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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
夕阳下的厨房里,何缈缈不停的翻动着锅铲,锅里传出腊肉的香味。旁边放着炒好的香辣藕丁、干煸四季豆、手撕茄子和冬瓜汤。
蒜苔炒腊肉这道菜是何小弟偶然去同学家吃饭的时候发现的,从此这道菜肴就成了何小弟的最爱。
洗净手后,何缈缈把菜一样一样的端上桌,何小弟搬凳子摆碗。不到五分钟,何胜业就回来了,紧接着的是下班回来的周萍。
至于何曼曼,她上初中后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小队。其实这几年红小队的活跃度不怎么高了,但架不住有些热血沸腾的青年人还要坚持,所以何曼曼整天就跟在后面当个杂物兵,她还挺开心挺骄傲的,怎么骂都不听。何爸何妈觉得自己没教好女儿,平时也不管何曼曼了,就当她是个隐形人。
何小弟夹了一筷腊肉放到嘴里,陶醉般的闭上眼睛品尝,说了一句“好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周萍笑骂道:“装模作样,好好吃饭。”
何小弟叹了口气,看向周萍可怜巴巴的说:“妈,我姐这一走,我又得半个月吃不到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了,我慢慢的品尝一下都不行吗?”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妈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喽?”周萍板着脸拿着腔调问。
何小弟立马用富有感情的嗓音说:“妈,你做的菜,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下无,那个味儿香的呀~那是飘香十里~。”
周萍被儿子浮夸的演技逗笑了,赶紧喝了口汤解解辣。
“那你妈和你姐谁做的菜好吃?”这是来自亲爸的一击必杀技。
何小弟幽怨地看了老爸一眼,没看到刚才老妈都被自己哄笑了吗?干嘛还要再问一遍,是饭不好吃堵不住嘴吗?
何爸:“你看我干啥?你妈和你姐等着你的回答呢。”何小弟就看着老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反问:“爸,你觉得你媳妇和你闺女谁做的菜比较好吃?”
看着被弟弟反将一军而哑口无言的爸爸,何缈缈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她低着头不停地抖动的肩膀。
最后,何胜业干巴巴的回了句:“都好吃。”
等大家都吃完饭守着收音机听晚间新闻的时候,何曼曼才满头大汗的回来。声音洪亮的喊了声“爸,妈”,不出意外的没得到反应。
她也不在乎,精神气十足的摸到厨房去吃饭。主席说他们青年人就像早晨八、九点的太阳,所以何曼曼的红队长要求他手下的队员必须随时随地都是精神抖擞的,不能像没吃饱饭一样没精神。
何曼曼一边就着客厅的灯光吃饭,一边想着:自己明天早上要起早点,去看看今天那个“臭老九”有没有把华山街道扫干净。要是自己去的早,找到一些树叶或者纸片什么的,就可以去给队长报告了。
何曼曼吃完饭把碗一放,趁着余晖又想往外跑了。何小弟赶紧提醒她:“二姐,你吃的碗还没洗呢!”
何曼曼已经走到门外了,从走廊上传来她的声音:“我等会儿回来洗。”
何磊气呼呼的嘟囔着:“每次都说回来洗,结果一回来就上床了。”现在家里的碗基本上都是何小弟在洗,经他手的厨房都是整洁有序的,对何曼曼这种破坏他规矩且屡教不改的人很不喜欢。
话落,空气中安静了一瞬,只有收音机里一个声音甜美的女歌手在唱着:“我一见你就笑,你那……”
周萍想到今天晚饭做的菜,问何缈缈:“你今天去八里街了?”
