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自拔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轮廓，反倒让陈遇看起来更加高大，堵在楼梯间，如同座不可攀越的山。
　　唐棠站在几个台阶之下，处于劣势，被迫以仰视的姿态看着他。

　　陈遇停在了她手里的药箱，略皱了下眉。

　　唐棠只当他要下楼，为陈遇让了个位置，侧着身。
　　但陈遇迟迟没动。

　　“半夜不睡，你干什么？”陈遇的先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说完又顿了下，补充，“你吵死了。”

　　所以是被她吵醒了？
　　唐棠虽觉得房间隔音没那么差，而且自己动静应该也没大到能将人吵醒，但谁让陈遇是个祖宗，而且还有起床气。

　　“那对不起。”唐棠随口道歉。

　　陈遇依旧没动，视线若有若无的瞥过方正的难以忽视的药箱，声音有些别扭，“就这样？”

　　唐棠以为他说的是道歉太过敷衍，深吸了一口气，端正的点头道：“对不起，打扰到您睡觉了，是我的不对。”

　　陈遇：“……”

　　“要是你实在气不过，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吵醒我。”唐棠觉得以牙还牙或许才适合陈遇的性子。

　　“幼稚。”
　　陈遇收回目光，他没看见伤口，但显然并不能一直僵持下去，他转身要进房间。

　　比起陈遇以前说过的话，幼稚显然已经温和许多。
　　唐棠上了楼梯，往左边的客房去。

　　陈遇余光里，唐棠的走路姿势有些不正常，目光下垂，落到了细到只手可握的脚踝上，眉皱了下。
　　“唐棠。”

　　鲜少被叫到名字的唐棠转过身，不知道这位爷又想做什么，“陈总你说。”

　　公事公办的语气，是最完美的上下级关系。或许还有些不耐烦，但被掩藏的很好。

　　到了嘴边的话消散一空，陈遇眉眼冷淡，“别再吵了，很烦。”

　　“好，放心，不会有下次。”唐棠挤出笑来，一直维持到关上门。

　　很吵吗？
　　唐棠试着走了两步，因为脚踝上脱了皮的地方是紧绷的疼，所以她每一步迈的很小，也走的很慢。

　　分明细微到可以忽略，哪里来的吵。

　　----

　　陈遇找人为乔笙量身打造了部电影的事，在公司传的沸沸扬扬。

　　茶水间休息室的中心全围绕这场明目张胆的劈腿上。

　　“陈总这么做是不是太明显了，我现在觉得唐总挺可怜的，这简直是被当众处刑。”
　　“乔笙手段高，哄的陈总鬼迷心窍了，直接让人为乔笙量身定做剧本。”
　　“听说奖项都定好了，乔笙上次不是入围没选上还发了好一顿脾气。”
　　“……”

　　方静每去一次，都被气的不轻跟人吵了好几次，只有唐棠，比旁观者更冷静。
　　她有时候怀疑，唐总是不是被陈总虐到死心了，所以现在才这样的风平浪静。

　　几天后，上面的文件下来。

　　就在方静以为唐棠依然会面不改色时，唐棠起身，攒住文件径直出了办公室。

　　方静愣了下，看着唐棠上了楼，去的是陈总的办公室。
　　唐棠背脊挺的笔直，气势很足，如同上战场的女将。

　　陈遇的助理还没来得及拦下唐棠，唐棠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乔笙也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唐棠看了眼乔笙，乔笙回看，凝固的笑容融化加深，目光里多少有些挑衅意味。

　　陈遇靠着椅背，嗓音低沉，“怎么唐总连基本礼仪都不会？”

　　“我有点事需要跟陈总商量。”唐棠略垂眼，眸光给了乔笙，给足了示意。
　　乔笙恍若未见，去看陈遇的表情。

　　陈遇没让乔笙出去，直接问：“什么事？”

　　乔笙背着陈遇，眼里是志得意满。

　　唐棠自嘲的笑了下，陈遇从未想过给她尊重，“关于为乔小姐量身定做的电影项目我不同意，如果陈总一定要一意孤行，我退出。”

　　跟以往不一样，现在的唐棠更像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陈遇拿过文件看了眼，低着头翻了两页，“所以这项目是哪里让唐总不满意？”

　　“乔笙。”唐棠言简意赅，“至少我没看出乔小姐能有这个资格。”

　　陈遇唇角勾了下，微乎其微，并不足以让人发觉，他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唐棠。
　　“你对乔笙有意见？”

　　“于公于私，我不该有吗？”唐棠做不出来歇斯底里的样子，但如果陈遇再坚持，她考虑是不是要砸点东西。

　　于私，陈遇挑眉，“唐总不是最擅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怎么旁观者情绪也能这么激烈吗？”

