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有什么压着她不让她动，耳边是声声充满怨念的呼喊：“噬魂阵，噬魂阵，噬吾魂，噬吾魂!”
　　黑气抱着她带着她堕入地狱，刀光剑影的影像，撕心裂肺的惨叫，血色满天。
　　“噬吾魂，噬吾魂!”
　　如泪如血的泣诉。
　　巨浪打了过来，在一片死寂里，她感受到了有人抱着她。
　　苏瑶睁开眼，枕头早已湿透。
　　屋外一片清明。
　　檀香缭绕的案台正对着她，案台后面都是画，一眼扫过去，无疑都是峰峦林立带着点仙雾翩翩的山水画。
　　屋子很大且干净，装横都是上好的桃木，冷清，绝世而独立。
　　身体不听使唤，她观察了一会儿就坐在门口台阶上休息。
　　光脚贴在冰凉的石阶上，冷意从脚心传到心窝子，她小幅度颤抖一下，继续看着这满院的凉亭池塘。
　　“你听说了吗？凌池仙尊又收了一位徒弟。”
　　“诶诶!知道知道，现在山上都传遍了，，，”那人小声说道。
　　“那个徒弟，把天雷都震回去了！”
　　“啊！”一片唏嘘!
　　“小声点小声点!这件事可不能外传，他们都在说那孩子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而且啊，仙家近几百年来成仙的仙尊少之又少，要是把他养大了，清观山说不定再上一个台阶!”
　　那人骄傲地拍拍胸。
　　苏瑶越听越起劲，近年来成仙的人不计胜数，她在罚邢台都能感受到九重天上仙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怎的这凡间有休散仙的？
　　起身寻声音，小道有些许石子，苏瑶跟不上他们脚步，走走停停，索性放弃了，等着人来寻她。
　　天都黑了。
　　只是她没想到，寻她来的，竟是小六的师尊。
　　那人走到她跟前，她以为是门外那几个说话的弟子，便随意说道：“哎！兄弟，你刚刚说的那个孩子在哪里啊？”
　　清珏冷漠看着她，她越看越觉得那粗犷的声音和眼前人怎么都不配，更何况这人气质怎么都不像能胸口拍掌的人。
　　一巴掌给拍碎咯!
　　安静的沉默，两人一站一坐，一人是俯瞰众生怜悯的眼神，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懵懂的蠢样。
　　直到小六脆生生喊了句“师尊，阿姐!”这沉默才被打破。
　　苏瑶：“。。。。!!!”
　　清珏冷冷说：“去大堂。”
　　小六屁颠屁颠跑过来抱着苏瑶，小孩子的眼睛里都是童真，一片清明，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眼睛，深的像无底洞。
　　大堂聚集了一片人，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众人仙衣飘飘，执剑站立，最外围应该都是外门弟子，逐渐往里，在能看见夜明珠的地方，站着一排略带粉色衣服的弟子，这应该就是内门弟子了。
　　众人最前面，左右各一位女子，左边的气场略强，看背影，应该是那种高傲不屑凡间的类型。
　　右边的稍微安静，如遗世独立的美人一般，温温婉婉。
　　果不其然，左边那人转过头对小六师尊作了揖，眼神掠过她们俩，带着冰冷和不屑。
　　“师侄林如月参见仙尊。”
　　“师侄柳夏灵参见师尊。”
　　温柔的人连说话都好看。
　　“哎呦，师弟你可算来了!这可是你的主场，再不来我们可要急坏了!”