“嗯,好久没去看了,明天又要回学校了,就去看看。”何缈缈情绪有些低落。
周萍也是一副黯然伤神的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吴老师,那个温婉优雅的女人。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两位老人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不好?天气马上又要变了,我得准备点衣服给他们寄过去。”
这几年发生了好些事,首先是吴老师,他们夫妻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京城里有人写了封举报信,举报冯老师与国外的敌特分子勾结。
其实就是翻译了几本外国文学作品,宁肯错杀不能放过的革委会还是寻到了他们。前年就被下放到C省的一个农场去改造了,何缈缈是从学校回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去市里读初中了。
再就是教育部下发的教育政策,小学由六年制改为五年制,高考也取消了。何曼曼小升初考试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错过了,又读了一年五年级,今年刚上初一。
何爸爸也升职加薪了,从小组长直接升级到生产科的科长了。而周萍则进入了县里新建的一个纺织厂里工作,何家也列入双职工家庭的行列了,这对于何家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
去年为了更好的了解时局动作,何胜业狠了狠心买了台熊猫牌的半导体收音机回来。可以听新闻,听何磊最爱的说书,还有歌曲戏曲什么的。从此,这台收音机就成了全家的乐趣所在。
不过,虽然升职了,但是住所还是没变,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需要空间。何胜业就找了几块木板,做了一个简易木墙,从客厅隔了后半间给何小弟做房间。
虽然狭小了点,但何磊还是很开心,好歹也有自己的房间了,天知道他六岁的时候还和爸妈住一个房间有多难受。
何缈缈她们的房间,除了拉了一块帘子隔开,再添了两个衣柜之外,就没有多大改变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是星期天,周萍是个勤快能干的,也是个好妈妈好妻子,一早就做了早餐让大家起来吃。
不过要说最早的,当属何曼曼,她什么时候起身的都没人知道。
吃完午饭后,何缈缈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就坐车回学校了。她穿件九成新的绿军装,腰间寄了条细腰带,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十三四岁少女的身子已经开始抽条,清丽的容颜已经可以窥出日后的风华。
她微微一笑,镜子里的“她”也眉眼弯弯的跟着一笑。果真应了那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这面镜子是吴老师当初拆下的六块镜子中的一块,这一块被吴老师送给了何缈缈,另外的五块也卖给废品站了。两位老师被下放后,他们的房子就交给何家照看了。何胜业和周萍在原来种花的地方种了些瓜果蔬菜,不仅可以防止院里杂草丛生,还能有些时令果蔬可以吃。
在何缈缈没有进市里的少年宫之前,许多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在这面镜子前独自练习。
也就是因为这面镜子,何曼曼才要求在两张床之前挂一个帘子隔开,她懒得看何缈缈在那装模作样地跳来跳去。
家里的其他人倒是挺喜欢这面镜子的,有什么安排的时候,都会穿着衣服来镜子前照照好不好看。
周萍拉着眼前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儿,老生常谈的交代道: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食堂饭菜不好吃的时候就加一点家里做的辣椒和腌萝卜,不许不吃饭,带去的煮鸡蛋这两天都要记得吃等等。
何缈缈只需要嗯嗯的微笑点头答应就行了。下午三点,何缈缈背上周萍给她新做的米白色小包包,拎上一篼东西就去坐车了。
何缈缈今年上高一,学校就是当年迷路的丹江市第三中学,已经开学半个月了。学校每个星期放一天假,每天都有晚自习。
为了家离得远的同学考虑,学校每两个星期的周六那天下午不上课,也不上晚自习;学生大多是半个月回家一次,周日下午回来上晚自习。
市三中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学校,是清朝末年修建的中学学堂。一些J省出去的名人都曾在这里上过中学,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学校仍然好好的保存着。主要的格局是不变的,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修缮和扩建。
女生们现在住的宿舍是建国后才建的,几栋有些老旧的四层平房,一层有十个房间,一个房间住六个人,厕所和水房都在一边,根据年级班级来划分宿舍。
何缈缈是五点多到的学校,从学校到宿舍的路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能看到在某一块角落里正坐在石凳上看书的学生,但大部分的学生都装聚在清风亭那边进行红小兵工作宣传,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及互相检讨(谈天说地)。
一路走过来,看到的学生穿的衣服不是灰色就是蓝色黑色这些比较沉闷的颜色,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亮眼的军绿色。
何缈缈到的不是最早的,她推开门里面宿舍就已经有人了,是皮晓霞。
何缈缈热的一进宿舍就脱外套,顺便把门打开透透气,她打了声招呼:“晓霞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皮晓霞也是一身军装的打扮,不同的是她的衣服已经洗的起毛边了。“我家里怕我赶不上车,吃完早饭就让我回学校了。”她皱眉可惜的看着被何缈缈随便一扔的军外套,恨不得去把它整整齐齐的叠好,这么新的军装怎么能随便扔呢!
