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莫扎特/萨莫萨/相爱相杀]Sold out

　　第三章 艾丝美拉达

　　And I won\'t sit down won\'t back out
　　我不会坐下 不会转身
　　You can\'t ever shut me up
　　你永远不能让我闭嘴
　　Cause I\'m on a mission
　　因为我在完成一个使命
　　And I won\'t quit now
　　并且我不会就这样放弃
　　——《Sold Out》

　　“嘿呦？”嬉闹的小伙子们一把搡在了约翰背上。“你小子还装什么文化人，还看书，你认识几个字啊？”
　　“你说啥，他看的肯定是漫画啊……我操，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不是那谁，莎克什么图亚的书吗！”
　　“哎哟，一男一女，是小黄书吧哈哈哈哈哈！春天到了小约翰发情了！”
　　“你……你懂什么！”叫约翰的少年涨红了脸，“我那天看到萨列里大人他在看这本书！”
　　“……这样吗，那，那我也看看……”书页从头翻到尾。“……没劲！！”
　　“你是看不懂吧？……瞪我干什么，我也看不太懂，就看懂这两人从头到尾好像就只打了几个啵。”
　　“那不就是没劲！不过这个——这个云……云啥的歌声这里，这小子和他马子还是日了吧，俩过了一晚上肯定日了啊！怎么他妈的不写出来，啥破书！”
　　“萨列里老大看的东西，你看不懂有什么奇怪的？”约翰把书抢回来抱在怀里。
　　“所以小约翰啊，你给萨列里……老大开车，他平时都去哪儿啊，居然有时间在车上看这书？”
　　“谁说他是在车上看的？”
　　“所以是在……啊，我们那剧院，看的？”杰克把手臂重重搭上约翰的肩膀，说到“剧院”二字，他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头儿也不可能在‘黑猫’看这种书吧！”约翰涨红了脸。
　　“黑猫”是他们势力下的红灯区，很是有名。对面索家也有差不多的街区，年轻的约翰倒是进去过，但只是履行司机职能，并没有……使用过……什么服务。不过如果真的要使用，约翰并不想去自家的黑猫，他比较想去索家的红灯区……自家的黑猫口味比较猎奇，他还不够风骚，不太能接受。
　　“啧啧啧你还嫩，黑猫可比我们那什么剧院好多了好吗。”杰克扯了扯嘴角。

　　“五号包厢，感谢您的光临，先生。”检票室里的姑娘仔细检查过递过来的剧票，在上面敲上章，递回给窗口外站立等待着的年轻绅士。戴着复古白色假发套的年轻人相当不复古地对她双指沾唇，送出一个飞吻，随即露出一个比已经羞红脸蛋的检票员更加甜蜜的微笑来。
　　“五号包厢是双人包厢呢，您，”检票姑娘咬了一下舌头，收回要出口的那句“您笑得这么甜”，“额，您选择这个位置看夏尔古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同情人一起来吗？”
　　“啊说到这个，这是我第一次来申布伦(1)剧院，不知5号包厢观影位置如何，有几个座位，视野是否有遮挡一类——您是否方便告诉我？”戴着假发的莫扎特轻轻巧巧转换了话题，在检票员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补充道，“这张票是我一位——友人赠予的礼物，我不大清楚呢。”说到友人一词，他瞄了一眼检票小姑娘，同时露出了彷徨又紧张的眼神。
　　天！瞧他那略微低垂的头颅，轻抚着胸口红玫瑰的手指，充满羞窘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打算借浪漫歌剧向梦中女孩告白的可爱又羞涩的青年，小姑娘的警惕思路被瞬间打乱，连忙开口安慰道：
　　“啊，您大可放心……！五号包厢是我们的保留席位，位置私密也，也不会有任何遮挡。双人坐席也……祝您今晚顺利！”
　　“原来如此，谢谢您。也祝您愉快。”善解人意的年轻人并没有继续问其他可能导致尴尬的问题——比如包厢这么小这么偏为什么还是保留座之类，而是点点头就离开了。检票室里的姑娘略带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而这遗憾在接下来的半分钟里迅速飞灰湮灭。
　　要问为什么……你看看！那英俊年轻人从检票到出口，这才三五步的距离，都已经冲多少年轻女士飞吻玩闹过了！男人！都是水性杨花的骗子！假如那男人真的打算趁这样一出浪漫歌剧告白，希望和他有约的那位可怜女士一定要看清楚他的嘴脸！爱操心的检票员抿了抿嘴，接着面对下一位客人露出职业的微笑。

