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养殖手册

　　第十四章

　　餐后甜点是柠檬挞。
　　杨渝原本不爱吃酸的，此刻却觉得酸酸甜甜的口味正好。
　　毕竟，自己心里已经在咕嘟咕嘟地冒蜜了，再吃点甜的怕是要被齁死。
　　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向柏可树。
　　就这么在一起了吗？

　　柏可树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因而两个人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地撞上，却谁也舍不得先挪开，就这么面对面互相望着，傻里傻气地笑。

　　是在一起了。
　　杨渝又默默确认了一遍。
　　不然，世界上还会有什么能让人如此快乐。

　　“要不要去湖边走走？”
　　“好。”

　　从餐厅的侧门穿出去，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有石子小路可以直接通向湖边。
　　可是杨渝的包里还装着柏可树送她的水晶球，她怕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给碰坏了，就提议先把包放回车上再去散步。

　　柏可树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
　　杨渝走近了才发现，车身是不常见的墨绿色，和他俩今天的衣服倒是很搭。
　　“KS217。”等她看清了牌照，没忍住笑了，“2月17是你的生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你的车吗？”
　　“是我生日。牌照是我姐非给我选的。”柏可树不喜欢这种，提到这个还是有点别别扭扭的。
　　“不说这个了，你呢？生日是什么时候？”
　　“8月5号。”说起这个，杨渝又想起了那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打车费。

　　往湖边走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害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杨渝忽然心里一动，和柏可树说了自己下车时的奇幻遭遇。
　　柏可树听完，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冷不丁地问她：“那要是没有发生这些事，你就不会答应我了吗？”
　　杨渝失笑，“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回答的可信度吗？”

　　她说完，又觉得要是柏可树能明白自己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就不是他了。
　　“这就像是抛硬币吧。”她解释道，“硬币抛出去的瞬间，心里就知道答案了。”
　　“我大概，从给你打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就算还是会忍不住想东想西，但还是敌不过喜欢你啊。”
　　“怎么样，柏总，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满，满意。”柏可树被她那句“喜欢你”弄得耳朵发红，微微侧过脸去不再看她。
　　杨渝却想起了别的事。
　　“对了，答应我一件事。”
　　“以后别再相信网上那些高分答案了好吗？”

　　柏可树下意识就想反驳，“不是挺有用的”，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
　　这回轮到杨渝不好意思了，“就……之前给你拿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
　　“噢，这样。”柏可树也没在这事儿上多纠结，“没问题，以后不听他们的了。”
　　我听我姐的。

　　杨渝还记得那张A4纸上写写画画记着各种笔记，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湖边吹来一阵山风，只穿了条七分袖及膝连衣裙的她一下子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冷吗？”柏可树二话没说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了。
　　“没事，你只穿衬衫太薄了。”杨渝想抬手制止，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又触电般分开了。
　　柏可树愣了几秒，才继续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你穿，我不冷。”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几句，柏可树突然开口，“你的手好凉。”
　　“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充，“我的手暖，我给你捂捂。”
　　杨渝的脸热得不行，她点了点头，“可、可以。”

　　柏可树的手的确很暖。
　　杨渝觉得那暖意从手指、掌心开始，顺着血管直接通到了心脏，她微微动了动，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
　　“不行，这样比较暖。”柏可树立刻把她的手松开，又像刚才似的，重新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整个包住了。
　　杨渝：“……？”
　　这位先生。
　　我的手暖了，心凉了。

　　湖面上还有一段小小的木头栈桥，走到尽头可以看到远处半山腰灯火星星点点的村落。
　　柏可树挡在风口，在察觉到杨渝的手差不多暖和回来了之后，一边假装看风景，一边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了她的手指之间。
　　杨渝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侧过身子逗他，“柏可树，你怎么这么可爱？”
　　没想到一向高冷的柏总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这一形容，还非常上道地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说什么？”杨渝偏着头疑惑道。
　　“就刚才那句，你说完之后问我满意不满意的那句。”柏可树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渝反应过来了，“可以啊。”
　　可真要开口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摸了摸柏可树的手，从中汲取了一点勇气，小声但清晰地对他说，
　　“我喜欢你。”
　　“柏可树，很喜欢你。”