　　最上面夜明珠下一大大咧咧男子笑嘻嘻走下来拍了拍清珏肩膀。
　　“师兄莫怪，清珏这不是来了吗？”
　　“二师兄你可别逗了，清珏师兄还能走错不成？”女性仙尊开口打趣道。
　　众人笑嘻嘻。
　　“大师兄，二师兄。”清珏作揖。
　　最台上花白头发那人颔首。
　　林如月笑着瞟了那仙尊一眼。
　　苏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服和小六身上的蓝衣服头低下了。
　　说是给小六的封徒典礼，其实就是清珏的欢迎大会。
　　常年不在山上的仙尊回来了，众人理所应当来慰问，更何况是这样丰神俊朗的仙尊，虽然看着模样他并不需要慰问。
　　夜明珠在头上闪动，白光刺的苏瑶不敢抬头，妖魔鬼怪在这样的灵气阵里，根本无所遁形。
　　没错，这是阵，封灵阵。
　　阵眼在头顶的夜明珠上，东海龙王在海底孕育千年的夜明珠，埋于深海，神力通天，正确催动，东海跟着抖三抖。
　　很显然他们只知是神物，奉于高堂之上拿来辟邪。
　　苏瑶曾经拿着它照夜路，鬼界夜路不太好走，夜明珠不止一次摔在地上，和她一路的神仙肉疼的紧，偏偏那龙王还满不在乎，能送就送。
　　神物流落在了人间，无上光芒陨落了。
　　她跪在地上，听着清珏念着规则，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大堂里传播。
　　苏瑶想起了她过生死门第一次上九重天上的样子。
　　归神之日，九重天上来了不计其数的神仙，他们在生死门外面，一大群毕恭毕敬守着那道一千年前才开过的生死门。
　　生死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唯有前面一个小孔发着光亮，周遭的空气冷的如同寒冬腊月，似有无数的洪水猛兽龇牙咧嘴蓄势待发一样。苏瑶一直走，走累了想扶着靠一下，伸手摸到一片黏黏的气体，苏瑶无法，只得继续走，那个小孔看着挺近的，结果硬是把她脚磨破了都没到，苏瑶心下正准备骂人，抬头竟发现那是一道五彩斑斓的门，门外站着形形色色的神。
　　毫不怀疑这是都是神仙，苏瑶知道自己已经成神，就是不知道自己神位如何。
　　在阳间时，苏瑶手上杀业无数，最后那段时光善心大发，没灭那两个蒸蒸日上的国，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这也就是她还能成神的缘故。
　　这些都是狱婆告诉她的。
　　前几日，狱婆还在和她唠嗑:“啧啧，你这人倒也是怪，让你成神你不成，非得下我这十八层地狱天天受苦，现在好了吧，就剩个一魂一魄，孤魂野鬼都比你强！”狱婆恨铁不成钢戳着苏瑶的肩膀。
　　“你真是没有上进心，要是老婆子是你，还管那些狗屁人情冷暖，为了不相干的人白白赔上这么多人的命！早该成神的，你这孩子，来这凡间遭罪走一遭！”狱婆边骂边笑，最后竟是给自己笑哭了。
　　狱婆能看到自己生前的记录，苏瑶多数早已不记得，她央求过狱婆给她看看，狱婆不肯，她只好换一种求法，让狱婆讲讲，狱婆摆起了官腔，一本正经给她唱了出戏，叫《霸王别姬》。
　　苏瑶震惊了，直接拍飞了那散落在地上的血杯。
　　狱婆憋屈啊，她是真不知道霸王别姬是悲剧啊，她就知道虞姬很爱霸王，霸王也很爱虞姬，最后两人殉情了，这不就是喜剧吗？来阴曹地府聚会啊！
　　苏瑶只想掐死狱婆。
　　最后那一天，狱婆说了好话:“哎呀！到底是神界有好生之德，念着你这也是迫不得已才给你招为神仙，天界可不比我这地狱，说错话那可是真真是魂飞魄散了！”
　　苏瑶当时笑了笑，垂下眼眸。
　　前一日都该为第二天做准备，狱婆想着也不能太为难她，就把破魂阵时间改短了点。苏瑶经历了灵魂被活生生撕裂有慢慢被拼好的痛楚之后踏上了生死路。
　　狱婆给了她一包香囊，保她剩下的灵魂不被黑气侵蚀。
　　苏瑶不觉得自己只有一魂一魄，只是有时候好多事情她都忘了。
　　苏瑶和外面的神仙面对面互相看着。
　　外面的神仙到底是不耐了，开始交头接耳。
　　“生死路不过半刻钟，怎的这新来的这么久？”
　　“或是激动的晕了？”
　　“啧，我看不一定，据说这新来的杀业太重，从地狱上来的，要是钦天使不仔细注意就差点忽略了。”最右角那个男性神仙说。
　　众神恍然，能从地狱上来的，那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是这心，不知道用在什么途了。
　　中间为首的金衣男子不发一言，他左手边的黑衣男子更是如此，两人盯着那道跨越生死的门，敬慕庄重。
　　苏瑶整了整一摆，咳咳两声，虽然她现在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点恐怖，但是该有的礼仪不会少。
　　众神只见生死门一片漆黑瞬间变为五彩斑斓，一只脚踏了出来，随即是身体，再是手，最后是脸。
　　白衣盛雪，骨瘦如柴，苍白如鬼，眸眼血红，连头发都带着可怖的白色。
　　地狱里的厉鬼！
　　当时苏瑶并不叫苏瑶，她是个无名神，可是，就在她行完礼后，瑶池变成了金色，生死门就在南方瑶池旁边，伴随着金色的出现，瑶池发出声音:“南无阿弥陀佛。”
　　那是西方如来佛祖的声音。
　　于是天帝赐名，狱神苏瑶，天界的司空上神。
　　一代神君，万神之上。
　　话说那天帝，眉眼冷咧，气宇轩昂，却对着她温柔地说:“以后，你就是苏瑶上神了。”
　　那语气，像是认识很久的熟人一样。
　　那黑衣男子倒是比天帝更冷一点，连眼神都没留给自己。
　　像极了现在的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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