　　高大的“可怜女士”本人正跷着腿坐在五号包厢里，周围一个手下都不在。他裹在皮手套中的手指有点发痒，想要握住什么东西，却没有深入怀中取他的雪茄。剧院里不能吸烟的规矩还是萨列里自己定下的。
　　他微微侧头睨了一眼身侧的空座位，同大幕一样华丽的大红幕布垂坠在空座位另一侧。动作随意地扯了扯衣袖露出衬衫黑色的袖口，萨列里低头看了一眼表，放下腿站起来，伸手取过衣帽架上的大衣。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倘若有熟识他的人在此，会发现萨列里嘴角一直勾着的一星嘲讽式的微笑消失了。
　　他拉开包厢门将要迈步，却在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的时候顿了顿。把头伸出包厢门口探询的话——姿势会非常不得体，更不雅观，萨列里这样告诫自己。他将大衣平整地搭在一边手臂上，重新走了出去。
　　走廊一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转着指尖挂着的白色假发、正向他走来的人影，就是他以为不会来赴约的莫扎特。
　　“哟，萨列里，您怎么看上去要走，您不愿意和我一同享受这个晚上了吗？”
　　萨列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莫扎特，我没想到你真的敢一个人过来。”
　　莫扎特收起之前故作委屈的表情，将指尖转悠的白色假发飞到另一只手上，露出指间夹着的歌剧票根。他甜蜜蜜地笑起来：“总不能让您的礼物白费呀。”
　　“那也没见您按照惯例早到剧院。”萨列里咬住自己的舌头也没来得及忍下这句略带亲昵的抱怨，便只好缄口不言了。他伸手拉开包厢门微微行礼，摆出主人对客人、绅士对女士的款，试图找回一点面子。
　　莫扎特倒是适应良好，将双手背在背后挺着肚子扬起下巴，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2）走进门打量整个剧院，衬得扶着门的萨列里成了他的仆人一般，却又在萨列里感到冒犯之前自己笑出声，手肘撑在椅子上回头对他眨眼睛。
　　萨列里希望他之前久坐时留在椅子上的余温已经褪去了。
　　用指尖敲了敲椅背，莫扎特眨了眨眼睛，自然地扭身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他亲昵地拍拍身侧的坐垫：“萨列里——您快坐呀，歌剧就要开始了。”
　　“……是您晚来的。”萨列里轻咳一声并决定掌握主动权，“莫扎特，您怎么将假发取下来了？”
　　“这个嘛……”莫扎特把假发挂在离萨列里更远的一侧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您看，序曲开始了。”
　　萨列里没有追问，挑了挑眉斜靠进椅背，像身旁的宾客一样将一半注意力投向下方的舞台。

