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曲

作者: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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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其华


      “王后,子央王子已往灵希宫去了。王子说,定会在晚间归来,陪王后用膳,并为王后演奏新的琴曲。”宫女声音中明显带了一丝欢欣。王后与王子数日的相处,她都看在眼里。她觉得,王后与王子的关系已经渐入佳境了,所以,既为王后高兴,也为王子高兴。
      “是吗?他回来后,就让他过来吧。”
      “是。”
      宫女再次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而且,这一次,她退得很快,几乎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内心也不敢再随意地胡思乱想了。
      是了,在这处行宫待得久了,她差点忘了王后素日的行事作风。直到听到王后刚才话里的冷意和警告,她才察觉到她果真大意了。她怎么忘了,王后不仅仅是王后,而且还是千橒大司祭的弟子,她又怎会允许有人当面窥测、腹诽她与王子的关系?是她逾越了。直到走出院子,宫女身上仍旧冷汗直流,而且心中更加战栗了。
      而另一边,直到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横波才于熏熏日光中缓缓睁开了眼。脚步没有踉跄,气息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在这里倒还算得用。不过……王宫中,这样的人何其多,她可能再也回不了王宫了。横波撑肘静静想了一会儿,慢慢将目光移到了院中的景致上。这院中陈设颇合她的喜好,苍劲古朴,景谐自然,特别是院中东南角,那一弯九曲回廊与错落湖石巧夺天工,极是入她的眼,然而,这一切,却不一定符合另外一个人的喜好,是以,他才会一次都没有现身吧。他喜欢什么样的陈设,有什么样的喜好,她似乎从未注意过,自然也并不知道。那时,她未嫁他时,不曾留心;嫁给他后,也从没有留过心。可他们成为夫妻却已经十年了,他们真是一对可笑的夫妻。
      横波唇角蓦地闪过一抹冷笑。至贵至尊,却至疏至远。这就是她与钟秀。师父,这就是你当时看到的属于我的命运吗?
      我不服!
      我不甘!
      而且,我偏要毁了它!
      ……
      “那么,那个孩子呢?还只是个孩子的子央呢?你也要毁了他吗?他是钟秀的孩子,可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冷淡地对待他?你觉得,他也有错吗?”一道声音蓦然在横波脑海中响起。
      “他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身为你的孩子吗?”
      “横波,你不应该刻意不去想这些问题,也不应该刻意忽略这些问题。”
      “横波,子央……他永远都只可能是你的孩子。”
      然而,伴随着一声一声质问的,却是横波唇角越来越冷的笑意。
      这些话,她当然记得,是谁曾经对她说过。可惜,那时,她没有回答她。如今,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个人,是她的母亲,曾经为人艳羡的伏湘夫人。
      横波又怎么会忘记母亲弥留之际对她所说的话!母亲是那么担忧她,又是那么放不下她,可是她却怎样都留不住母亲,无论怎样都都留不住……所以,母亲永远离开了她,去陪父亲了……
      那是在父亲死后的第二年,横波清晰地记得,她抛下一切,心急火燎,日夜兼程地赶往父亲流放的那个小城,然而,最后却还只是见到了形容枯槁、已近弥留的母亲。她的母亲伏湘夫人,本是天之娇女,与父亲青梅竹马,自幼相伴长大,情意相通,于二八年华嫁于父亲,夫妻琴瑟和鸣,相伴相随,曾经的越阳谁人不称羡,谁人不道父亲与母亲的绵绵情意。大抵这世事总是喜欢作弄戏耍人的。以风骨文名享誉乐国的父亲终也免不了被人所嫉,于不见硝烟的朝堂之争中铩羽而归,最终于抑郁不得志中魂归流放地;而一生眼中只有父亲的母亲,她的坚持又怎么会为那些人所理解?他们都是父亲的仇人啊,是迫害父亲致使他被流放的仇人。父亲的流放只会让他们高兴,父亲的死亡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少了一个政治对手般畅快,他们看不到父亲的不得志,也不会看到您的坚持,母亲……
      那一晚,横波整晚都跪在母亲的床前,依恋地伏在母亲身上。
      母亲对她说了很多的话,横波却整晚都几乎一言不发;
      母亲也一直很温柔地看着她,横波却几乎不敢直视母亲的目光,她怕她的双眼会忍不住泄露她的哀伤;
      那一晚的她就像一个无比眷念母亲怀抱的婴儿,哀伤,脆弱,孤独又落寞。
      “横波……”
      横波记得母亲那时温柔的唤声,也记得母亲那时抚摸她的温度。
      “母亲很想见你,也很想见见子央。不过那个孩子,跟在大司祭身边,我觉得,比在王宫好。”
      “不过,你可能就比较难过了。”
      “还有王上,你们肯定会觉得遗憾,无法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成长……”
      伏湘的絮叨时断时续,因为她病得已经很严重了。
      “但是,这……其实没关系的……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忘了他是你的孩子……孩子与父母的心总是连在一起的……无论如何都是割不断的……就像当初的你……”
