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十一、爱则生忧
容成年前也被家里安排了相亲,只是未从。任凭对方是多么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容小少爷都不肯见,气得容老爷子狠狠揍了他一棍,将人打趴在地。
容成性子一向桀骜,也不肯认错,抱着桌腿,心一横,就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给坦白了。
容老爷子登时就翻了眼。
最后还是容大少爷出面处置,将容成遣去东京出差,才勉强算是消了老爷子的火气。
走时,容老爷子还骂骂咧咧的,只恨孽子不争气,正经事不做,净学些卑鄙龌龊、污秽不堪的东西,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
容老爷子悲痛得只差没断绝父子关系了。
容成便就这样在异国他乡过了个节。
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与爱人隔绝两地,容成想人想得都要疯魔了。
两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感情,重温旧梦不过一次,这就天各一方了。容成又悲又恨,却只能在夜间念着心上人的模样安慰自己。
以至于接到好友的电话后,容成便再也按捺不住,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回归。
秦彦华只说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他出国一事,陶昱似乎不知,且很不高兴,容成便火急火燎地赶回,生怕晚了会更惹心上人生气。
容成落地直奔陶昱住处,远远地便看见眼熟的小车驶出了门,行李还提在手上,又手忙脚乱地拦下一车追了上去。
直到陶昱父母家,容成生了怯,不敢再跟进,只好就近挑了家酒店住下。
于是午后陶昱衣冠楚楚出门相亲时,容成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是淘气,一是好奇,谁知整整一路陶昱都对他毫无所觉,叫容小少爷心里又起了些不高兴的情绪。
所谓相爱之人心有灵犀,怎么陶昱会这么迟钝呢?
等容小少爷躲在暗处见与陶昱会面之人为一名女子时,便不只是不悦,而是冲冠眦裂、怒火中烧了。
容成心里委屈,着实委屈。
自己为他忤了老父,逆了长兄,皆因心有所爱,至死不渝。他却背着自己与人相亲,还如此相谈甚欢,他可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容成只觉头顶一片青绿。
愁肠寸断,容成跟上去欲讨个公道。
却不想陶昱送别了白露,调头回家,走得飞快,仍旧未能发现身后跟着的一条大尾巴。
容成目送爱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哀戚不已,有同糟糠弃妇。
面对陶母殷切的期待,早就同人对好口供的陶昱应答得十分自然,只道两人互有好感,决定慢慢了解。双方父母信以为真,从此再无催婚之言。
陶昱缓缓松了口气。
可怜容成顾影自怜,回了家又遭了一顿臭骂。
“送你出国,你执意跑回来;叫你低调,你反倒跟去了人父母家。”容大少爷恨铁不成,低声叱道,“你是生怕老爷子不知道你的丑事,不迁怒旁人吗!”
容成垂头丧气,不予辩驳。
“你叫我帮你,我替你拦着,到头来你自个儿交代了个干净;我为你好,叫你在外安心待着,等老爷子消了气,自然也就允你们了。你倒好,又白白辜负我一番打点,你是故意气我不是?”
容成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有些情、有些念,压不下、抑不了,等到神志清醒时,身体早已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容成若是那种深谋远虑、顾全大局的人,早也不会因一时贪念而与陶昱成了性侣。
他从来就是这样,直情径行,不计后果——却总是事与愿违。
只顾今夕有酒今夕醉,殊不知,明日愁来终归愁。
容成拎着一瓶烈酒,晃荡至秦彦华家,以为能与人倾诉心中幽怨,奈何对方正是浓情蜜意比翼双飞之时,更无形中给了容成一记重击。
一人酒浇愁,一人醉美梦。
如是红尘人,恩爱两不同。
“你说他们俩谈个恋爱怎么能谈成这个样子呢?”
“你管呢!”姚靖听不得那两人的事,不耐烦得很。
秦彦华搂着人,好声好气地说:“我这不是替好兄弟担心么,说起来,他俩弄成这样,也有我的不是,怪我不该怂恿容成。”
“你怎么怂恿他的?”
秦彦华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那时我与家里闹翻了,出来开了这家小店,容成常来捧场,久了便生了好奇心,我就怂恿他找个人试试……”
“被你拉下水的人还不少!”姚靖暗骂。
“谁知道他一下就相中人家了,这感情也太随便了!”
“你有何资格说人家随便!”姚靖再骂。
“还是我靠谱!”秦彦华倒还真恬不知耻。
姚靖没好气地讽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这样不要脸的。”
“怎么呢,难道不是么?”秦彦华埋到姚靖怀里去。
壮汉撒娇,地动山摇。姚靖鼓着气将他的大头推开,眯了眯眼,狡黠道:“这样说来,我倒想知道,你原先又是被谁怂恿的?”
秦彦华虎躯一震,哑然失语。
“说啊,怎么不说?”姚靖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有什么说不得的么,还是你不愿告诉我?为何不愿告诉我,难道是你的朱砂痣白月光?”