　　面前的人瞬间绽放出前所未见的灿烂笑容。
　　杨渝想，还好他没有尾巴。

　　柏可树尝到了甜头，轻轻甩了甩两个人紧扣着的手。
　　“那……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这一次，杨渝的耳朵也热了。
　　“嗯。”
　　话音未落，她就被猛地抱住了。
　　柏可树的动作幅度太大，一瞬间杨渝甚至以为自己会被摔出去。她心里一慌，手臂紧紧抱住了柏可树的腰，头也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胸口。

　　然后，她听见了有力而又飞快的心跳。
　　杨渝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忍不住取笑他。
　　“上次在动物园不是问也没问张手就抱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怂？”
　　“不一样的。上次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才会一时冲动。”柏可树反驳道，抱得更紧了。
　　“这可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拥抱，要正式一点才行。”

　　杨渝又有了强烈的，被人珍惜着、爱着的感觉。
　　她抬起手轻轻地在柏可树背上拍了拍。
　　“谢谢你啊，男朋友。”
　　“啊～”柏可树被这个称谓大大地取悦了。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杨渝的头发，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真的，好喜欢你啊。”

　　又抱了一会儿，他才轻轻把杨渝放开，踌躇地看着她。
　　“杨渝，我可不可以，亲……”
　　杨渝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在那句会让自己害羞到投湖自尽的话被说出来之前，她直接打断了柏可树。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柏可树，有些问题是不用问的，知道了吗？”
　　说完，她借着撑在柏可树手臂上的力量，踮起脚亲了上去。

　　嘴唇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柏可树愣了几秒。
　　但他很快便反客为主，抱住了杨渝，加深了这个吻。

　　回去的路上，柏可树仿佛刚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只要遇到红灯，就会牵起杨渝的手，细细观察她的每一根手指、每一个骨节。
　　“你老玩我手干嘛。”杨渝被他弄得面红耳赤，毫无威慑力地瞪他。
　　“好看。喜欢。”柏可树头都没抬，直到杨渝提醒他要绿灯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快到杨渝他们小区的时候，柏可树又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语气。
　　“待会儿我把车停在外面，陪你一起走进去好不好？”
　　“不想这么快和你分开。”
　　而杨渝对这样的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停好车，刷了门禁卡，两个人手牵手往里走。
　　杨渝看着身边的人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又感动又好笑。
　　可是她做不出在一起第一天就邀请男朋友上楼的事，也怕柏可树太晚回家开车不安全。

　　于是她捏了捏柏可树的手，问他，“从这儿回你家要多久？”
　　“今天是周六，得回我爸妈那儿，比较远，大概四十五分钟吧。去我平时自己住的公寓也就二十分钟。”
　　杨渝算了一下自己平时上班所需要的时间，“那你从公寓去公司岂不是要五十分钟？”
　　“没有啊。我去公司开车也就十几分钟吧。”柏可树也没细想，脱口而出。
　　杨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她正琢磨呢，就发现柏可树的表情倏忽变了，一下子也明白过来。
　　“那你之前说顺路，让李师傅先送我回家，其实根本不是，对不对？”

　　柏可树早先的谎言被戳穿，满脸不自然。
　　他环住杨渝的腰轻轻晃了晃，又讨好似的在她脸上亲了两下。
　　“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别生气了，嗯？”
　　杨渝本来就没生气，这会儿被他又抱又亲的，更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但这个小插曲让她想起了在湖边被冷风吹跑的话。

　　“柏可树，”她一脸正色地看着他，“我这个人呢，没怎么谈过恋爱，对感情的事也很傻、很迟钝。所以，你为我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瞒着我，不要让我猜，都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她伸手回抱住他，在他胸口蹭了蹭，“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愚笨而错过你的好了。”
　　“好。”

