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叶若安转来了一中。

　　何溯在班里窝着不想出去迎接那种酷热环境的时候，就听见有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新要来的转学生。

　　“听说之前是咱们这个市那个附中的。”

　　“那和何溯不是一个学校么？”

　　何溯听着那句话，谁都想到了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是叶若安。

　　何溯和叶若安有整整三年没见了，这么一见，竟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何溯看着那个少年一笔一划，勾着唇角，笑的如浴春风，在黑板上端正的写下：“叶若安”三个大字。字体流畅飘逸，带出了几分潇洒的味道。

　　讲台上少年的身形很瘦，但是走起路来带着微风，也不知刮起了多少少女心中的心事和盼望。

　　“我叫叶若安，随母姓。家中辈分字若，我妈希望我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有了安字。”少年长身玉立，宽大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和文雅。

　　何溯看着叶若安，一时间无语凝噎，趁着对方还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自己，低下头轻笑：“啧，还是老样子。”

　　前桌的同学谢鼎回头敲了敲他的桌子，颇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我们溯哥认识他？”

　　“对，他......”何溯头也不抬的顿了顿，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和叶若安那复杂的关系，最后轻飘飘地给了几个字：“我初中同学。”

　　“哦，你们很熟么？”

　　“不算很熟，有几年没联系了。”何溯抬起右手撑住下巴，似笑非笑地回敬过去：“作业写完了？课文段落标注完了？谢鼎啊谢鼎，你说你为什么不叫秃头呢？”

　　“我......”谢鼎还想要继续争辩，就被何溯一个白眼怼了回去：“滚！”

　　“这是班长，杨子军，副班长夏文，”讲台上的老师还在给叶若安介绍同学：“语文课代表，何溯......”

　　叶若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望过去，那个位置上的人垂着头写写画画，就是没有看他一眼。低垂的头看不清面容，但是整个人身上干净利落的气质犹在。叶若安心里想着：“就是他，没得跑。”

　　一时间叶若安竟然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麻木，心疼，无奈，愧疚，各种情绪疯了一样地在他心底生长。三年的时光横跨在两人中间，一下子拉开了一条长河。叶若安多么希望何溯抬头看一眼自己，哪怕一眼都可以啊。

　　可是何溯一眼都没看。

　　讲台上秦老师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拍了拍叶若安的肩膀，叶若安感觉自己往二楼的教师陷了几寸：“叶同学，看看，坐哪里？”

　　全班人眼巴巴地看着，好几个女生的眼睛里隐隐带着些许期待的光芒。叶若安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只能做到二选一：全班只有两个空位置了，一个是何溯同桌，一个是和何溯打了个对角的位置。

　　从叶若安的角度来看，何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看上去像是在写写画画，其实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身边的那张椅子。他期盼着一双手能够将这张椅子拉开，坐到他身边。他就是在赌，赌那个在他边上一边和他冷战，一边帮他写作文的人，还在不在了。

　　他没有等到。

　　不在了。

　　何溯如释重负的笑了，自嘲的想着：“何溯，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心底针扎一样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又酸又张，荆棘疯了一样的蔓延。他微微侧了头看向那边的少年，金框的眼镜端端正正地架在他的鼻梁上。倒是把人硬生生衬托出了几分秀气。

　　明明和以前那么像，只不过换了时间，换了同学，换了地点，顺带着，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换了。

　　秦老师走了出去，那个坐在叶若安身边的女生偷偷瞟了瞟身边这个温柔的男生，叶若安率先开口：“你好。”

　　“你.......你好。”那个女生羞红了一张脸，从脖子到耳朵，都像是火一样地灼烧起来。

　　“噫~~~~~”全班的关注点都在这里，起哄的声音戏谑地响了起来。何溯瘦长的手指猛然用力，攥住了笔杆子，墨水在洁白的纸张上留下一串突兀地斜杠。

　　其实最扎人心的，不是一串又一串伤人的话语，而是两个人分明离得很近，却是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哄笑还在继续，班长杨子军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面：“那个......同学你叫啥来着？”

　　“叶若安。”

　　“叶若安同学麻烦加一下微信，我好把你拉进班级群。”

　　“好。”叶若安低头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加了杨子军：“好了。”

　　结果他低头一看，杨子军把他拉进了一个名称为“魑魅魍魉”的群。

　　“魑魅魍魉？”叶若安懵逼地看向杨子军：“那个......杨同学你是不是把我拉错群了？”

　　“没有。”杨子军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是这个，因为我们班，没一个好人，所以，我们班群名称为：魑魅魍魉。恭喜你，羊入虎口被鬼欺。”

　　叶若安看着杨子军一脸严肃的表情和那个四个鬼的群名：“魑魅魍魉。”莫名其妙的就有点想笑：“这是什么？魑魅魍魉欢迎你么？来了就别走了？”

　　“对。”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叶若安看了过去，却吓了一跳。何溯站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对着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机，上面显示着的是微信的界面：“同学，加一下微信？”

　　叶若安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等着何溯叫了他几声：“同学？同学？”

　　“欧，好的。”叶若安看着何溯：“你扫我我扫你？”

　　“我扫你”

　　时隔三年，两个人的手机再次发出了“滴”的一声，还是那一条：您已经与溯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一切照旧，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站在了彼此的身边，仅此而已。

　　但是最让人难受的，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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