      “你知道吗?我曾经……曾经其实埋怨过你的父亲……因为他答应了大司祭……你那时才只是个刚刚六岁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将你交给一个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人,即便那个人是大司祭,可那时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然而你的父亲却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实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埋怨了他很久,也不理了他很久……但是,你后来成长得那么好,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明媚,活泼又灵动……我心中的怨气便也就消了……唉,真不容易啊,我一直怨了他接近十年……”
      “男人的心思与女人的心思当然是不同的,因为人与人的心思也都是不同的。所以,横波……其实不必强求自己去完全弄懂另一个人。那会很痛苦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父亲在想着什么……虽然你父亲总说我与他心意相通,我有时说的就是谎话……你要记住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还有他说话时的样子……如果他的心是为你而动的……其他的,不必强求……”
      “还有,对于孩子……对于子央,也不必苛求……因为孩子其实只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不属于你,也不属于王上……更不属于任何人……放手让他成长……我想,那样他才会收获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你走过的路,他走过的路,不可能是一样的……”伏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横波只好更紧地抓住了母亲几乎冰透的手,接着,她听见母亲继续道:“……纵使你本来就并不想干涉他的成长……你……你也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心……或许比我们想象得更加敏感脆弱……但也或许更加坚强顽固……你是无法猜透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也无法预料他到底会怎么想……他的眼睛,你无法看透。他或许会坚定地相信他所看到的……如果……如果你无法预料他会怎么想,就不要伤害他……不要让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事,也不要让他知道他不该知道的事……横波,你不能因为你的执念伤害任何一个人……”
      “……其中也包括你自己,最重要的是你……”伏湘虚弱地笑了笑,似乎已然将要用尽自己的力气,她茫然地想了想,道:“其他的事,我想我……应该不必说了……你是乐国王后,也是大司祭的弟子……你的一生应该会平安随遂直到终老吧……”
      “平安……随遂吗?”
      横波的目光渐渐地定在了那个逆着日光缓缓走向她的苍白身影上,这么多天了,钟秀他终于走进了这个院子。可是,母亲,我并不想要一潭死水的平安,也并不想要两心不相通的随遂,所以,母亲,对不起。横波想要依着自己的心而活。
      钟秀走进横波所住的院子时,一眼就看到了难得失神的横波。她撑额倚在几上,一双眼迷迷蒙蒙,泠泠澈澈的,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仿佛伏案偷睡的少女,懒觉午后格外悠长。钟秀的心霎时便一动,到底有多久了?他似乎再难从她的眼中看出另外的情绪,这一刻,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然而,钟秀却觉得,她的眼底隐隐翻涌的情绪无比真实,而且是他很久都没能再触碰到的真实。现在站在他不远处的才是他的爱人,而不仅仅是乐国的王后。
      “横波……”
      这个名字是如此轻易如此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甚至快过了钟秀脑中任何的意识。他应该一直就期待着这样叫出横波的名字,动情地唤着他的爱人。钟秀想。
      横波的目光慢慢转向了他,她脸上似乎有笑意,她的眼中似乎也有笑意,终于,她完完全全地面向了他,他们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看着对方,横波神色未变,她微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王上。”
      钟秀终于再次走近了横波。
      子央回到行宫时,暮色已经盖住了天色,因此他有点着急。因为他答应了母亲会在晚膳前归来,除此之外,他还担心新作的琴曲可能无法入母亲的眼。刚刚在灵希宫先生说的话依然在他耳边回响,先生说,他太着急了,心思有点浮躁了。如果没有作曲的心态,那么他所作的曲子不会是好曲子,也没有任何的价值。他真的太心焦了吗?子央在回行宫的一路上都在想着千橒的话,还有母亲近日对他说过的一些话,当他在脑中反反复复地比对过两番话后,子央恍然发现,原来母亲和先生对他所说过的话,言意不同,然志趣相同。一首曲子的价值来源于乐者之心,真正最重要的也只有乐者之心。先生和母亲说得太对了!带着醍醐般的喜悦,子央快步走进了行宫。
      然而,未等踏进横波所住的院子,子央的脚步却突然一滞。他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说话声。
      “王上,你难道不想知道不久前我为何会突然陷入昏睡吗?”