　　柏可树听完这番话之后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不过，他低头亲了亲杨渝的发旋，虽然自己没有确切明白杨渝指的是什么事，但是从现在的气氛看来，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件事。
　　要不要说呢……
　　杨渝刚说完让自己有事不要瞒着她呢。

　　柏可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那我们明天还可以见面吗？”
　　“好想见你。”
　　“想每天都看到你。”
　　“想和你约会。”
　　还沉浸在小感伤里的杨渝被柏可树砰砰砰几个直球打傻了，可是回过味来又只觉得可爱。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她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抬头问他。
　　“我都行！”柏可树没想到这方法这么管用。
　　杨渝想了想，“那……要不要去郊区那个野生动物园？我不会开车，之前一直都没机会去。”
　　“好～”柏可树兴高采烈的，“那我早上来接你？九点怎么样？中午的话就在车上吃点可以吗？我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便当。晚餐再回市区吃。”

　　杨渝看着柏可树几句话就把自己明天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之前没想到，柏可树谈起恋爱来，会是这样一副高中生的样子。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非常享受这种直白、热烈的表达方式。

　　本来么，在爱情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端着姿态了。

　　她便也决定就这么随着性子去了，笑得眉眼弯弯地回答道，“好，早餐等你来了一块儿吃吧？小区附近有家糯米饭特别香。”
　　“嗯嗯。”
　　“对了，”杨渝想起件事，“明天就不穿正装了吧？好像还没有见过你穿别的衣服呢。”
　　“明天就穿给你看。”柏可树百依百顺，顺口说道，“我在家一直都穿别的衣服的。”
　　杨渝沉默了。
　　柏可树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张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嗯。”杨渝脸有点热。

　　两人继续往里走，没一会儿就到楼下了。
　　“我到啦。”杨渝伸手指了指其中一扇窗，“4012，就是我家。”
　　“看不见看不见。”柏可树选择性逃避，低头继续玩杨渝的手指。
　　“你几岁啊柏总？”杨渝失笑道，把手抽出来抱了抱他，“太晚了，你不是还得回你爸妈那边吗？明天早上还得过来接我，我怕你睡不醒开车不安全。”
　　“我觉少，睡五个小时就够。”柏可树收紧手臂，强行延长这个拥抱。

　　“以前没觉得你这样呀，怎么一谈恋爱就耍赖呢？”杨渝像哄小朋友似的哄他，“要是让公司里的同事看见你现在这样，估计都得被你吓死。”
　　“才不让他们看呢，我爸妈都没看过，就给你看。”柏可树黏黏糊糊地腻着她。
　　“好了好了，明天一早就能见面啦。你不是还要让阿姨做便当么，太晚回去麻烦人家不好。”
　　柏可树也想到了这件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却在原地待着不肯走。

　　“你喜欢吃什么菜？让阿姨给你做川菜好不好？”他终于又想到了新的事。
　　“我吃什么都行。不用太麻烦。”杨渝本来就不习惯别人这么伺候自己，“别做川菜了，那么辣你这胃怎么吃？就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做点家常菜就行。”
　　柏可树却不死心，又想了想，“我今天出门前阿姨刚做了蛋黄酥。我回家看看，如果还有的话明天给你拿几个？我没尝过，但是我姐挺爱吃的。”

　　“好好好。”杨渝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又狠下心赶人。
　　“你该回去了，太晚了。”
　　柏可树这回也实在想不出借口了。
　　“我在楼下等会儿，看见你开灯了再走。”

　　“好。”杨渝把外套脱下来还给柏可树，抱了抱他。
　　“那我上去啦，你到家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去吧。晚安。”柏可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又趁机飞快地偷了一个吻，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假模假式地挥挥手。
　　“晚安。”杨渝被那句话羞红了脸，直到开门进屋脸上的热度也没消。

　　柏可树又站了没一会儿，就看见4012的灯亮了。
　　几乎是同时，他收到了杨渝发来的微信。
　　一句话，“我进屋了，快回去吧。小心开车。”
　　还有一条语音。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柏可树把两秒的语音反复听了不下二十遍。
　　杨渝说的，正是他几分钟前悄悄在她耳边说的话。

　　“晚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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