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繁花三生锦

　　第十七卷 诉衷肠

　　太姬虽住在太极宫，仍每日清早去承恩殿陪天君用早膳，后又去无极殿随帝苍神君学习政务，闲暇时又让帝苍点拨她的茶道和棋艺。

　　九重天，太极宫。

　　太极殿内，帝苍正看着司风抱来的一堆文案，专注地批着。
　　太姬坐在旁边，细细地看着，帝苍也不避讳，将批了折子递给她。
　　太姬心道：如果是我，应该不会那么快批出来，食人花虽泛滥，要寻一个妥解之法还是需要些时间。太姬又看了帝苍递过来的另一本折子，上面写的是派江凝去祁连山布风布雨，化解北山山脉的连日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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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苍批了一上午，太姬亦跟着看了一上午，倒是极为认真。

　　九重天，承恩殿。

　　太白星君：“你每日盼着太姬来，却免了神君每日的问候礼，你怎就那么不待见你儿子呢？亲生的”。
　　天君：“我也想待见他，可他每次他见我都要行礼，说伦理不可亵渎，那纲常不得顾啊，他给我行礼我还要还他一个更大的礼，你见过哪个老子给儿子行礼的？”。
　　太白星君：“谁教你这么早推举他当神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天君：“谁叫他比我这个当爹的有本事呢？不服我的那些上神可都一致推荐他，我能怎么办？”。
　　太白星君：“见过当爹的埋怨不争气的儿子，当爹的埋怨争气的儿子，还是头回见”。
　　天君：“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和梓童都是重情之人，怎偏生的一个如此情薄寡淡之人，看着那张脸，我又不能怀疑不是亲生的”。
　　太白星君：“你就不该送到文昌那，一脸的孤寡相，能教出个多情的学生才怪”。
　　天君：“你知道他上次跟我说什么吗？”
　　太白星君：“说什么”。
　　天君：“他说，一百多年了，该放下啦。我当时一听就不想理他，王八羔子，才一百年就忘了她娘，梓童走的时候他连哭都没有哭一下”。
　　太白星君心想：人家只是说放下，没有说忘记，唉，也真够可怜的，没了娘，还被当爹的这么数落。遂道：“总归是个好儿子，知道心疼你，每月初一、十五按时来跟你请安，年纪轻轻就执掌了整个神界，你天宫的哪件大事小事不是他处理的，天山地上哪个不说他一句好？”，太白忍不住帮帝苍说了句话。
　　天君叹道：“他也就这点让我舒心了，幸好有太姬，希望能把他的心给捂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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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太极宫。

　　帝苍早上临朝会的时候，太姬便去百花谷央着百花仙子教她做糕点，司风告知她神君喜甜食，遂自告奋勇去学厨艺了......
　　每日下午帝苍皆会看书，偶尔写写画画，也给太姬寻了些佛理、道法的书，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在太极殿相伴着，你不言我亦不语。
　　太姬刚开始还能好好看会书，看着看着眼睛便看到帝苍身上去了.....
　　帝苍：“我的脸上可没有字，专心点”，说完又进入书的世界......
　　太姬：“哦”，又继续捡起书来看，没坚持多久，便与周公高谈阔论去了，书依旧立在桌上，挡着头，远远望去以为看得何其专注。
　　过了好一阵，帝苍觉得身边安静到极致，便朝太姬望去，见她拿着书，埋着头，以为她看得入迷，嘴角微微抬起。
　　过了一会，帝苍又看看太姬，她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觉得有异，便拿开桌上的书，一张悄然熟睡的憨态之容映入眼底，帝苍不禁无语地笑了，这是什么睡姿，以为她会乖乖听话，不想还是这般不爱看书，帝苍只好起身将她抱到旁边的软塌上。
　　看着她睡得香甜的样子，帝苍不禁在想是否有些拘着她了，一向天真烂漫的少女，每日陪在自己身边学着枯燥的政务到底合不合适......
　　太姬悠悠醒来时，太阳早已离开了天宫，“我怎么睡在这里了？”，遂起身收拾好身上的薄衾。
　　“醒了”帝苍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给刚画好的梅花点上红颜......
　　太姬走到帝苍身边，小声问：“是你抱我过去的吗？”。
　　帝苍：“这房里只有我们二人”......
　　太姬：“那我大概睡了多久？”。
　　帝苍：“差不多两个时辰”。
　　太姬：“两个时辰？这么久，我记得在看佛理书啊，怎么就睡着了”。
　　帝苍：“佛理本来就甚是枯燥，怪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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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姬：“神君，你画的真好，我平时不常作画，倾月倒是喜欢歌舞书画之类的”。
　　帝苍：“你那妹妹喜欢的不仅只有歌舞书画，我倒是觉得她样样精通”。
　　太姬尴尬地笑了一声，道：“倾月确是我们灵界最优秀的女子，学得多，懂得深”。
　　又道：“神君，你这幅红梅，可否送与我？”。
　　帝苍：“你若喜欢，便赠与你吧”
　　太姬：“神君，可否题首诗在上面”。
　　帝苍：“也好”。
　　太姬：“可否画个女子在上面，若是你不知画谁，便把我画在上面吧，反正也是送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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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年年复年年，太姬便在这太极宫定居下来，甚少回灵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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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界，衡芜宫。