　　没等唐棠回答，乔笙轻声道：“唐总你不要误会，是我厚着脸皮向陈总求的这次机会。”
　　她低头，声音哽咽，“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是有些不够资格，但是如果您能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的。”
　　“希望唐总能不要这么否定我。”

　　唐棠：“有这份全力，不如先让自己有这个资格先？”

　　乔笙：“……”
　　她终于明白陈遇为什么会厌倦唐棠，就差将嫉妒二字写在脸上的女人只会让人讨厌。
　　这一次就算没有电影，唐棠也会被陈遇彻底厌弃的吧。

　　唐棠又说了一堆理由，觉得闹的差不多，“我说的希望陈总能考虑。”
　　说完，不客气的摔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响让乔笙一惊，如同被暴雨砸过的娇弱玫瑰，楚楚可怜的看向陈遇。

　　乔笙以为陈遇会生气，毕竟唐棠刚才的态度恶劣，最后摔门更是肆无忌惮。
　　但陈遇依旧拿着那份文件，薄唇有些许弧度，不仅不像生气，倒像是挺愉悦的？

　　乔笙柔着嗓子委屈开口，“陈总，既然唐总这么不喜欢我，电影的事就算了吧。”

　　“嗯。”
　　陈遇敛了表情，抬眼，“你可以出去了。”

　　乔笙错愕：“……”就这样？

　　----

　　唐棠妒火中烧，在陈遇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那响彻的关门声，就是最好的证据。
　　乔笙也在，想必场面一度闹的很难堪。

　　没被看见的场面，被艺术加工，成了唐棠在陈遇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但陈遇不为所动，唐棠气到摔门而出。

　　唐棠听过其中一个版本，倒是挺满意，她没做出来的效果，被脑补出来了。

　　方静也深信不疑，这大概是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唐总不过是爆发了而已。

　　中午，陈立的电话打了过来。

　　世纪娱乐是陈爷爷一手创立，生了三子，陈遇的父亲是小儿子，而陈立是陈遇大伯的儿子，也是孙子辈的大哥。
　　三家利益相争从未停止过，因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底下更是激流暗涌。

　　陈立声音沉稳，“弟妹，中午一起吃饭？”

　　“好，大哥。”

　　餐厅在公司不远的地方，陈立先到，见了唐棠，点头示意了下。

　　唐棠坐下，叫了声大哥。

　　陈立将菜单递给唐棠，“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意点了些，你看喜欢什么添上。”

　　“不用，大哥客气了。”唐棠合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陈家人长相都很突出，五官立体，但陈立跟陈遇不同，陈立更稳重，金丝边眼镜下，有些斯文败类的意味。

　　陈立双手交握，“这段时间关于陈遇的事我也听到些，你辛苦了。”

　　提到了陈遇，唐棠表情凝重了些，垂眸深吸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事，陈遇现在爱玩，我也该多体谅一点。”

　　“那是他太不争气了，总是围着女人打转能有什么出息？”
　　因为生气，陈立的眉紧皱，“我找时间一定要好好数落他一顿。”

　　唐棠情绪低落，“我也有问题，否则陈遇怎么会这么讨厌我。”

　　“你有什么问题？不要妄自菲薄，能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能有几个？”

　　服务员陆续上了菜。
　　唐棠也更好的酝酿了情绪，杏眸红了大半圈，“我也想这么骗自己，可是他竟然可以为了乔笙拍部电影……”

　　“胡闹！”
　　陈立递过纸巾，“他这几年这是越来越过分了。”

　　在陈立的安抚下，唐棠眼泪掉了几颗，对陈立倾囊相诉。

　　结束时，陈立安慰道：“以后再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替你教训陈遇。”

　　唐棠擦着眼泪不住点头，转过身时，指腹擦过最后一滴眼泪，刚才的委屈难过荡然无存，换成了惯来的冷淡样子。

　　她回到公司，迎面撞上了陈遇。
　　他们之间不是见面打招呼的关系，前面刚闹出了那样的事，唐棠猜陈遇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眼。

　　但陈遇迎面走了过来。

　　他本来就生的高大，逆着光时，周身镀了层淡淡光晕。
　　因相似的五官，唐棠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但两个人其实相差很大，陈遇太冷，另一个人在绝望时也依然会冲着她笑的温暖。

　　陈遇与她只有几步之隔，周身的冷气打断了唐棠的恍惚。
　　他垂着的眼尾，眼里又是再熟悉不过的轻蔑。

　　陈遇掀唇，用着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应该为你量身打造部电影，毕竟唐总的演技这样好。”

　　唐棠抬眼，猜陈遇大概将刚才跟陈立吃饭看在眼里。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张面孔。”陈遇嗤笑一声，越过唐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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