没来过,我就住楼下,除了小孩儿,没见过大人。”
奚以安攥着田野的校服,心里像塞了块石头。昨晚他该多和田野聊聊,他以为他还有时间,他以为那只是平常的诉苦,却未想在某个瞬间,他明明可以成为救人的浮木,却自顾自地飘向远方。
田野会去哪呢?
奚以安又拨了遍房东阿姨给的电话,依旧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就算联系上了又怎样,能给他一个未来吗?奚以安扪心自问,不能。
奚以安重新回到了A大,尽管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一块。
“Surprise!”
奚以安打开宿舍门,就被张彭坤和张诚的手拉礼花喷了一头。宿舍灯全关了,只有冷斌的桌子上台灯亮着,他坐在桌前看书。
张诚搂住奚以安的肩膀:“怎么样怎么样?结果呢?”
张彭坤踢了张诚一脚:“说了先别问,什么叫探口风!奚子,咱别理那个傻的,先坐下歇歇脚。”
张诚努力描补:“对对,结果不重要,我们看中的是努力的过程。小溪今天超强,欢迎诚哥的爱心港湾!”
冷斌挂上耳机,看起来嫌他们吵。
奚以安坐上椅子,享受二张的端茶捏背服务:“怎么说呢?”
“怎么说?!”二张停下动作,奚以安示意他们手上活别停,才缓缓开口。
“海选初试过了。”
“卧槽!小溪你可以啊!”张诚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张彭坤也激动的很:“你唱了啥,说了啥,咋过得,啥时候通知的?来来来,大明星讲讲成名之路,以后小的也好给你出书。”
节目组通知的时候,奚以安已经坐上回程的火车,车上人潮拥挤,他只改签到站票,接到H市电话,他愣了下,手没扶好旁边的座位,差点跌倒。工作人员冲他报了喜讯,半天没听到回声,还重申了一次。奚以安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奚以安是吗?恭喜你通过了《闪耀偶像》的海选……”火车里的吵闹声都好像为了给他的重要时刻留下应有的尊敬,如潮汐般退了下去。他紧了紧背在胸前的包,里面放着田野的校服。
“太感谢您了!对了,我有个朋友被筛选掉了,我能帮他问问原因吗?他叫田野,是个高中生。人挺好看的。”
“来我们节目好看的多了,光好看可不行。不过高中生的话,我记得有个好像是因为没有家长签名,不知道是不是你说得这个,毕竟未成年嘛,得监护人同意。”
从火车上回到寝室,奚以安的脑子像塞了棉花,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想得是自己,一会儿又想到田野,堵塞混乱,没个头绪。听着室友迫切的追问,奚以安应道:“这些说来话长,等会详细和你们说。”
“成!哥下楼给你买啤酒小菜庆祝!”张诚话没说完就已经兴冲冲跑到门外。
张彭坤也高兴的手舞足蹈:“奚子,你真是我的恩人,这下我可以和媳妇交差了!”张彭坤拿起手机往阳台跑,和女朋友报喜讯。
寝室里只剩下冷斌和奚以安,空气安静到尴尬,冷斌戴着耳机,奚以安也就没上前找话。
冷斌冷不丁道:“你会后悔的。”
热气腾腾的心被蓦得浇下一盆冷水,少年的兴奋,对未来的憧憬,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冲劲儿被一句话打得浑身生疼。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会后悔!冷斌你就不能盼点我好吗?”再怯懦的人得到上天的眷恋,也会有一刹那疑惑自己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为天命之子,有渺小的改变未来的机会,可总有冷静的人告诉你,别妄想。或许正因为清楚这句话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心中的奢望,因为害怕,怕它成真,知它必定会成真,所以恼羞成怒。
“你知道原因,非要我说出来吗?”
“冷斌,一定要这样吗?你一定要在我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把我踩在脚底,看我像狗一样爬着才开心吗?!”