　　倾月少女模样初成，在绿染和诸位老师的悉心教导下，已渐渐独挡一面，衡芜宫的庶务，绿染逐步交给她，若干年过去了，竟也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此刻倾月正在政务殿细看着各地界上报的折子，捡重要的先批着，批完又给绿染瞧。
　　倾月：“绿染姐姐，你来看看这些折子可否有疏漏”。
　　绿染接过折子看后，甚是满意，对倾月露出欣慰之色：“公主处理的极好，只是微臣并未去过各个地界，不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只是在书上看过，若是你不放心，最好亲自去走一遭，终究是灵界的土地，公主也该出去走走，到处看看了”。
　　倾月望着眼前这个一生都奉献给衡芜王室的女子，心里有些触动，牵起她的手道：“你本是这九重天上的一只百灵，自小随侍父君，到了衡芜宫又随侍姐姐和我，一生都不得出衡芜宫，你可心难安？”。
　　绿染：“公主，微臣受先女君礼重，受王室厚待，心并无不安。既入了衡芜，微臣此生的家只有衡芜宫，亦会尽心尽力当好这个衡芜灵使”
　　倾月：“谢谢你，绿染。待我踏遍灵界的山山水水，我会同你一一讲解，即便目不能见，心亦知之”。
　　听得倾月一席话，绿染心中悸动，虽太姬才是传承之君，但倾月之才令她十分动容，曾经暗暗发誓要辅助的二人，如今早慧的倾月已颇具花芜女君之风，逝去了的女君和主子亦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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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窦初开的女子，总是会把眼睛长在心仪的男子身上，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太姬已确认了自己十分爱慕帝苍，只是帝苍并未注意到太姬的情意罢了。太姬虽爱慕帝苍，始终未曾表明，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偷偷看两眼，每日变着花样为他做美味的糕点，每日穿漂亮的衣赏在他面前翩翩然然，每日惊喜打扮让帝苍不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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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界，百花谷。

　　一日，太姬在百花谷赏花时，无意中听说了当年百花宴的盛况，原来百花仙子曾亲自培育了一株紫阳花送与帝苍，帝苍也甚为喜爱。便跑去百花仙子琉璃的寝殿拜托她教自己种花，百花仙子心知太姬情根深种，不忍拒绝，便调笑她：“春日，最是惹情思，某人啊，是有意中人了”。
　　太姬羞红了脸，也不怕百花仙子取笑，硬要学种紫阳花。
　　百花仙子：“紫阳花不似普通花种，自当年我献了一株后便再未种过，你若要为他栽花，何不选一款并未出现过的。我恰好培育了一株紫藤花苗，天地间唯一株，花开极美，白里透着蓝，蓝里泛着紫，会比紫阳花更美”。
　　太姬：“当真？那我就种紫藤花，天上、地上唯一的一株，种出来他定会喜欢”。
　　百花仙子未经历过情事，尽管当年昆仑山神和东海水君都向百花谷提过亲，只是自己一向淡泊并无男女情爱之思，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太姬不禁期待她有一个美好的归宿，百花谷历代花神皆是孤独终老，自己虽未晋升花神，算算日子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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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太极宫。
　　流光看着前方抱着一堆土小心翼翼走着的太姬，不禁好奇，遂上前拦住她，道：“你这要栽花还是种树啊？”。
　　太姬对着流光眨了一眼，道：“不告诉你”。
　　流光更好奇了，跟着她，偏要看个究竟。只见她来到醉心亭附近，对着太极殿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又对着帝苍平时看书的窗台比划了一阵，蹲下来打开包着的那堆土.....原来真是栽花。见她忙碌了一阵，有模有样地种好了，拍拍手便坐在那颗花苗旁盯着窗台傻傻笑着，此时帝苍刚好坐在窗台那里看文案......
　　流光：“难道她.......”，她看着他，自己看着她又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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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清晨，太姬依旧去承恩殿用膳，每日上午陪在书台旁看书，帝苍不喜人扰，她便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时而昏昏沉沉地睡了，时而半清半醒看些书，帝苍问她：这样的日子烦不烦？她说：在你身边做什么都不觉得烦。
　　每晚帝苍临湖对月的时候，太姬总会不经意在那附近出现，有时候帝苍看见了她，有时候又没有。
　　朝夕相处生的情意，与擦肩而过的缘分，太姬想直接告诉帝苍她的心意，又难以启齿。

