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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大福
(十四)
【审神者,即聆听神谕,辨明神的真伪,传达神的启示之人。】
狐之助的面前是一本摊开了的《时之政府工作手册》。
在古时候的神社里,审神者是区别于神官和巫女的一种神职职称,在神降仪式时承担着判明和安抚降临在巫女身上的神明的工作,为此需要拥有比普通阴阳师更为强大的能力。
所谓阴阳师,以灵力为媒介,可通阴阳、驭鬼神,善卦卜令咒,操纵命势。
而那个居于天守阁的人类......
狐之助稍微回想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几次谋面留下的印象。
弱小、恶劣。
空有一副容纳灵力的躯壳,却毫无自保之力,就连在战场上都需要依靠刀剑保护的——
——废物。
神职者竟已衰落至这种地步了?
狐之助颇觉无趣地想着。
(十五)
狐之助确信自己遗失了一些记忆。不仅是自己的,也包括原本的狐之助的。
那些画面如同蒙了一层雾一般,看不真切。
这称得上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它醒来时记得时之政府,记得许多日常事务的基本常识,但是回想到和本丸相关的事情时,脑中却是灰霭霭的一片。
不是零碎的片段,也不是被掐去画面的空白,倒更像是被外力强行模糊了某一段特定的记忆。
所谓的外力有许多种,简单的有暴力和药物手段,复杂的诸如诅咒或秘术等。
综合动机和原理考虑,嫌疑最大的便是那位审神者本人。
(十六)
狐之助不太有钻研精神地停止了思考。
它窝在庭院盘踞的树根上,望着不远处的池塘。
旁逸斜出的枝干在池面投下一段窄窄的阴影,那影子随着太阳的偏移而挪动,直到完全消失。
已是正午。
狐之助懒懒地站起,轻轻抖落身上的落叶,踩着绒垫穿过庭院的草地——本丸似乎许久不曾安排内番,以至于杂草几乎盖过了它的身影。
绕过主厅,狐之助站在了厨房门口。
本丸里的餐食大多时候都是由烛台切光忠负责。
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黑发太刀垂着头认真处理食材的模样。
烛台切是在转身取调料的时候发现狐之助的。
他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显然对于狐之助悄无声息的出现形式有了一定免疫。
狐之助轻轻跃上灶台,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桌子的一角。
(十七)
烛台切稍稍撇过眼去看它。
往日狐之助都是与审神者一同待在天守阁,日常吃食也由当天的近侍送去,甚少与刀剑有过公务以外的交流。
但这几日不知为何,对方总会在饭点前准时踏足厨房,安静地等他料理完毕,再叼着自己的那份油豆腐离去。
太刀起初并不习惯。
倒不是说感到困扰什么的。
大概是许久不曾有人在他下厨时在一旁等候,这令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被注视着的错觉。或许还带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尽管对方不属于“人”的这个范畴。
但好在专注于手中的料理能够让他遗忘外界的影响。
烛台切收回视线,垂着眼耐心地调制酱汁。
片刻后,一碟油豆腐被推到狐之助面前。
(十八)
油豆腐挤挤挨挨堆在了一起,占据了大半空间,勉强空出的地方放着两个圆乎乎的大福。
狐之助扫了一眼面前的餐碟,微微一顿,慢吞吞地抬头看向烛台切。
“今天的甜点多做了一些,所以——”太刀沉稳的声线略显犹疑,转而接道,“听说您昨日帮了鹤先生的大忙,十分感激,这个,就当做谢礼吧。”
狐之助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帮了多大的忙。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救了鹤丸国永的并不是它。
狐狸式神伸出前爪搭在碟子光滑的边缘,朝太刀的方向推了一点。
见太刀愣住,狐之助眨了眨眼,平静道:“一起。”
“太多了,我吃不完。”理由简单且充分。
(十九)
在太刀的印象里,狐之助很少会主动同他说话。
大多数时候对方都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既不曾要求过什么,对于喜爱的食物也不贪多。
冷冷淡淡又泾渭分明的模样。
这般想着的烛台切没有选择推辞。
事实上他也只是拿走了一个大福,没有动其他。
狐之助见他不再动作,便低头将摆在顶端的油豆腐咬进嘴里。
它吃东西的速度并不慢,油花却丝毫未沾上嘴边的绒毛。
烛台切意识到这样盯着看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他及时地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其余的午餐。
(二十)
狐之助轻轻咬开大福外层的糯米皮,露出被红豆沙包裹着的草莓。
直到它将整个大福解决时,烛台切正好盛出最后一碗味增汤。他小心翼翼弯腰拭去碗边淌出的汤汁,放入托盘摆正。
狐之助舌尖顶了顶上颚,盯着太刀的动作看了一会儿:“你很喜欢料理?”
烛台切直起身子,面向它,柔和了神色:“是的。我原来的主公伊达政宗公——”
太刀的脑海里猛地浮现审神者嘲讽的话语,他顿了顿,敛着眸,面色如常地轻声道,“——政宗公他十分喜欢烹饪,所以......”
言语未尽。
狐之助的目光掠过太刀握紧调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它从灶台的边缘一跃而下,落到地面。
离开之前,它转身望向烛台切,问:“下次可以再多做一份吗?”
——“草莓大福。”
烛台切微微一愣。
狐之助晃了一下蓬松的尾巴,歪了歪头:“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烛台切绷紧的背脊缓缓放松,少许温和的笑意攀上太刀的眉眼。
“当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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