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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窍
修炼了一夜淬灵仙录,月停舟一早推开门,被雨水洗涤后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神清气爽。走出小院,她想起昨天风丰通知自己的事情。虽然修炼还是自己的心病,但淬灵仙录给了她一丝勇气和期盼。怀着截然不同的心境,月停舟向学堂不紧不慢地移动。
“哟,您老人家是打算去听学了吗?”半路上遇见了风丰,月停舟翻了个白眼,“咋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学霸。”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捶在风丰厚实的肉上,打得风丰向前踉跄了一小步。
“装啥呢,我还能打得动你?快走两步吧,要不是你修炼不到家,我还能指望着借你的风加加速。”月停舟不顾风丰难以言喻的眼神,迈开腿登着通向学堂的石阶,“服了,哪个傻老头想的,修这么多级台阶干什么,这是来听学还是来找罪受的?”周边过去数个驾风登顶的师兄妹跟她打招呼,月停舟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知道是谁修的这石阶,一定要拖出来毒打一顿。
风丰用短粗的手努力够了够自己的肩胛,眼中闪着不可思议和疑惑的神采,确实如月停舟所说,不带有灵力的攻击对于灵力萦绕全身的修灵者是毫无作用的。但是刚才那份一闪而过的痛觉却不似有假,摇了摇头,估计是最近没休息好所以总是出现幻觉。打起精神,追上才爬了十分之一石阶的月停舟,“哈,要不是我讲义气陪你一起爬,现在早就上去了,你还赖我?”
打着哈欠听着枯燥的书本知识一个时辰,月停舟已经有些坐不住,开始昏昏欲睡。终于在巳时的第一秒,月相容宣布讲学结束。月停舟被风丰推醒时一抹嘴就打算起身离开,但是走到门口时却被月相容叫住了,“停舟,为何在我讲学时犯瞌睡?”月停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看似恭敬的表情,“二掌门,弟子知错,只是因为这石阶太长太高,弟子不会修炼,只好用腿脚爬上来,是故乏累犯困。”
月相容不说话久久凝视着月停舟。月停舟也直直地回望向一席黑色长袍一丝不苟的月相容。气氛很僵硬,风丰没想到场面会变得如此尴尬,只好走到月相容面前行礼,一边赶紧伸手拉了拉月停舟的衣袖,“快跟大长老行礼。”月停舟挺直身板没有动弹,“我给他行礼?你问问他敢不敢受。”
月相容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风丰带着月停舟离开。
当月停舟从容不迫的身影离开月相容的视线后,他缓缓落座,倏忽间,整座讲堂里风声大作,茶杯倾倒,桌椅粉碎。他何尝听不出月停舟唤他“二掌门”的意味深长,但,没法解释,他也没法后悔。把头搁在椅背顶上,鬓边几丝白发醒目。目光随着颤抖的手摩挲着扇面的“敬”字,恍恍惚惚中,那只修长有力的少年搦管的手捏着松烟,在砚台里,一圈,一圈,然后胸有成竹地提起羊豪,蘸饱了墨,走笔如飞,一气呵成。
“罢罢罢,悔,悔,悔,悔啊。”
风丰小心翼翼地察看月停舟的脸色,试图找些话题来化解气氛,“哎,今天大师姐怎么没来听学啊?”“我怎么知道?”风丰见月停舟有了回应,立即嬉皮笑脸地说:“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呀?”
“就她?怎么可能生病?她可健壮得很。”
“不是生病那是什么?大师姐可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听学,难道是和别人约会去了?喜欢林晚师姐的人可不少哦。”风丰把手搭在月停舟肩上,果不其然地被后者一把扒拉到一边,“关我什么事,你这么关心你自己去找她问问不就得了。”
“哎,不要这样嘛,我自己去多别扭,你就当陪我一起行吧?”说着风丰再次坚持不懈地把手放了上来,脚步不停地向风林晚的住所走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月停舟心中也确实有些好奇,所以也半推半就地随着风丰前往风林晚的住所,其实更多是的因为她想看看风林晚经过昨夜后的反应。
屋里没人,风丰失望地蹲下瞅着院里一夜盛开的三色堇,“虽然没见到美女师姐,但是院里的花倒开得不错,也不算白跑一趟,起码还能有花能赏赏。”
“无聊,我回去了。”月停舟把风丰留在身后的院子里大呼小叫。
风林晚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了,风忆柳背对着她坐在案台前。
“师父……”
“好生躺着吧,已经午时了,想吃点什么?我让人送来。”风忆柳坐在竹椅上细细地品着今天新送上山的毛尖。
“师父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耳食斋就好。”说着,风林晚坐起身,灵脉处的撕裂之痛让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你现在可没到不用吃东西的境界。”风忆柳将茶杯放在案上,瓷器与石头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那就紫金蜜露吧。”风林晚看不到风忆柳的表情,只能从师父的语气中揣测她的心情。
“只吃这些甜的能填饱肚子吗?再给你来只烤鸭,你在这躺着吧,我派人去耳食斋吩咐一下,”风忆柳起身,走到门口时停住了,“你这样多久了?”