　　一晚，太姬在花台多饮了一些金风玉露，这是她最爱喝的蜜酒，自衡芜带来的，飘飘然时，念了几句酸涩之词：
　　莲之心事将遣入流年，又以花开姿态静默成兰，如水、如仙。
　　寂寂流年，浅浅擦肩，只想捻一阕诗情，书一怀画意。
　　小酌怡情，吟风弄月，无关他言，且歌、且曼。
　　静守一份安然，淡墨红尘，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
　　不远处的流光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晚膳时便已发觉她的神态不对，今晚一反常态甚是沉默，既不敢看帝苍一眼，也不同自己玩笑一句。
　　流光知她有心事，不想，她果真爱上了帝苍，那个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男人.......

　　此刻，太姬心思满怀，愁绪淡淡，风吹着眼角的青丝，更显落寞。冷夜的风划过指尖，落墨成一丝一缕之忧伤，滴在心里，化成胭脂泪，携一缕月光下的思念，今夜为君独憔悴，捻一片落花，掬一抹月色，闭目遥想，你就在我身旁......

　　远处的流光不忍打破那份怀伤，更不忍见她如此相思，纵然帝苍对自己何其重要，最合适他的女子便是眼前这位美貌凄离之人。
　　流光走近太姬，道：“若是喜欢，便去告诉他，你在这里对月伤怀，他在那儿临湖对月也不得见”。
　　太姬怔怔地看了一眼流光，道：“他会接受我吗？”。
　　流光：“他接不接受我不知道，若你不说，他永远不会接受，别指望他会主动找你谈情说爱，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太姬想了片刻，便向醉心亭飞去，见帝苍果然在那临湖对月，于是乘一扁舟向湖中泛去。

　　湖面悄然升起一层薄薄的轻雾，帝苍便这样望着眼前的一切，朦胧中，一阵清脆的歌声飘来，满是惆思：
　　人前笑语花相映
　　人后哭泣留谁听
　　梦里牵手都是你
　　梦里纠结无处醒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雁过无声空留痕
　　今夕何夕方知情
　　......
　　隐约中一袭白衣立于船头，披散着青丝，落寞而伤感，口中吟唱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
　　......

　　两两相望，一眼万年，竟相顾无言。
　　良久，舟中女子对着岸边的男子清浅一笑，妩媚中透中伤感。
　　太姬吟唱着自己的倾慕之情，帝苍知晓了她的心意，并未拒绝，在他眼里太姬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未表态，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久久不肯离去，望着空空荡荡的湖面，脑中徘徊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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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姬自那晚委婉地告白之后，便一直躲着，午膳和晚膳也不在太极殿用了，亦不陪帝苍看书，处理政务。
　　一日，帝苍见到眼前路过的太姬，知她又要躲，便向她走去，道：“无须介意我的想法，按你想的做”。
　　太姬不解地望着他，良久，问：“你不介意我的唐突？也不介意我在打你的注意？”。
　　帝苍：“情没有对错，你有喜欢我的自由”。
　　太姬：“你也有不喜欢我的权利”。
　　半晌，帝苍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不知道作何表达”。
　　太姬再次睁大眼睛望着，问：“你没有不喜欢我，那便是也喜欢我，对吗？”。
　　帝苍不否认自己的内心，道：“我只是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若愿意，便继续待在我身边吧”。
　　太姬转瞬即笑，大声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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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相处中，两人的感情渐渐升温，帝苍开始在意太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流光知道帝苍情动了，有些开心也有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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