何缈缈没注意到皮晓霞的眼神,她热的冒汗,脸也通红通红的,扯了扯身上的棉布短袖,找了个本子扇扇风。她是不想穿外套的,但是周萍非要她穿上,说军装穿不整齐是要被教育的。
刚开始穿军装的时候,何缈缈还挺喜欢的,但是再喜欢也不能穿这么多年不变啊。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只有走廊和水房传进来的说话声。何缈缈歇了一会儿后,把外套挂起来,她睡上铺,不好把衣服放人家床上。又拿了两个桃子去水房洗,从她们207宿舍再过去三个宿舍,就是水房了。
洗了两个桃子,何缈缈自己啃了一个,真甜!一个递给皮晓霞:“晓霞姐,吃桃子不?”
皮晓霞接过去道了声谢,又问:“这桃子是买的吗?”
何缈缈小口啃着说:“不是呀,是我姥姥家送来的。”
听到何缈缈的话后,皮晓霞马着脸义正严辞的说:“你姥姥家去山上摘的?山上的东西是集体的不是个人的,如果自己偷偷去摘山上的东西,就是侵犯集体的利益!”
何缈缈脆生生的回答:“啊,但桃树是我姥姥家自留地里的诶,这样应该不算侵犯集体利益吧?”说完,她低下头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相处半个月以来她不喜欢皮晓霞的原因。
皮晓霞讪笑着咬了一口桃子,说:“那就好。”
就在皮晓霞又说了几句话,何缈缈不咸不淡的跟她聊着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是王爱英和周晓柔,她们俩都是市区里的,又同是红小兵,经常一起走。
随后而到的是苏艳,和何缈缈一样都县城的,不过苏艳是南平县的。
相对于其他室友,何缈缈和周艳的关系要更好一点。一是因为和皮晓霞说不到一起,王爱英和周晓柔两个人又有些瞧不起她们这些乡下人,没错,小县城也算是乡下人;二是因为苏艳这个人安静话不多,也不会做什么事都掐尖要强的,和她相处很舒服。
大家互相聊了会天,时间差不多后就拿上书去上晚自习了。至于剩下还没来的胡娇娇,她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
胡娇娇属于黑五类,她每个周日的晚上都要被红小兵叫去操场上做“深刻的检讨”。胡娇娇是207一个独特的存在,她从不主动和别人交好,不管在宿舍还是学校,都是独来独往。
何缈缈宿舍都是高一年级一班的,教室里又昏暗又闷热。四十来个学生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谈笑,剩下的三分之一有一部分看的还是□□,反正也考不了大学,读多读少都一个样。说是晚自习,其实就是去教室坐着玩而已,老师说的话有些学生是不听的,老师也不敢多管,不听就算了。
好不容易从那热烘烘的教室里逃出来,何缈缈拉着苏艳就往宿舍跑。九点二十下晚自习,十点钟就熄灯了。
住了这些日子,苏艳也知道何缈缈是赶着去水房接水擦身子,她也不闹,就跟着一起跑。
何缈缈去水房接了盆水擦了一遍身体,把那粘腻的衣服换成干净的睡裙,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时,才觉得人生圆满了。
王爱英去水房等了半天,挤的一身汗才端了一盆水过来,她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何缈缈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像开学那样说何缈缈了。
犹记得刚开学那两天,王爱英看何缈缈回宿舍那么早,也不知道帮忙打个水,就阴阳怪气地说:“何缈缈同志,主席说过‘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你回来的那么早,也不会帮室友打个水吗?”
何缈缈随口就回了句:“主席说我们应该老老实实地办事!”别整天想着占便宜,自己想早点洗脸不会走快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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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把上学的时间理一下:缈缈上小学的时候是六三学制,小学六年初中三年。而等七十年代初缈缈上初中之后,学制就变成五二二制了,大家以此类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