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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甲兵对峙在前,锦瑟没有空理会洛王。她小心地分辨着方位,搀扶着魏帝走上台阶。
魏帝却将这一声喊听进了心里,他有些莫名地失落,幽幽开口道:“洛王送的名字,你当真是用上了?”
锦瑟却不带情绪地解释道:“属下只是觉得这名字确实好听,所以为自己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魏帝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然锦瑟又道:“但属下还是为洛王,准备了一份谢礼的。”
魏帝不由自嘲笑道:“呵,原来如此,看来我就是这个谢礼了?”
说话间,二人终于登上听风台。锦瑟未有回答魏帝的问询,她四处细细观察了一番,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洛王犹豫着该不该上前,而蓝玉一曲堪堪奏完,她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四个人就这么以诡异的气氛齐聚听风台上。圆月朗照,清风徐来。
虚无之境。
红袖看着水幕上定格的画面,一脸愕然。这什么情况啊,怎么演起逼宫大戏了?她看向谢至,但见谢至脸上也是有些诧异。
红袖问道:“殿下,这命书上有关于这一段的记载么?”
谢至微微歪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史载,元佑八年中秋,帝遇刺,侍郎府蓝家有女,果敢勇毅,救驾于听风台,后赐婚于洛王,终成佳话。”
红袖又道:“这是人间史书上的说法吧?”
谢至又道:“其实命书上关于这一段是缺损的。”
红袖不解:“命书还能缺损?”
谢至迟疑了一会儿,才沉声解释道:“当年,月下神树毁于乾元业火,月下祠建筑也有几处被业火波及。祠内恰巧尚存有一批命书,未来得及存入琅嬛,便一同遭此横祸。”
红袖嘀咕道:“这乾元业火怎么这般厉害,还就单单烧了最关键的部分……”
谢至听她这话,突然想到什么,自语道:“只烧了最关键的部分?”
红袖接着说道:“对呀,殿下,你不是可以通过卜算修复命书么?还是你给忘了?”
谢至正思考问题,没好气道:“要真有用本君早试过了,还用你提醒么?”他顿了一下,又不确定道:“不过,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本君。这一切恐怕都跟神树修复有关系。找到故事里失落的真相,也许就是寻找牵心灯芯的关键。”
红袖似懂非懂,又绕回了水幕上的画面,道:“可是照现在看,当时的沧海琴的琴弦根本就没断呀。”
谢至笑着安抚道:“急什么,这场大戏不是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么?静观其变就好。”
人间,魏城,听风台。
风声渐起,台阶下是黑压压焦急万分的卫贵妃等人,台阶上四个人姿态迥异,倒是各有各的从容。
锦瑟挟持着魏帝自占一个角落 ,并不靠近另外两人。她四顾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少主难道又在哄我?这里根本埋伏不了什么□□手。”
魏帝却低声苦笑道:“我也想知道,你明明中了迷香,为何……”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洛王往前紧走几步,紧张道:“锦瑟,你受伤了!”
魏帝闻言,赶紧回头想看看她,却听锦瑟冷声道:“无妨,不过用了师兄教过的破迷香的法子,只是皮肉伤难免。”
魏帝与洛王皆是一僵,而蓝玉听她提起师兄,似是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缓缓转身看向锦瑟:“他多有恩惠于你,你为何还不替他报仇?”
锦瑟闻言,漠然道:“师兄只是托我保全你的性命,其余的与我无关。我也不打算为他报什么仇。”
蓝玉有一瞬的迷惑,恨声道:“那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当日你又为何救我!”
锦瑟垂下双眸,依旧冷然道:“我说了,救你是师兄的心愿。至于我要做的事,我只是为我自己,也跟你没关系。”
蓝玉忍不住痛笑出声:“哈哈哈哈,救我?可笑我一介弱质女流,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报仇。”她又转头看向洛王,一字一句问道:“方才的比试,王爷中途弃琴,可算是输了?”
洛王回头看了一眼被弃之于地的琴,点头道:“算。”
蓝玉忍着泪,缓缓说道:“那便好。洛王可认得我夫君?”
