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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迷途(上)
由南向北,逆流而上,河岸两边是河水长期奔腾冲积而成的平原。一路无雨,视线纵横开阔,宽广的平原上是第三季度播种下的水稻,戴着斗笠的农人赶着水牛,在绿油油的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河边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金灿灿的庙宇,有的供奉的是河神,有的供奉的是泰国当地的四面佛。
乐薇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会走费时又费神的水路回南邦。她背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周边扬起的水花将她的衣物打湿,河上的风带着水汽迎面扑来,长发被风吹得在空中打结。
苏子曜从客舱里走出来,看见她站在风里,单薄的身影如纸片,微微皱眉道:“当心着了凉。”他伸手要去将她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乐薇偏了偏头,轻轻避开。
“要不要去彭世洛市看看大嫂?”她问。自从她回到泰国,至今都没有见到大嫂。
“不急,先办完手上的事情。”苏子曜在露台的青竹长椅上坐下,点了一支香烟。
“大哥,你……”她刚想问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但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她的大哥,对她来说越来越生疏了。他做再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而且听她提到大嫂时,他那毫不在意的反映,她便料定当初他说大嫂离他而去只是一个诓她来泰国的谎言。
大嫂根本不会轻易离开大哥。虽然大嫂和大哥也是商业联姻,但大嫂望向大哥时充满爱意的双眼是骗不了人的。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我们还要办什么事情?”
“跟马丁先生的订单刚签下,我要去工厂亲自看看样品的质量。”
马丁是与他们在泰国谈合作的法国企业代表。跟马丁的合作洽谈本来也不必由他亲自出马的。但自从苏家出了丑闻,苏子曜对每一笔订单都谨小慎微,也为佛寺和福利会捐了许多款目,期盼能以这种方式转移公众视线,为苏氏集团一落千丈的声誉力挽狂澜。
她大哥近日为了各种事情早已焦头烂额,冷厉的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
他们的船一路北上,速度很慢。夜里到了一个港口,苏子曜亲自过来叫她起床,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乐薇披上一件薄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跟他出了门。
汽车行驶在夜色里,穿过一片芦苇,来到一个很隐蔽的废弃工厂。里面凌乱、肮脏,充满油污,空气里有刺鼻的味道。苏子曜身边带了他的秘书梁河还有几个保镖。他们先上前打开工厂里面的另一扇大铁门。
一股污浊的气味扑面而来,乐薇忍不住掩住口鼻。苏子曜走上前去,打开了门后面的灯。
旧得发黄的灯管照亮了眼前的庞大物体。是一艘被烧得发黑的船架,像骇人的尸骨一样惨淡淡地躺在在昏黄的灯光里。
“这是?”乐薇沿着那艘船走了一圈,
“是前段时间在南港被烧毁的那艘船。”苏子曜身边的梁河开口,还嘱咐她:“小姐当心,有些船的部位被烧烂了,当心掉下来。当初好不容易拼起来的。”
她记得,在广州的时候,杰邦告诉她,苏家出事,一艘货船在昭披耶河上自燃,清理现场后搜出了整整五十箱的武器。
被媒体曝光之后,苏家蒸蒸日上的情形急转直下。苏家企业在股市一路急跌,公司有人离职,有人退股,甚至有人趁夜黑风高用油漆泼了他们公司总部的大门。
“大哥?”乐薇向苏子曜望去,却见他看着这艘船的残骸,眼睛里充满了风起云涌的复杂情绪。
“是何家人干的。”她大哥说出她心中的困惑。
“是何湛?”她再一次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总是能令她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时时化作梦魇惊扰她的安眠。
“不是,是素察。”苏子曜冷冷道,“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何湛就是素察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这艘船是我花了不少钱从警方那里拉回来的,我要把它放在这里,时刻提醒自己牢记苏家遭受的这场屈辱。”
乐薇看着他眼中那股凌厉如刀的恨意,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看到了何湛,差点要夺门而逃。
梁河在一旁望着摇摇欲坠的她,出声提醒苏子曜道:“苏总,我们要不要回船上?船在上午八点会重新启航去披集,之后走陆路去清莱。”
清莱?那是泰北著名的城市,因为处于金三角地带,而充满各种神秘的传说。她很小的时候听父母提起过,乐家有一些产业是在清莱。
苏子曜看了一眼身旁的乐薇,点头默许。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他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乐薇,问道:“冷吗?”
