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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狐之助
（一）
狐狸式神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月光下泛着潋滟波光的清池，和池面倒映着的满庭夜色。
它叫狐之助，是时之政府创造的量产型式神。
这是它成为“狐之助”的第三天。
或许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它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并不叫这个名字。
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对于式神来说也许是件很可怕的事。尤其当它的身上还刻着契约时。
但它并不为此惶恐不安，或者试图逃离这个古怪的空间。
在度过了第一天的适应期后，狐之助已经能很好地分辨本丸里大小房间的用途。
至少这里的环境很不错——除了那个人类有些许聒噪以外，其他都尚且令狐之助感到满意。
而它向来安于现状。
（二）
每座本丸都有属于自己的狐之助。
但它所在的这一座，似乎和别的本丸不太一样。
狐之助懒洋洋地趴在池边，身下是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乌黑圆润的瞳仁里倒映着幽幽灯火。
屋檐、廊桥、池面，目光所及之处皆被若有若无的阴气笼罩，像是黑雾一般融入空气中。
这些阴气来自于本丸里的刀剑。
关于这些刀剑，狐之助昨天已经见过一些了。
系统格式化般的记忆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翻涌上来，让它得以精准地叫出每一把刀的名字。
由刀剑化作人形的付丧神，与它这样的式神，有怎样的区别呢？
狐之助注视着他们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外形，这样想道。
大概是有的。
至少天守阁的结界从来不会阻止它的进入。
那里是审神者居住的地方。
而它是时之政府创造的服务型式神，是为审神者而生。
（三）
三天的时间，足够狐之助观察出很多细节。
比如本丸里的油豆腐很好吃。
比如那位审神者像是有意阻止刀剑们出现在狐之助面前。
比如本丸里的刀剑，正在遭受某些不好的对待。
比如......
（四）
狐之助没能继续想下去。
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它的思考。
伴随着传送时的白光，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落在地上。
是太刀鹤丸国永。
翩跹的羽织被割裂开来，露出不齐整的边缘，鲜血混合着尘土染在破落不堪的出阵服上，几乎看不出原有的色泽。
已是重伤濒临碎刀的状态。
为了应付时之政府要求的至少三天一次的出阵频率，审神者下午安排了一支队伍前往战场。
队长为鹤丸国永，队员——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本丸里练度比较高的就只剩你们几个了，你也不想让没有练度的短刀们陪你送死吧。”审神者如是说道，语气恶劣而刻意地在“送死”这个词上加重了一些。
“啊呀，这下看起来是真的不妙了啊。”鹤丸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感叹着，平静地接过仅有的一枚刀装，转身踏入传送点。
（五）
鹤丸国永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他的练度并不低，但还没到带着一枚刀装就能独闯战场的地步。
太刀扛过了几波敌刀的突袭，刀装损毁，自己也重伤不敌，但想象中的最后一击却并没有到来。
破旧的出阵服内在一瞬间涌现出淡淡的金芒，那光芒愈发高涨，形成无形的盾牌，替他挡住了敌刀的关键一击。
失去灵力的蓝色御守飘落在地面。
那是本丸内的短刀偷偷存下来，绣在他衣服上的。
不想就这样死去。
至少......
他挣扎着站起来，用尽最后的气力斩杀了仅剩的敌刀。
（六）
“你看起来不太妙。”狐之助慢腾腾地走到他跟前，“需要帮忙吗？”
“啊......是狐之助啊。”
鹤丸在眼前的一片血色中勉强看清了狐之助的样子。
“怎么样，染红的鹤也很好看吧。”他努力想要伪装出几分轻快的语气，却掩不住声音里的虚弱。
“是不是被吓到了呢？”
狐之助沉默了一瞬：“请稍等，我去找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转身欲走。
有一股力道轻轻缠住了它的尾尖。
“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大将了......我在这里躺一会儿就好。”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真想帮我的话，不如陪我聊聊天吧。”
他虚弱地笑着，眸中却分明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以鹤丸现在的状态，倘若没有手入，会是什么结果，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狐之助沉默着盯了他一会儿。
转身在鹤丸身侧趴下，静静阖上了眼。
像是无声的默许，又像是对将死之人的仁慈。
（七）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要是看到我这副样子，应该会吓得直接哭出来吧。”鹤丸这般说道。
狐之助扫了扫尾巴，没有说话。
鹤丸倒也不在意。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诸如“我早上偷偷往莺丸的茶叶里加了糖”、“好想再看石切丸掉一次坑的样子”和“比起红色，还是更喜欢白色的鹤”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尽管石切丸已经不在很久了。
他努力放缓了呼吸，金眸里倒映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夜空。就连星星的位置都不曾变过。
本丸里的季节是静止的。
只有刀剑们在不停死去，又在炉火中重生。
“值得吗？”恍惚间，他听见狐之助问他。
他笑了一下，有更多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是......”他的目光缓缓越过飘扬的万叶樱，不知落在何处。
“有点不甘心罢了......”
似有凉风拂过，拂散了付丧神的声息。
如同白鹤垂落的羽翅。
（八）
浓郁得仿佛泡在彼岸花海的血气慢慢飘散。
狐之助睁开眼。
蓬松的尾巴缓缓扫过地面，狐之助支起身子，黑漆漆的眼瞳倒映着付丧神被血浸透的躯体。
话还真多。
它平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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