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斗天官

　　牛头正睁大牛眼对着他，好奇地问道：“诶？你生前也是灵界的吗？”旁边的马面也盯着他上下打量着，眼里满是探寻。

　　巨门星君望着他俩，自得道：“乱说什么呢？我可没死过，我是生时飞升上天界的。跟你们鬼界不同，你们都是死后当差的。”

　　牛头和马面齐齐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直把巨门星君逗乐了，心道：果真是做牛做马的，跟我们天资聪慧的灵猴一族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跟夜游神那煞比，这俩呆子倒是可爱。

　　“为何你修成人形时，可以修得如此貌美？而我们却只修出了身体，头却修不出人样。”牛头抓起了他两缕赤发，握在手心，惊奇地瞧着。马面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一下，巨门星君更得意了：“哈哈，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比你们聪明呀！哈哈......”

　　牛头和马面听闻，恍然大悟，激动地差点当场拜他为师。

　　墨如烟在一旁看得甚是讶异，心道：听闻，灵界生灵乃五界众生中心思最单纯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世人皆怕牛头马面，却不知他们此刻竟是这番呆傻蠢萌样。

　　这一路上，墨如烟跟着乔坤，巨门星君独自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墨如烟，满腹怨气地暗自咒骂了墨如烟一路。

　　“你跟着我作甚？你不带着你的朋友回上天界吗？”乔坤回望墨如烟问道。

　　墨如烟嘻笑了两声：“哈哈，我这可是要跟你一同回城隍庙呀！因为，今日我约了游光兄一道去那城中的莲花殿听小曲儿。”

　　他又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窃喜，眉目间流转旖旎，杏状的桃花眼笑成了弯月，风流含情地说道：“游光兄说了，这次先带我玩点素的，下次再带我去那金絮阁玩点荤的，哈哈......”

　　乔坤听闻，驻步而立，低下头皱着眉头直视他：“你可别被游光带坏了，这人界的风花雪月之地，不适合上天界的神仙。”

　　墨如烟一听，急了，据理力争道：“怎么就不适合了？我也生而为人过，况且，我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哈哈。”

　　乔坤正欲劝道两句，就被后面急忙跟上来的巨门星君打断了。

　　“什么？你们要去哪里玩？我可听到了，我也要去听小曲儿！”巨门星君金瞳发光，“我自飞升以后，再也没听到过林子里的小黄鹂唱歌了，甚是想念。”

　　“可你不是脚扭了吗？不应当回上天界医堂治病吗？”墨如烟无奈地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姿。

　　“不行，我本是来帮你的，当下我受伤了，你自然是要护送我回上天界。”巨门星君嬉笑道，“那我就跟你一道去听那小曲儿，听完了你好送我回去。”

　　墨如烟没辙，只好捎上他，这是自己请来的佛啊，过河拆桥实为不义。

　　接下来一段路，墨如烟刚要凑近乔坤，就被一旁的巨门星君紧紧挽住手臂，拉向自己，不让他靠近乔坤。乔坤偶尔瞥见了他俩的亲昵，便快步向前走去了。墨如烟真是有苦难言，夹在中间里外不是。

　　翌日午后。

　　游光如约带着墨如烟、巨门星君来到莲花殿，叫了上上座。

　　这莲花殿真是犹如仙境，外观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楼，进去却是别有洞天。

　　大厅中筑造了一座小桥，小桥下设有水池，池中的水流冒着热气。走近一瞧，这水竟是活水，不知通往何处，水里还有一些金鲤鱼、小龙鱼、七彩神仙鱼，轻快地畅游其中。若不是墨如烟拦住巨门星君，他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捉鱼了。

　　他们跟着小厮上了三楼，来到了楼中的雅阁。这里视野甚好，正对着大厅中搭建的戏台，尽收眼底。

　　几支欢快的小曲儿唱罢，大厅里的看客们纷纷拍手称好，更有甚者，直接将手中的钱袋子扔上了戏台。

　　据说，若是这唱曲儿的戏子有意，便会让下人捡了台上的钱袋子，掂量钱袋子里装的银两是否满意。若是满意了，这钱袋子的主人便可有幸成为此戏子的入幕之宾。

　　这实乃两情相悦，各取所需罢了。

　　墨如烟正无聊着，游光和巨门星君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声悠扬的唱腔从中厅飘来，不见其人，只听其音。这曲调极为悲凉婉转，似有千般万般的苦怨在心头。

　　“含悲忍泪，我把夫君认，一足踢倒贫妇人，一阵迷来一阵昏，不知身在何处存......祸临身，说什么一步走错......祸临身，分明是你得了新人......忘旧恩......”唱曲声泪俱下。