她摇头。梁河在前面开车,听到声音回头:“小姐,座位下有毛毯。”
苏子曜却冷声呵斥他:“专心开车。”
梁河便不敢再说话。
苏子曜自己将那厚重的羊毛毯扯出来,盖在乐薇身上。
“大哥,我自己来。”乐薇瑟缩了一下,将毛毯盖在腿上,然后对着前面的梁河说:“谢谢你,小梁。”
后视镜里,一向严肃的小梁忽然绽开了一个微笑。
回到船上,苏子曜派人给她送来一壶花草茶热热身子。
“这几天你也累坏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南邦?”苏子曜问她。
“那你要去清莱?”
“嗯。”苏子曜见她难得对行程表现出兴趣,便问:“怎么?要和大哥一起去?”
“我想去。不差这么一点路程。”乐薇说。
苏子曜点头表示同意,转身离开时,忽然又回过头来,缓缓道:“小梁好像喜欢你?”
乐薇疑惑抬头,望向他时目光坦坦荡荡:“哦?”
苏子曜看到她疑惑的神色时表示放心,目光扫过她身穿白色纱裙勾勒出的美好身材,说:“以后出门穿裤子更方便些。对小梁保持点距离,不要随便对人笑或者对人道谢,男人很容易误会。”
乐薇对于大哥的叮嘱觉得好笑,他好像生怕自己精心饲养的花朵被人采撷了去。
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在何家的别墅,何湛当着他的面那样凌ru她,大哥心中可有一点撼动?如果有,为什么还要放任她在恶魔手中?
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大哥,而且也从来没有看透过。
船靠了岸,之后她和苏子曜上了一辆吉普车。车门很厚,看得出装的防弹玻璃。
她有些孩子气地敲了敲那层厚玻璃,忽然问身边的苏子曜:“大哥,你知道子弹擦过耳朵是什么感觉吗?”
苏子曜脸色“刷”地一下变白:“简简,别这样。”
“哪样?”乐薇轻笑,“我没有找你秋后算账的意思。”
“高处不胜寒,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也会身不由己。”苏子曜眉头微皱,叹息道。
“不知道大哥这回又要用我去换什么筹码?”乐薇漫不经心地玩着薄纱上的流苏穗子,眼睛像猫一样慵懒地看着她大哥。
苏子曜没有说话,脸上有被人猜中心事的狼狈。
经过一天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清莱。清莱是个泰北城市,没有曼谷的富丽堂皇,但是也别有一番泰北小城的风味。
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本以为是一座偏僻的荒山,没想到山顶竟有一幢仿若宫殿的白色住宅,周围是一片翠绿的竹林,中间是一条铺了鹅卵石的林间小路,整体环境优雅大气,又十分隐蔽。
“我们最近先住这里,等办完了事情再回南邦。”苏子曜带着她进了宅子,里面有一排的人在等候。
一个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引导梁河他们把行李搬进屋,之后走上来问他们:“苏先生,要不要先准备晚餐?”
她这才明白,这幢房子是苏家在清莱的一处资产。
小楼前的竹林经过精心的修建,从高处遥遥望去,可以看见山那边整齐划一,如若方块状的翠绿点心似的梯田。
第二天清晨,乐薇提出要外出走一走,苏子曜叮嘱她不要走太远,还让两个铁塔一样高大的保镖跟着她。
晨雾弥漫,她沿着山路一路走下来,跨过田里的沟渠,看见不远处有一片草莓地。山里的草莓和寻常草莓不同,个儿小得像黄梅子,浅藏在层层叠叠的青翠叶子下。乐薇脱掉脚上的鞋袜,踩在柔软的田埂上,去摘那一颗颗玲珑小巧的草莓。在山泉水里洗净了,丢一颗到嘴里,新鲜的草莓混着晨露,在舌齿厮磨下迸发出酸酸甜甜的汁水,唇间满是芳草的清香。
她站起身来,发现田野尽头有一间生着炊烟的小木屋。
不知道这些野草莓有没有主人?
乐薇沿着田野走过去,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屋前草地里剪草莓蒂子,于是用泰语跟她说话:“小姑娘,你的草莓很甜,我找你买一些好吗?”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好像有些怕生,但是看到乐薇不像是坏人,于是就放下戒备,从小框子里抓了一把草莓,装进她外衣的口袋。
乐薇拿出钱递给她,结果小姑娘却把钱推回去,说道:“不要你的钱。”
她愣住,这个小姑娘会说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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