洛王不解其意,思忖说道:“本王在你们出城那日确实派了人跟随,倒是未曾见过真人面目。”
蓝玉抬眸,幽然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派人劫杀我与夫君了?”
洛王惊疑道:“我只说派人跟着你们,并未吩咐他们行刺杀之事。后来听说你一人回来,还曾奇怪……”
蓝玉又问:“那洛王派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洛王看她一眼,不假思索道:“那人可是皇兄的心腹。”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妥,又看向魏帝,找补道:“臣弟这也算是为皇兄分忧啊,一个知晓众多宫廷秘辛的暗卫,自然不能令他就这么跑了。”
魏帝却笑道:“难为洛王,对为兄如此惦记。”
洛王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眼看蓝玉此时已有些混乱,锦瑟开口有些不忍道:“放弃吧,师兄只想你好好活着。”
洛王闻言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局面自己也不算是输。他看向锦瑟,确认道:“你到底选择帮谁?”
锦瑟不耐笑道:“自然是谁也不帮。”
洛王神色微变,状似失落自语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做这最后一博了。”
忽听阶下卫贵妃吼道:“洛王还在等什么!还不将那刺客拿下!”
洛王眼神一闪,就是此时!他离蓝玉不过一只手的距离,他果断伸手一捞,蓝玉手中的琴便到了洛王手中。他在琴侧一按,夹层应声而开,里面赫然是一柄短剑。他低首看了一眼,迅速将短剑取出握在一只手中,眼眸一抬,一只手又迅速将琴扔出直击锦瑟面门,紧接着他便提剑刺来,那剑锋却是向着魏帝去的。
锦瑟一惊,迅速带着魏帝一个旋身,直接用匕首格住了洛王的剑锋,那琴身却直直砸在了魏帝身上,其实这一击并无什么力道,魏帝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从台阶下众人的角度看去,就像锦瑟借魏帝替自己挡住了这一击。卫贵妃又气又急,恨不得自己上前解救陛下,好在立刻被侍从拦住。
琴砰然摔落在地。锦瑟暼它一眼,洛王迅速绕过她挺身再度刺向魏帝,锦瑟又是翻手一档隔开了洛王的剑锋,又顺势松开魏帝将他推到另一边,才专心与洛王缠斗在一起。
洛王气急:“你不是谁都不帮么!”
锦瑟一边凌厉地反手为攻,一边淡然说道:“少主没放我出宫之前,我还是他最合心意的匕首。”
蓝玉见情形突变,本是呆立当场。她惶惑之下,举目四望之下,却见魏帝并没有借机逃开,而是倚在廊柱之上,好似完全无力动弹。
魏帝心下也不是不着急的,只是在此之前,锦瑟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先行封住了他几处穴道,此时力气尚未恢复。不过方才洛王那一击,好似反而帮了他,只要他再集中精力运气,应能突破被封住的穴道。
然而,他敏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魏帝抬眸看着眼神呆滞,手中却握着金簪的蓝玉正一步步向他靠近。不觉内心又是苦笑,锦瑟将他推到了一个死角,他左右扫视之下竟是退无可退。
蓝玉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金簪,但她的手却有些发抖,众目睽睽之下,她若就此动手,那她的家族定要跟着她遭殃。可是若错失了这次同归于尽的机会,她又如何面对今后的孤寂一生。
就在蓝玉犹豫之际,洛王首先发现了蓝玉与魏帝那边的异样,他计上心来,不动声色地引着锦瑟向蓝玉靠近。
台下的卫贵妃也觉出不对劲,对着身边的侍卫喊道:“还不上去接应陛下!”
然不等他们反应,洛王一个急退至蓝玉身后,他仍一手使剑在前,另一手却已成掌拍向蓝玉的后腰,蓝玉大惊之下,一个踉跄直直扑向魏帝,金簪正对着魏帝的心肺之间。
魏帝也是一惊,根本来不及躲避,本能地闭上眼。只听得噗嗤一声,那是金簪刺入血肉之声。他只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只是手臂处突然恢复了力道,他缓缓睁开眼,只见锦瑟浅笑的嘴角已涌出了一股鲜血。
蓝玉忍不住一声尖叫,惊恐地松开握着簪子的手,忙不迭地后退,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洛王脸上也满是不可置信,脑中思绪纷乱,紧握着短剑的手不一会儿就勒出了血痕。
锦瑟脱力倒地的一瞬间,魏帝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接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他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他努力令她身体侧躺在他的双腿之上,害怕那根簪子扎得更深些。
早有甲士围上前来,见魏帝如此,都不敢言语,卫贵妃分开众人,一时也搞不清楚情形,开声道:“陛下,陛下?”