      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平日就是这般与父亲说话的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母亲不该这样说话的,她怎能这样与父亲说话?连他都听得出母亲话中的刻意,逼迫,还有一丝狡黠,一丝得意?母亲到底在与父亲说什么事?
      “你想说,就说吧。”
      父亲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格外疲惫,也格外的失望,甚至绝望。
      母亲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央一下子陷入了惊恐的惶惑中。
      “王上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吧,毕竟我们其实拥有同一个师父。”
      “猜到了。”
      又是好似说不出话来的绝望。不知怎么,子央就是觉得此时父亲的脸色一定很苍白。父亲也定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在母亲的层层追击与逼迫下,父亲已然只能固守堡垒,溃不成军了。父亲或许也已无力回应母亲,但他不会不回应母亲,因为他无法忍受,也舍不得。子央模模糊糊地想着他自己似乎都并不理解的事。
      “那王上为何不来问我?”
      “我为何要来问你?我知道你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那我是为了什么?师兄?”
      “上次你这样叫我……”钟秀的所有思绪似乎立刻便被最后两个字牵住了,那个久违的称呼,他早已不再奢望能再次从横波口中听到……
      “王上何必再提起!”
      “那王后又何必如此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就让我沉溺在过往的回忆中多一会儿,不好吗?横波,你对我何其忍心!那不仅只是你的回忆。
      “还是王后急切地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王后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是,我只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的确,王后就是这样的性格,如若认定了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王后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是本王忽略了王后想知道答案的心。可是,我竟不知,王后是何时如此在意我的想法了?”
      “王上想知道吗?”横波道。
      “自然。未来我还要与王后一起走下去。”
      “还有子央。因为我知道王上,并不想让子央看到我们的貌合神离,也并不想让子央了解我们婚姻的真相。王上想让子央觉得,我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人。”
      “既然……王后知道我的想法……”
      “那么,我当然得问问王上,是否会再一次容忍这样的事?”
      ……
      再一次容忍……这样的事?
      到底是怎样的事?
      父亲与母亲为什么会提到婚姻的真相?
      到底什么是他们婚姻的真相?
      父亲与母亲到底在说什么事?
      母亲又到底在暗示什么?
      什么是……貌合神离?
      脑子恍恍惚惚就乱成了一团的子央发觉,他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了,他无法就这样走进母亲的院子,走到此时正说着“貌合神离”的他的父母面前。
      宴会上觥筹交错,酒酣正浓。
      这是为即将再次远行的大司祭所举办的践行宴会,是以,他们不得不提前从郊外行宫回到了王宫,回到了这个子央如今依旧觉得陌生的地方。而且,这是一场远比他之前唯一参加过的王家宴会更加盛大的宴会。子央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会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他们并不是窥视,也没有太多的遮掩,然而他们的注意还是让子央很不舒服,特别是来自高坐之上父亲右边的目光。
      子央并不知道,前不久为他和千橒的回归举办的宴会,那的确是钟秀的特意为之,当时来参加都是钟秀特意邀请的人,而且都是他与王后宗亲中的人。那次宴会,很多人没有得到邀请,也有更多人没有资格出席,包括如今坐在钟秀右边的英蘅。
      子央也并不知道,在钟秀的后宫中,唯一能与王后相抗衡的就是同样出身越阳贵族的世家之女,被钟秀封为英夫人的英蘅。而且,不同于横波,英蘅的家族如今在朝堂正炙手可热。
      只不过,英蘅无子。子央是乐国唯一的王子,而且离国十年,第一次亮相于众朝臣之前,众人自然不会错过打量审视子央的机会。毕竟他关系着乐国之后几十年的国运。
      在这场宴会中,唯一端然而坐,面容平静的似乎只有三人。
      钟秀历来于宴会中说话不多,但他会一直淡然微笑着看着所有人。因为他是王上,坐于高坐之上仰望芸芸众生也是他的使命之一。
      不同于钟秀,王后横波往往是宴会上最受关注的人之一。横波往往也不会说太多的话,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牵动王上的情绪。乐国众臣无不尽知,更何况王后出身灵希宫。王后才是真正影响宴会的人。
      至于最后的那个人,自然是同样久违在越阳现身的千橒。千橒大司祭走了又归,归了又走,乐国众臣并不奇怪,乐国数十年如一日的宁静,全赖大司祭,这也是他并不常常待在越阳的原因。是以,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越阳最近似乎出现了一些谣言,而且恰好与这位既神圣又神秘的千橒大司祭有关。到底是谁想将灵希宫卷入谣言呢?众臣不由朝高坐上默默望了望,谣言所传的另一个对象——王后至今也未说一句话,王上在开宴之后也陷入了沉默中,颇有几分意游天外的心事重重,因此,今日的宴会显得格外地沉闷。千橒大司祭、王上与王后,这三人的平静沉默难道是因为已经听到了谣言不成?众臣想到这里,俱都心有戚戚地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么,王子呢?