　　只见，戏台上一个女子画着花脸，身着青衫褶子，步履缓慢稳重，一步一小心，三步一回首。唱一整句罢，甩一次长袖，动作极小，与先前那花旦曼妙的身姿完全不同。

　　花旦笑靥如花，而此时的这个戏子却是满面愁容，眉目低垂，嘴里吟唱着幽咽婉转、起伏跌宕的哀曲。

　　台下的看客们皆是一群男子，来这里找乐子的，听到这曲子纷纷表达了不满，直喊着让这丧闷的戏子下台，赶紧换一个。

　　世人皆爱笑颜明媚的花旦少女，谁爱这悲苦丧气的黄脸婆呀。

　　墨如烟一听这曲子与那女丑尸口中所唱的如出一辙，忙问身旁的游光：“这唱的是什么？为何还有这般悲苦的曲子？”

　　游光常年混迹风月场、逍遥地，对这些自是了解，轻笑一声，解释道：“这出唱的是《秦香莲》，台上的是青衣，与先前的几个花旦不同。青衣扮的多是端庄严肃的贤妻良母、贞洁烈女之类。所以，这戏多是演给女人看的，男人不爱看青衣，男人都爱看花旦。不知怎的，今日居然演了这出，估摸是雅阁中的女客所点。”说着，他自斟自饮了一杯清酒。

　　墨如烟至此心中已了然，为何那女丑尸会唱青衣了。

　　可他心中仍有一惑未解，为何女丑尸会找到夏耕尸？若如乔坤兄所说，仅因夏耕尸易操控，那女丑尸又如何知晓的呢？这两者实在是毫无交集。

　　可他又转念一想，万一这女丑尸生前就从书中意外得知了坚守巫山的夏耕尸呢？毕竟关于夏耕尸的民间记载也是甚广。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墨如烟隐约中又觉得不安。

　　他抬头瞧见巨门星君正看得激动，时不时站到椅子上，对着下方的戏台大声喊好，奋力鼓掌，样子实在好笑。心道：这天璇兄，怎么脚伤还没好，又活蹦乱跳的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唉，有时心思单纯又何尝不好呢？

　　曲终魂散，这一卦未知是福是祸。无论如何，这凶案也算告一段落了。

　　出了莲花殿。

　　巨门星君手握墨如烟的折扇给自己扇着风，面带绯色，边感叹道：“这莲花殿真有意思，果真是人界宝地。人可真是聪明呀！还能搭建个台子，把会唱歌的伶人都汇集在此地，甚是美哉！这花酒也好喝，哈哈......”

　　墨如烟刚才同俩人一起喝了些清酒，此刻也是两眼迷离，有些微醺。他右手扶着额头，看着巨门星君的手，仔细瞧了瞧，问道：“诶？你这手上拿着的不是我的扇子吗？怎么去你那里了？”说着就要抢回来。

　　游光倒是一丝醉意也没有，大笑道：“你们今日喝的可不是花酒，喝花酒可是要去金絮阁的。白日来这莲花殿，夜晚去那金絮阁，那才是美哉！哈哈......”这肆意的笑声映得他衣袍上虎纹生机盎然。

　　巨门星君一听，立马激动道：“真是奇了！下次我们一定要去那金什么阁看看，喝喝那里的花酒，哈哈......”

　　“哎，天璇兄，你可知花酒是什么吗？就要喝了......”墨如烟没好气道，复又想到了什么，忙向游光偷偷打探道，“游光兄，刚才你说，夜晚要去金絮阁玩，那你可曾与乔坤兄一道去玩过吗？”

　　游光听到他问这个，立马泄气了：“别提那个木头了！夜晚他当差，一心都在夜巡，白日又在地府里忙着理卷宗。我与他相识千年了，也未曾见过他动凡心、近女色。真是个木头！”

　　游光想到这里，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转而对墨如烟私语道：“别看乔坤兄武艺高超，我猜呀，他大概是未通情丝，又或者，哈哈，就是那话不行......”

　　墨如烟一听，惊得吞了下口水。脑海里立刻浮现乔坤那冷若冰霜的脸，还有那说话无视人的高冷模样，不经笑出了声，忙附和道：“也是，那木头哪有游光兄你有趣呀！往后，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你捎上我一起去，找乐子就要有搭子，那才尽兴！哈哈......”

　　“罢了罢了，我当差的时辰也快到了，乔坤兄估摸已经在等我交班了。你们二位先忙，我回那城隍庙了，改日再聚，哈哈。告辞。”游光抱拳道别。

　　墨如烟和巨门星君忙对他作揖告别。游光便洒脱而去了。

　　“我们快回上天界吧。”墨如烟理了理锻衣，捋了捋头发。

　　“啊？什么？”巨门星君绯红的脸上满是疑惑。

　　“你不是脚扭了吗？刚才还吵着让我送你回去。”墨如烟边卸下挂在腰间的水苍玉，边说道，“你不是让我送你去医堂吗？”

　　巨门星君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伤势，这不提还好，一提这脚踝处立马痛了起来，走路都不稳了。他抓着墨如烟的衣袖，哼唧道：“对对对，你要对我负责的！啊......我这脚还是很痛呀，我走不了路了。”

　　墨如烟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唤出“幻生”，用竹笔在水苍玉上画了个符号，打开幻天门。一把拽住巨门星君的衣袍，往门内走去，满脸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如此金贵，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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