秦彦华猛咽了一口,谄笑道:“怎么可能,自然是你,自然是因为你……”
姚靖冷哼一声,才不愿听他的鬼话。
自那一晚欢爱至今,陶昱已近乎一月未见容成身影,若说毫不想念自然是假话,便是心爱的物件丢了也要心疼好些日子,何况是人,何况是满口甜言蜜语哄得人神怡心醉的人。
然而当陶昱一想到他是飞到国外逍遥去了,心里多少思念都被气得烟消云散了。好在陶大总监并非耽于儿女私情之人,虽有忧愁,不过点点涟漪,不至影响工作与生活。
何况年假过后,容氏地产对陶昱的器重那是有增无减,直升其为正位总监。
便是念及这不菲的年薪,陶昱也该投入十二分的精神于工作。
另有,成为了战略企划部执行董事的直属下级,日常能见到容成的机会自然也会随之增加,日后有的是机会与人算账。
这些日子的相思之情也算有了交代。
“陶总监升了职,上司却还是没变呢!”
“什么?”陶昱才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转,望着艾米,大惊失色。
艾米认真解释道:“您又没检查内部邮件吧?现在的执行董事是我们老上司王总啊。”
“那、那……”陶昱支支吾吾。
“容总就这样忽然被调走确实很奇怪,但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借我们公司丰富一下履历,然后调回集团总部,不是合情合理吗?”艾米满不在乎道,“反正容总在的时候也没担过实差,整天就在您办公室晃悠。”
陶昱一听这句,脸又微微红了。
“啊,对了,”艾米忽然故作神秘地掩口小声道,“我有一个秘密八卦消息,您想不想听?”
陶昱摇头表示拒绝。
“是关于容总的。”
陶昱的头停了下来。
艾米俏皮笑笑,眼神略带兴奋地说:“听说,大老板给容总安排了相亲,或许是这个原因才调走的吧。”
陶昱一听,顿时瞠目结舌,直到艾米离开办公室,还未能回神。
又是出国,又是相亲,他却都不知晓。陶昱真想问问容成,为何一字不提?
追人的时候缠得多紧,一句情话恨不得说千百遍,怎么得手了反而逃远了,匿了消息,匿了行踪,甚至与人相亲。
他果然是在玩弄自己!
仔细想来,相亲之事,于容成的年纪、身份,又都是理所应当。
陶昱的情绪十分平静,思路也很清晰,长辈的安排,家人的期许,连自己也没能拒绝,哪有资格怨他,哪有资格拦着他?
陶昱想得释然,心头却仍闷得慌。
像是被人攥紧,稍许疼痛,稍许窒息。
陶昱失落地站着,无意间望见桌上空空的青瓷花瓶,神思飘远。
因为从前容成总是没完没了地送花到办公室来,陶昱才去购置了这个花瓶,青绿色光滑的瓶身反射着透亮的光泽,隐约映出人形的轮廓。
陶昱又想到桌屉里躺着的那一朵已经干枯的“玫瑰”,那颓靡的颜色再配不上亮紫色的包装纸,也不适合这清雅的花瓶。
扔了却可惜,却心疼。
他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爱那朵花儿。
陶昱失魂落魄地回家,站在门口却不敢进。他不知道进去之后,会不会有一个醉醺醺的人倒在沙发上,正等着自己。
肯定又是装的,陶昱暗想。
装得多情,装得无情,骗来骗去,骗了自己。
为什么要难受呢,他想,不过就是相亲而已,早晚的事,倒是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陶昱伶仃站着,双肩逐渐脱力,后背蜷曲起来,扶着门慢慢滑到地上,长叹了一口气。
“我喜欢他啊……”
“是他先骗我……”
“我爱他……”
窗外夜景璀璨,黑暗与灯火,碧空与霓虹,浑然一体,水乳交融。
陶昱开掉了那瓶为容成珍藏的波尔图酒。陈年美酒未得到细致的品尝,被人粗鲁地灌下喉,滴液顺着嘴角溢下,沾湿纯白的衬衫。
有一些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落下,复落在酒渍上,洇得无影无踪。
陶昱后悔自己不该前去相亲,否则就能理直气壮地怪罪容成是个骗财骗色的小混蛋,收了人收了心,居然还敢见异思迁。
若依陶昱一贯的气性,自然是及时止损,一刀两断。
可他如今却没了这底气。
从前也说一刀两断,到头来还不是藕断丝连。
哪里断得了,心都长到对方身上去了,哪里还断得了。
如今两人好不容易亲近了一点,又分开,又隔阂,又拉拉扯扯。
难道是天意?
若容成没有出现,陶昱有足够的自信平平淡淡一人一生。可他偏偏出现了,带着诚挚又轻佻的微笑,肆意撩拨,祸乱人心。
及时止损多好,免了心头多少不甘。
陶昱捂着脸,肩头抖动,却并未出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