魏帝突然反应过来,嘶声道:“太医令呢!太医令在何处!”
卫贵妃茫然道:“这个人是刺客,陛下不交由甲兵处置么?”
魏帝转头盯着她,眼中的冷意吓得卫贵妃忍不住瑟缩一阵。魏帝迅速冷静下来,不带情绪地说道:“将洛王与蓝家女子暂且收押宫内,听候发落。”
随即他抱起锦瑟,向着台阶而去。
卫贵妃急忙喊到:“陛下何处去?”
魏帝脚步一顿,“急宣太医令入宣室。”
魏王宫,宣室。
此时的宣室内,灯火通明。
锦瑟俯卧于榻上,背上敷着裹伤用的细布。许是灯火实在耀目,又或者伤口实在太疼,她竟迷迷糊糊睁了眼。
她茫然地想看看周围,却使不上劲。
“你醒了。”
怎么好像听到了少主的声音?锦瑟一惊,微微咬牙,怎么到了阴曹地府也摆脱不了这个烦人的家伙。
“你没死。”魏帝跪坐榻旁,漠然说道。
锦瑟瞬时循声望去,只见她歪着脖子努力仰起头看他,尽管姿势十分费劲,但她却甚是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魏帝瞧。
魏帝与她对视一阵,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头按回枕头上:“好好待着,別扯着了伤处。”
锦瑟尤自喃喃道:“怎么会呢?”
魏帝心里气的很,却只是软声问道:“伤口还疼么?”
锦瑟眨了眨眼道:“疼。”,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比以往都疼。”
魏帝哼声道:“这是我命人特制,能让人哪怕重刑之下昏过去也能疼到清醒的伤药。”
锦瑟却莞尔笑道:“少主费心了。”
魏帝却没有心思陪她开玩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锦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少主啊,你知道的,锦瑟毕生之愿,便是脱离这樊笼之所,只是我没想到师兄比我勇敢,竟先我一步。”
魏帝闻言眼神有所游移,掩饰着又问道:“我答应你的事,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么?”
锦瑟眼眸上抬,看向不远处随风摇曳的灯火,自嘲道:“少主派我去侍郎府顶替蓝家姑娘的身份,难道真的只是单单为了引洛王上钩么?”
魏帝语塞。
锦瑟见他不答,又笑道:“我早该明白,少主说要替我摆脱枷锁,却要把我关进一个更加金碧辉煌的笼子里。少主对我从不食言,我对少主也从无二心。但是,我想要的,任谁都不能改变。”
魏帝默然半晌,突然开口道:“好,我放你出宫。”
锦瑟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撑着身子想爬起来,但用力过大,一个没撑住,就要跌落回去。
魏帝急忙上前抱住她,锦瑟不妨他有此举动,一时愣住。魏帝小心放下她,才没好气道:“但要等你完全养好才行。”
锦瑟突然有些触动,默默将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答道:“多谢少主。”
魏帝本是心里不好受,闻言又软声道:“再睡会儿吧。”
锦瑟又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少主打算怎么处置洛王和蓝玉?”
魏帝不满道:“你还有闲心关心他们?难道你还有什么筹码能与我做交易么?”
锦瑟迟疑道:“我……”
魏帝随即打断道:“我自有分寸,我现在还是你的少主吧?那本少主命令你什么都不许想,好好休息。”
锦瑟无奈说道:“是,少主。”不一会儿,她真的又沉沉睡去。
魏帝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所触之处的肌肤滚烫,散发着明显不正常的温度。果然如太医令所说,这才是最凶险的时刻。锦瑟,若你真能躲过今夜不死,那孤便什么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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