      转念想了想,还是有人再次偷偷地瞥了似乎也心事重重且焦躁无比的子央一眼,子央王子难道也听到了谣言吗?子央王子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向高台上看一眼。
      正当众人各自私下揣测时,宴会上,却有一道婉转语音响起。
      英蘅淡淡微笑,向千橒举起了酒樽。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动作做得极其优雅自然。
      千橒恭其不却,回应似地也端起了酒樽。酒中之意,宴会之意,自然已不必言明。横波,其实英蘅本不应是你的敌人。酒液入喉,千橒略有些怅惘地想。
      待到二人都放下了酒樽,全了宴会之仪,英蘅目光若无其事地扫了子央一眼,随即很快又转回了千橒的方向,像是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不知大司祭此次归期将是何时?”
      英蘅看似不经意的一句“归期将是何时”,几乎瞬间让宴会上所有人的心都往上提了提。
      英夫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让人心惊啊。看来,英夫人是听到了越阳最近的那些谣言的。英夫人果然针对的还是王后,英夫人应该是不满王上带着王后去了郊外行宫这么久?
      “归期未定。”
      非常平静的四个字,将宴会中刚刚被暗地挑起的“焦躁”压了压。
      “也对,向来不曾听说大司祭未离开便定了归期的。”英蘅莞尔笑了笑,便不再开口了。
      千橒默然一笑,也并未再开口。
      而这时,子央却带着些急躁地道:“那我要如何找到先生在哪里?我想给……先生……我或许有事想请先生为我解惑。”
      子央王子原来并不是千橒大司祭的弟子,可是子央王子却也分明视千橒大司祭为师了。
      “我是否可以去灵希宫找司祷?先生,我……或许真的有很多事,还需要你告诉我……我……”子央真的很舍不得千橒。英夫人的话几乎如惊雷让他倏然觉醒,这竟然是送别先生的宴会,可是之前他似乎并未意识到,他依然沉浸在郊外行宫偷听到的那些话中。所以,子央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焦急了。子央本能地依赖着千橒。
      可是……子央,你可能要独自地学着长大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乐国王子。
      这是只能一个人走下去的路吗?
      是的,只能你一个人走。没人能够陪伴你,你也不需要陪伴。
      是不是……就与先生一样?
      是的,就与我一样。我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
      那么……我想,我会明白的。在不远后的将来。
      子央无声地冲着千橒微微点了点头。
      千橒终于欣然笑道:“你当然可以去灵希宫。”
      “谢谢先生。”
      子央迅速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千橒的方向,很认真地作了一个告别礼。
      千橒开怀一笑,广袖扬起,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宴会中,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众人犹未回神。
      高台之上,英蘅却已转身望向了她的左侧,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乐国最尊贵的王后看着那个人丝毫不带留恋而去的背影怅然神伤的眼神,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身侧的男人满心满眼溢出的浓重悲伤。她看着他,他望着横波,他们三个人,果真都不如那个飘然而去的人洒脱!
      可是,英蘅不知,横波也不知,当她们的心绪都为另一个人所牵,当她们的双眼都在追逐她们心中的那个人时,有一个人的目光已经悄然地望向了高台之上,望向了她们。
      那是今晚第一次望向他父母的子央。
      子央的目光与钟秀的目光怵然相遇,父子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不可置信,还有……惶恐,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惶恐,迅速淹没了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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