“好心当做驴肝肺。到时候病情加重,别哭得像个娘娘腔。”
“我没病!我我我……不需需要你管。”
“呵。”
瞧,冷斌根本不需要和他吵,一声冷哼,呼应着奚以安吭吭哧哧的上一句,就可以把他打回原形。
空气酝酿着令人恶心的泪水的味道,奚以安低着头,控制自己别把哭泣的脸给冷斌看到,冷斌也压抑着自己不回头,透过屏幕显示器,他看到奚以安低着头,他在哭吗?很难受吧。可他不能回头,他得阻止奚以安,在他面对更多伤害之前。
张彭坤拿着手机杵在阳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奚以安看到他,不知道方才的争执,他听进去多少。
奚以安垂着头走进洗手间:“我去洗澡。”
“小溪,买回来了!要不要叫上对门兄弟一块开个party!大喜事儿,得普天同乐!”张诚推门而入,只看到奚以安进洗手间的背影。
躲进洗手间的奚以安用袖子擦擦眼睛,打开水龙头,遮住声音的哽咽,回道:“咱们自己人吃点就行了,别首轮就被刷了,到时候丢人。”
“过海选就贼厉害了好吗?有啥丢人的。”张诚觉得奚以安过海选上节目可是全寝室的荣耀,不仅要对门知道,他还想在校园论坛上发帖子给兄弟拉票,封辰算什么,我兄弟才最牛掰。
奚以安不敢吸鼻子:“你知道,我好面子,没播出啥事儿都有可能,万一最后里面又没我,我脸往哪儿搁。”
张诚想再劝两句,被张彭坤拉住,看大家都不想,他也只好罢休。
“成吧,成吧,咱先寝室小聚,等你去录节目的时候送行再大聚。到时候,咱屋里哥几个合资请熟悉的人都来,大伙聚一下,播出还得给你拉票,下线得先发展起来。我这一阵儿把原来的好兄弟都联系联系……”
听着张诚在外面唠叨,奚以安一边流着泪一边冲澡,多温暖的话,为他设想未来,为他铺路,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掉。
奚以安洗完出来,寝室里桌子被两个并做一个,凳子围了半圈,差一个口是还坐在桌前看书的冷斌。
看奚以安出来,张诚喊冷斌一起,奚以安打断:“别打扰人家学习。”冷斌手放到耳机上的动作一顿,好似扶了扶耳机,又放下。
张诚再憨也看出寝室气氛不对,他为奚以安不忿:“大好的日子,怎么还有人给小溪找事儿。奚啊,咱不管别人,你今天是功臣,是归来的胜利之师!哥们儿啥都听你的!”
张彭坤给奚以安倒酒,三人碰杯。
张彭坤:“那个,奚子,我特谢你,当时让你帮我忙,其实我没想那么多,你要是觉得为难,你别顾虑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张诚打趣:“哟,有本事你这话和你女朋友说。”
奚以安知道张彭坤的意思,他听到了自己和冷斌的争吵。
奚以安:“不是因为你,我想试试。”
张彭坤:“行!兄弟你不为难就行,你想唱的时候,我叫全家还有我女朋友全寝都给你投票,你不想唱的时候,不顺心了,就回来!”
奚以安点头,他又想哭了。
张诚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为啥不想唱?咱小溪唱得好,要拿冠军的!你女友一个寝室怎么够,咱得叫上全校,兄弟院校,我表哥表弟的学校,都给你投票。”
奚以安用胳膊撞了撞两人,没喝多少,却被这份情谊微醺了。
三人聊得有点high,酒过三巡,都有点东倒西歪。
张彭坤揽着奚以安的脖子,反反复复地说:“奚子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有人说你不好了,你就回来。”
张诚一手抱着奚以安的胳膊,一手举着酒瓶:“谁敢说小溪不好,老子搞死他!”继而推开张彭坤,“哭哭啼啼干啥!小溪要当大明星了!你怎么表情跟他要上战场似的。”
奚以安傻笑:“是上战场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去看看长河!”
三人扭成麻花地抱在一块,酒罐子、垃圾袋扔了一地。冷斌透过屏幕反射,看三人都晕乎乎地要睡了,摘了耳机,耳机自始至终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冷斌拉起奚以安,将他的胳膊放在肩上,扶他去休息,奚以安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冷斌没听清,他把奚以安妥帖地放在床上,脱了他的鞋,盖上被子,看他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
寝室里只有粗短的呼气和清浅的梦呓。冷斌拧了湿毛巾坐在床边给奚以安擦脸,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容,冷斌想,这个人真的很容易受伤。
“别去,好不好?你会受伤的,我心疼。”
窗外的风呼呼而过,树枝敲打着玻璃,吵不醒沉浸在梦乡里的人,更何况一句轻轻的,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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