　　“您觉得如何？”第一段宣叙调结束，萨列里右侧肩膀隔着衣服感到了贴近的温度。
　　“中规中矩。”出于回答问题的礼貌，萨列里只好也捂住嘴凑近一点。
　　“‘罗密欧’真是不错。”莫扎特虽是在和萨列里搭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那个男演员。
　　“……也就长相还算过得去。”
　　“您不觉得他的男中音十分磁性吗，真是一把好嗓子！”莫扎特假惺惺地眨眨眼睛，“哎呀，说起来您也是男中音呀（4）。”
　　萨列里坐正回去，脸色黑了。“……我又不会上台！”
　　“您不会唱歌吗？”
　　“这与您无关。男主的唱段还没开始，您现在下结论岂不太武断了。”
　　“对唱功下结论或许是太早了，但我不得不说，下另外一些结论……说不定还太晚了呢？”莫扎特抬起头，像是在随意放空视线一样看着舞台上方的布景，“5号包厢的位置真不错，这是您特意挑选的吗？”
　　萨列里一凛，此前他就有些许不好的预感，然而他当时以为那是因为莫扎特疑似会爽约……他迅速回忆了一下最近手下隐约的闲言碎语和隐约骚动，意识到这场针对他的伏击，很可能会在今天、在这里爆发。怎么居然是今天……还是说这并不是不知何时开始孕育的叛乱，也是一场索家参与其中的阴谋吗？他忍住了没有去看旁边的莫扎特。
　　萨列里如果约人向来是在5号包厢，因其位置偏僻不易被偷听，这已经变成了习惯。不过现在看来……萨列里微微皱眉环视剧院，从他能发现的几个可能的狙击点到这个包厢，其间总有着恰到好处的装饰阻隔着。不过自己对狙击点的判断并不一定完美，也许有漏网之鱼……萨列里侧头看了看，莫扎特仍然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但他撑着下巴环视完剧院，对着萨列里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萨列里明白他给出了一个安全的信号，在脑中列出的可能威胁表中把狙击攻击彻底划去了。他一边琢磨着自己究竟为何能一下明白莫扎特的眼神，并反直觉地选择了信任他，一边想着现在看来，把自己提到现在位置的那个人，居然也还有点真材实料。
　　“享受演出吧，莫扎特。别的您什么都不用理会。”
　　“观众席和后台的小惊喜对您来说也是意外吗？那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让索家的人掺合进来。
　　大概是看到了他的表情，莫扎特坐直了身体，看上去居然十分真诚。莫扎特看上去似乎并不好奇事件的起因，而只是在担忧他而已。……可这怎么可能呢？
　　“您不怕……这是针对您的暗算吗？”萨列里试探着开口。
　　“我乐意相信您。”莫扎特的目光移向了挂在他扶手上的白色假发，“但相信归相信，先前我也到处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您这剧院的构造才到包厢坐下的呢。……所以您也别担心，今天的事与我无关。”
　　这真可怕，我竟想要相信他。
　　这真幸运，我竟想要相信他。
　　“我叫您来不是为了……帮忙的，我自己可以解决。您也知道，您不适合掺和进这种事里。”
　　莫扎特鼓了鼓脸颊，握住萨列里的手，“可我乐意为您效劳……我又不会拖您后腿！您也不用担心，有的是办法让人认不出我来。”
　　萨列里动了动手指，却还是没有抽出手来，只略略抬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您对所有初次见面的人都如此热诚，还是爱管闲事是您的天性？”
　　“如果我们算做初次见面，那么我可能的确热络了些。”莫扎特摸了摸下巴，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胸口火红的玫瑰花，他在指尖旋转它的样子像在把玩一柄尖刀，“可是我早就听说过您……也见过您啦？”
　　“……您到底想要什么呢？代表索家有意合作，还是代表个人有意与我交好？那您可都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萨列里往椅背上靠了靠，漫不经心往观众席扫了一眼，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和越来越紧迫的时间似的，伸出手为女高音的一曲咏叹调鼓掌。
　　“您是不会轻易欠我人情的对不对？况且生意上的事一码归一码，私人的话——您就为我唱支歌，如何？”莫扎特没有理会对面震惊的表情，侧头看了看一旁垂地的大红色帘布，自顾自地接下去，“如果我没猜错，您对这家剧院应该有着一定控制咯？”
　　“倘若您不知道这一点，进包厢之前差点让您迟到的所谓‘闲逛’，莫非是想偶遇演员不成？比如那位英俊的罗密欧？”萨列里扬了扬下巴，示意聚光灯照着的那侧，“还是您也想站在舞台上演个什么角色？我倒是可以为您安排一下，演朱丽叶都可以。”
　　莫扎特狡黠地笑了笑：“被爬阳台的是您才对呀——我只是想确认您是真的可以做主的。” 他站起身，右手轻抚过红色的绸缎，手腕一翻将反着光的小东西藏回袖子里，同时大红色的帘布无声地落在他手上，“不然，我这算损坏公物。”
　　“您这还是损坏公物，得照价赔偿。”萨列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不过考虑到我们的交情，我可以允许您先赊账。您要做什么，从布料里做出一件武器来吗，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莫扎特站在帘布留下的阴影里，麻利地解开扣子，从衬衫里剥出两条光裸的手臂，衬衫袖筒从领花下面绕过去在后背绑紧，又展开红色的帘布在胸前裹了一圈，最后取下头上的发卡固定住。他低头打量效果的时候，松开的棕色卷发随着动作散下来低垂到肩膀上。“鞋子应该看不太出来吧？”莫扎特左右转了转，不甚满意般地咂了咂嘴。
　　萨列里顿住了，半晌才开口：“您这样熟练……的确能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我以为您取下假发就算伪装了。”
　　“那怎么行？”莫扎特最终还是决定脱下鞋袜，赤脚踩在包厢暗红的地毯上，“我做私事的时候从不戴假发，还是很可能被见过的。”他走向衣帽架的动作没有停顿，就好像没有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之前三缄其口的“不戴假发的原因”似的，从衣帽架上小一号的那件外套里拿出一柄手枪。
　　萨列里从腰侧抽出另一把武器递给他，算是同意了莫扎特作为临时队友：“您如何带枪进来的？虽只有一把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我安排的安保检查真是失职。”
　　裹着罗马风红裙子的莫扎特把他的男式外套挂回衣帽架，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黑色绑带挥了挥。
　　“枪套背带？她们没有检查出来吗？”萨列里皱起眉。
　　“谁知道呢？”莫扎特耸了耸肩，低头检查了一下新到手的手枪配置，然后意有所指地抬头看着萨列里饱满的胸口，“兴许她们平时看惯了您这样的身材，忘记了检查鼓起的胸口呢？”
　　“……您别以为您穿成这样我就不会下手揍您，您不会以为凭借您偷渡进来的小手枪就能打赢我吧？”萨列里略略掀开了风衣，确认临时搭档看清楚了他的武装，然后重新一颗颗扣好扣子。
　　莫扎特的目光在他黑色的皮手套上打了个转，在临时的裙子里活动了下双腿又弯了弯腰，确保行动便利之后轻咳了一声开口：“您打算怎么做？现在出去吗？”
　　“难得的演出，不看到最后岂不可惜。”萨列里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那红裙多走了一步，伸出手绅士地弯腰低语：“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同这位美丽的女士共同欣赏这演出直到安可结束呢？”
　　仍然赤脚站在地毯上的莫扎特并没有看扔在一边的皮鞋，而是伸手搭住那只手，顺着力道坐回座位里，并在那只手即将抽回去的时候握紧了他。皮革已经被染得温热，他在上面印了一个吻：“罗密欧如何能错过朱丽叶的邀请？哪怕是一个蒙太古单独出现在卡普列家，他也在所不辞。”
　　而直到终幕，两只手仍然在静谧中重叠在一起。