“三年多了。”风林晚看着风忆柳已经隐匿在阳光里的侧脸,想起昨夜风忆柳随风疾行眨眼间把自己接走的画面,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嗯,知道了。”风忆柳淡淡地说了一声。
虽然风忆柳在大家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豪爽形象,但是在风林晚心中,自己的师父在笑嘻嘻的外表下藏着无人可挡的威严与狠辣,尤其是亲眼目睹风忆柳屠光杀害自己父母的山贼之后。
几百山贼在强烈的风力下被切割成薄薄的肉片,最终在两股风的压强间爆裂成漫天的血珠。那场景在风林晚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念头:自己的师父是个可怕的人。杀戮时的风忆柳,嘴角似笑非笑,转过身蹲下和风林晚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温柔,就像只是碾死几只蚂蚁一样轻松。
说了什么风林晚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风忆柳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却跟随着腥风血雨一起烙在她心里。
虽然烦躁,但她的神态依然非常平淡,两道眉毛稍稍蹙紧,散乱而不觉得粗野的头发分披在饱满的前额上面。她始终没有转过身去面对风林晚,是怕她发现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夜的陪护和忧心忡忡让她面目有些憔悴和凌乱,她也似乎知道了风林晚书信回来说要延长两年历练的原因,但她不敢往深处想风林晚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如果有人知道月停舟在极镜室里睡着了,不知道是会骂她暴殄天物还是嫉妒她的天资,能够在极镜室中安然入睡而不走火入魔,该是多纯粹的灵力和多纯净的心灵才能如此。
一觉醒来,月停舟感觉浑身酸痛,甩了甩胳膊,“下次是不是得抱床被子来,这也太膈得慌了。”
风林晚从柳泽宫回到自己的住所,正好遇上往耳食斋走的月停舟。没有招呼和问号,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走了很远,或许是夏日的早蝉叫得让人心烦,月停舟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狠狠地往路边的银杏树上来了一拳。进入耳食斋,月停舟脸上封了一层冷霜,说话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像带着寒冷的箭,这幅场景让周围的人都不敢与她问好,怕惹祸上身。
心里不痛快,月停舟吃过饭后又回到了镜室,开始运转起淬灵仙录。“还说什么和我在一起?就那副鬼样子,和我在一起我不得天天被气死?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唯独看见我就当做是空气。”淬灵仙录加速运转,月停舟体内的灵力迅速地一扫而空,鼻血从鼻孔慢慢流出,镜子中的自己变得模糊,直到眼前一黑,她再次昏倒。
金疮药从伤口浸到肉里去,阵阵的疼痛把月停舟从昏睡中唤醒。一睁眼,又是风丰的脸,“我服了,你怎么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难道咱俩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呸呸呸,谁跟你一起死了,我可活得好好的,还有你也是。”
想起自己昏过去前发生了什么,月停舟有些心虚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还不明白吗?”风丰故作玄虚,“还不是因为你吃太多大补的东西,给自己吃坏了,流着鼻血在镜室里昏过去了,你看看,手还受伤了不是?”
“啊?”月停舟没听明白。
风丰油腻的脸凑近月停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为了引起大师姐的注意才这么干的?”
月停舟更糊涂了,“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引起她注意?”
“那你可真是幸运,”风丰撇了撇嘴,“你可是大师姐从极镜室里抱出来的,一路抱回你这狗窝来,我看着都心疼,心疼师姐一路抱着你肯定累得够呛。”
“什么?!是她把我抱回来的?”
“对啊,怎么了,你还不情愿上了?多少人羡慕着你呢,你别不识趣啊,上次你喝失忆的时候喝的桃花粥也是师姐给你熬的。唉,我也想喝来着,可惜师姐只做了一碗,要不我也想尝尝,留给你吃真是可惜了。”风丰仰着脖子回忆着桃花粥的香甜。
月停舟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脑子里像钻进了一群蚊子嗡嗡直响,忽然感到非常疲劳,身子软塌塌的,眼皮像是千斤称砣那么重,支着身体的手卸了力,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她想要制止风丰的惊声呼喊,但是身体的任何部位都不听使唤,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直到从风丰肥胖的身体穿过去,回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身体时,月停舟才明白,自己灵魂出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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