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阿司匹林

　　冬天的风从行道树间穿过，风声和鸣笛声好似离她很远，天地间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句话，这一看人的样子，好像是前世的记忆，似远还近，许多渴望想起的，不敢想起的片断在每一块碎片里闪回。

　　赵夏晗的手象征性的在手心挣扎了下，便随同她整个人一道变得无比安静。

　　许是节日的气氛使人放松，赵夏晗任宁墨攥着，先是食指，其余四根也渐渐收拢来，安稳妥帖地包裹在掌心。
　　这种若有若无的动作，在宁墨的心里试探性地一戳，只是轻柔地那么碰一下，就渐涌起了温热的潮水，在心里悠悠地荡着。
　　宁墨描绘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几分钟的时间里异常满足，是千帆过尽之后的愉悦放松。

　　赵夏晗曲起一根手指，在她指腹上轻轻挠了挠，“那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宁墨侧过看着她。
　　因为在你身边，所以开心。

　　“既然开心的话就要多笑啊，今天平安夜，又是你生日，是一个好时候。”
　　赵夏晗的眼睛弯成一道桥，笑意浅浅地看向宁墨。
　　“嗯，听你的。”宁墨点点头。
　　“要笑……但你现在没笑，”赵夏晗忽然正了脸，一脸严肃地说。
　　那份严肃在宁墨看来却似一副孩子气，她微偏了头，安静地看着赵夏晗。
　　天上的星子陨落在漆黑的眸中，像潮汐日夜拍打的高高山崖上，一柱亮着光的灯塔。

　　赵夏晗被这目光吸引，鬼使神差地，把手从宁墨手掌中离抽出，食指落在她的唇畔的皮肤上，然后往斜上方小小一提，做出个微笑的弧度。
　　“宁墨，我希望你开心，我想看到你笑。”
　　她的话很轻，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整个过程宁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点漆眼眸里蕴着一潭秋水。

　　赵夏晗的视线落在宁墨薄薄的嘴唇上，有些怔神，尽管入了夜，光线昏暗，赵夏晗却还是能凭着想象描摹出她的唇形。

　　下午的时候，她用余光看宁墨，宁墨拿着杯子喝水的时候喉咙上下咽动，粉红色的唇上沾着水光，看起来像是无声的邀请。
　　那时她感觉到心里的异常，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缓慢地噬咬，她连忙撇开视线。
　　而此刻在夜晚的掩盖下，欲念一点点放大，情不自禁地摸到了宁墨的唇上，宁墨的唇很软，略微地带着些冰凉。
　　赵夏晗忽然想尝一尝宁墨嘴唇的味道。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开始不远的距离，现在却觉得过分近了，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夜色的迷醉，引得那些喑哑的心事也有了宣泄的地方。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就在咫尺，神经在一天的工作下也变得迟钝了。

　　就在赵夏晗的脸将要贴过去的时候，公交车停在了后方，车门打开的声音，瞬间将赵夏晗的失神拉回了原处。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移了移。
　　赵夏晗，你在想什么呢？

　　公交车的车门下了两个人，径直地走过站台，可能是同伴，他们走的一个方向。
　　视线不曾落在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身上，赵夏晗却觉得宛如上课开小差被抓包一般的羞窘，她在做什么，差一点……就要亲上宁墨了。
　　对上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眸，赵夏晗的脸上有些发烫，她慌忙将视线移到别处，假意看来往的车辆。
　　“今天这车来得好晚……”

　　“是啊，来得好晚。”宁墨也轻声说。

　　此时的晚风不见得冷，吹起了赵夏晗垂在耳际的头发，方才的心动悄无声息，仿佛是一场恍惚的梦，她在想，就让时间停在这里吧。
　　不急不慢，不长不短地，就停在这里。
　　一切还没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宁墨靠在后座，透过玻璃窗看城市的夜景。
　　她的侧脸落在窗上，映出一个标致秀丽的剪影，此时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好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好心情持续到回家时，接到江枫眠的电话。
　　今夜之前知道她生日并且记得的，只有江枫眠，而现在多了一个人。

　　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有点吵，各种喧闹的声音交织。
　　“小墨，生日快乐呀。”勾人的烟嗓扬着一点尾音，是江枫眠无疑。之后嘈杂的背景音渐小，估计是边打边去了外面。
　　江枫眠离开门口，在最近的路灯旁停下，此时街上也有人流经过，相对来说比酒吧安静。
　　“谢谢枫眠姐。”宁墨道。
　　这次没有直接叫她全名。