　　最华彩的双人咏叹调前奏奏响的时候，萨列里手指一动，莫扎特就同他一起站了起来。
　　萨列里竟忍不住为莫扎特的这直觉，或者说默契，管它什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肘让莫扎特挽住自己的手臂，一同向门口走去。他一只手按上了包厢的门：“蒙太古，你害怕被放逐吗？”他脚步沉稳又只字不提死亡，脸上的笑意就好像笃定他俩能从这场出人意料的伏击中生还似的。
　　“人人都有恐惧，我的恐惧却不在此。”莫扎特在出门的瞬间转了个身，面对面贴紧萨列里的同时注视着他的身后盲区，没有拿枪的左手环住萨列里的腰往旁边旋转了半圈，避过他身后不知道哪位心急的年轻人射出的子弹。红色的裙摆荡开，露出赤裸的小腿和双足。
　　萨列里矜持地笑了笑，将另一侧的境况收入眼底。他目不斜视地开了一枪，一边像在最盛大的舞会上一样微微侧过头，对自己红裙的舞伴喁喁私语：“您的舞姿比我预想中好上一些。”
　　仿佛鸟雀被突然惊醒，子弹开始从四面八方袭来。
　　枪声骤然激烈，两人踏着的鼓点节奏迅速从华尔兹转成探戈。萨列里揽着红裙舞伴的背脊，拉着他迅速移动的同时，也任由他揽腰跨步改变自己的方向，像真正的探戈一样从他左脸贴到右脸。不知为何，萨列里感觉自己有些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感到子弹从莫扎特飞扬起来还尚未垂落的发丝中擦过，带来了一点焦糊味。这味道却让笑意更加膨胀了。
　　除了举枪的手臂，在这四面不断的枪声里，莫扎特的肢体反而放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将枪从右手扔到左手，点射扫清萨列里身后盲区的敌人，一面庆幸着剧院狭小带来的枪线明晰，一面又觉得，倘若是这样和这个人互相照看身后，什么诡谲战场都能去得。
　　莫扎特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声音里飞扬的斗志和笑意。
　　“我并不怕被放逐，朱丽叶呀，因为被放逐之前，我必将不仅是蒙太古家的儿子，而是代表蒙太古家的发言者！哪怕是维罗纳城，也需要聆听我的意志！”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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