　　“哎哟，以往不是很少叫我姐么，今晚怎么了，可真是稀奇。”江枫眠含了笑意问道。
　　“你不喜欢吗？那我不叫了。”
　　“诶，姐姐跟你说着玩的，别当真。”顿了顿，江枫眠又道，“你现在在家吧，前些天在网上给你买了礼物，今天到了，放在快递柜里，自己去拿啊。我今晚有事，就不过来了。”
　　“嗯，你在哪儿？”宁墨问。
　　“加州之梦酒吧。”
　　“好，平安夜快乐。”

　　通话结束后，宁墨点开屏幕下方短信，按照上面的信息去小区里的快递柜取出包裹，到家后拆开。
　　是森海塞尔的一款蓝牙耳机，依照宁墨的偏好，挑的白色。
　　江枫眠和她自小相识，用江枫眠的话说，是看着她穿开裆裤长大的，对于自己的喜好自是了解得清楚。

　　按下锁屏键，江枫眠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然后回到酒吧包间。
　　包间里，灯光调出暧昧的深红色调，长发女人交叠双腿坐着，一袭长裙，像是盛开的花，裙角施施然地堆在沙发上，灯光一照，格外的魅惑。
　　女人指间轻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她的手指纤长而细，指甲没有涂得五颜六色，是天生的洁白、圆润、富有光泽，夹着烟时纯净而风情。
　　若是有人几个月前见到，会认出是她是江枫眠在隔壁市遇到的女人。

　　只见女人一副慵懒姿态，单手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宝石红的液体。
　　江枫眠扶着门沿看她，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得到女人半幅面容，长而浓密的睫毛，鼻梁挺拔，嘴唇红润丰盈。是极为难得的美人。

　　“你和那位妹妹说了么？”
　　女人抬眼看着江枫眠，待人走近后，朝她的脸上悠然吐出烟圈。
　　“说了，”江枫眠走到身边，把烟从嘴里取下，随意地摁熄在烟灰缸里。

　　风光旖旎，江枫眠与女人交缠接吻，一手搂住她的肩，手缓缓地伸了进去，有些意乱情迷。
　　吻后，女人的气息略略不稳。
　　口红沾在了唇上，江枫眠舔了舔唇角，似乎在回味着方才的馥郁甘甜，女人见她轻浮的模样，娇嗔地白她一眼，又痴痴地发笑。
　　江枫眠道：“元旦时候见面，到时带她见见嫂子。”
　　女人的手轻轻打在她的脸上，“你说谁是嫂子？”

　　江枫眠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般澄澈，眼角却稍稍上扬，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地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

　　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多的那一点口红为她的面容添上几分明艳 。
　　江枫眠凑近了女人的脸，眉目间是引诱，在她的耳边呵出热气：“怎么，不想做了？昨晚不是叫宝贝叫得很爽吗？”

　　*

　　宁墨看到礼物后重新放了回去，将礼品盒搁在桌边，接着目光掠到另一角，冷白色的铁皮盒子进入眼帘。
　　她慢慢打开盖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将盖子放在一旁。

　　房间一如既往的空寂，此时，宁墨却没有觉得孤单。
　　她想起了赵夏晗安静的侧脸，和在手心写字时酥酥的痒意，当时不知为何，冒冒然握住了赵夏晗的手，而她没有躲开。
　　就像当时在酒吧，醉酒时赵夏晗握住自己的手一般，不过两个主角换了顺序。
　　还有那个将要未要的吻……
　　两指从盒里捏起一颗塑料纸包裹的硬糖，这一次她没有吃。
　　宁墨盯着那颗糖看了一小会儿，她想她终于会得到。

　　天空布满了形状不规则的青白色小云块，像是碎裂开来似的，每个云块周围都散着点点蓝色，格外好看而深远，又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
　　这样的天空，在城市里并不多见。

　　月亮亦显得特别的澄清，特别的明亮，在它的周围，散着一圈由橙黄到淡红的光晕，三点两点的星星散在空中。
　　有几颗很亮，呆在一个地方不动，还有几颗隐在云层里，眨眼又看到了，再一眨眼又不见了。
　　宁墨将窗帘拉开，月光在地板上投出一方清浅如水的银辉，今晚熄了灯，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周一的早上，班上的同学还留在过节的兴奋中，课间都在讨论着圣诞节怎么过的，收到了哪些礼物。
　　秦严开完研讨会回来，在班会课上讲了期末考试的事宜，高二年级的考试时间定了下来，在一月十七十八号，满打满算还有三周了。
　　接着上了五天的课，就到了元旦。
　　假期的第一天，宁墨收到一个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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