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外

　　送走还有公事的李森，徐朗往公司打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一个人慢慢往医院走，心里千回百转。不曾想在病房走廊上遇到李鑫和罗丽珍，罗丽珍是来看林萌的，李鑫却是来找他的。

　　“得请你回去做个笔录。”李鑫笑着说，罗丽珍打了招呼自己往病房里走，徐朗点头配合，又问：“那萌萌……”
　　“她的部分，等过两天她出院了再来。”

　　李鑫这样说，徐朗稍微放了心，林萌现在的身体和情绪实在不适合去回答那些关于舒怡的烂问题。

　　罗丽珍到的时候，林萌刚睡醒，有些饿，看着罗丽珍提着保温盒进来大笑一声说：“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罗丽珍看她精神不错，舒了口气，提了提手中的保温盒说：“我炖的，你上次还说好吃。”林萌露出一脸馋样，向往地看着她把汤盛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喝了两口，舒畅地叹口气，靠坐在床上接着慢慢喝。

　　“别烫着了。”罗丽珍拖了椅子坐下，观察着林萌，生怕她这样的轻松平静下依旧掩藏着什么。今天的状况，她大概也知道了些，心里又着急又是怜惜，林萌这么好的人，怎么命里这么多坎坷呢。

　　罗丽珍轻叹，接过喝光的碗，笑着问：“还要喝吗？”
　　林萌满足地摸摸肚子，摆手说：“等我缓缓。”

　　罗丽珍扑哧一声笑了，又看看她的肚子，斟酌着说：“……孩子还好吧？”孩子的事，是李森打电话来说的，嘱咐她要送吃的也注意点，罗丽珍刚生完自己的孩子，在这方面经验老到，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林萌手顿了顿，而后重重点头，笑得灿烂：“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得静养几天，在山上那会儿，我还以为……”

　　林萌没说下去，罗丽珍倾身上前握住她的双手，真诚地说道：“这孩子就是和你缘分，哪怕出了事也不跑掉，你就算为了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林萌慢慢将视线移到窗外，她的病房在二楼，外面就是医院的绿化带，能看见树梢，寒冬腊月里，有的树枝叶萧条，有的仍有些许绿意。但不管它们此时是什么样，下一个春天来临时，它们都将生出新鲜的枝芽，绿盈盈的，充满生机的。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林萌抿唇微笑，温和地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心思烦乱，麻木地处理着事情，看似冷静，自己心里却没有方向感，像一直身在黑暗的迷宫……但是你知道吗？”林萌对上罗丽珍的眼，对方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她接着说：

　　“今天早上拿到化验单，确定怀孕后，我豁然开朗了，身体里多了一个生命，反倒让我的心脱离了束缚。我想……往事再痛苦，也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抱着那些悲伤和仇恨，不能再折磨自己，这也是我的家人不愿意看到的……”

　　她轻轻地覆上还很平坦的小腹，脸上温柔的笑容让罗丽珍想起自己怀孕的日子，她慢慢说：“这里有一个新的生命，真的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带来了新的希望。曾经属于我的养分已经尽数离去，在我即将枯竭的时候，他来了，是上帝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为了他，我也将加倍的珍惜自己，珍惜生活。”

　　说了这么长一段后，林萌停下来，看见罗丽珍笑意盈然地看着她，她微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笑什么？”

　　罗丽珍高兴地拍拍她的手，激动地说：“你能这样想真好！萌萌……你这样的人，就该得到最好的生活，相信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林萌被她难得激动的样子逗笑了，又看了眼旁边的碗说：“我还想喝一碗。”神情像极对妈妈撒娇的小女孩，罗丽珍站起来重新给她盛汤，递给她后看着她喝得慢条斯理，思来想去还是问：“听说今天是徐朗报警的？”

　　“……是吧。”林萌口里包着汤，含混又不在意地说。
　　罗丽珍停了会儿又问：“那你们……”

　　林萌已经咕噜咕噜喝完汤，放下碗，粲然一笑：“真好喝，感觉力气又回来了，李大哥可真有福气。”罗丽珍好笑地白她一眼，本都要放弃刚问的问题了，林萌却突然风轻云淡地说：“我相信我们的心意从未变过，只是被一些事情蒙蔽了双眼，拨开乌云看清来路就好了。”

　　罗丽珍安静站着，没说话，这样的林萌，是一个全新的她，自信坚定也依旧坚强。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她会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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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朗去了警局又赶回公司处理了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晚上才回来医院，林萌已经睡了，他就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她的眉毛总是修得很好，秀气中藏着英气，紧闭的眼睛下，睫毛投下青色的阴影，鼻梁很高，嘴唇的弧度很柔和……

　　徐朗小心翼翼地将手隔着被子放在她小腹上，无声地勾起嘴角，这里有他们的孩子，爱的结晶。满心中溢的幸福感中还夹杂着不安，他因为舒怡的挑衅而不信任她，甚至伤害她，她会原谅他吗？

　　半夜，林萌因口渴幽幽转醒，发现床边的人握着她的手，脸埋在他们相握的手掌里，睡得很沉，轻轻浅浅的鼻息一下一下挠在她手心，痒痒的……

　　林萌轻轻地倾过上身，在昏暗台灯的照射下，看着他的侧脸，是熟悉的温柔的她爱的线条。对他当然是气的，她早就知道是舒怡搞的鬼，气他不信任她也气他分辨不出她，但她自己又何尝没错呢……徐朗对小静的事全然不知，会中圈套是正常的，而她自己以前本来就存有不好的心思。

　　她抽了抽手，想下床接水，却还是惊醒了他。
　　徐朗迅速起身，担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林萌摇头，轻声说：“我想喝水。”
　　徐朗赶紧去接了杯水，吹了很久，才递给她，还不忘嘱咐：“小心烫。”

　　看着他头发杂乱手忙脚乱忧心忡忡的样子，林萌忍不住笑了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徐朗挨着床沿坐下来，看她喝完水把被子放在一旁笑看着他，好似得到某种鼓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拒绝，他心上一喜，又靠近了些，试着唤：“萌萌……”

　　“嗯。”她轻声应，脸上的微笑弧度不变。莫可名状的感动突袭了徐朗的心房，他受蛊似的伸手轻抚她的脸，哽咽着说：“对不起。”

　　林萌就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脸，看着他说：“我接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暗光里亮晶晶得很是好看，她接着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徐朗加倍的愧疚，唇凑过去轻轻贴在她眼皮上，柔声说：“是我太自以为是，再也不会了……我们按计划结婚，好好地在一起，给自己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

　　他的嘴唇顺着滑下来，正好吮住她突然落下来的泪，他惊愕，退开身子看她，她的唇边却分明还带着笑。林萌自己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有些俏皮地说：“可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徐朗愣了愣，转即心领神会地笑了，再度倾身过去，准备无误地将吻落在她左颈上的一点，那里有一颗褐色的小痣……林萌一僵，然后伸手拥住他，她知道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

　　她和小静五官轮廓一模一样，但她左颈上有一颗痣，小静没有，这是最容易发现的区别，徐朗上次鬼迷心窍没有留意，知晓一切后再度回想，豁然开朗。而他知道林萌也是在意这一方面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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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下午，林萌出院，徐朗直接把她接回了自己的公寓，林萌并没有反对，进屋后坐在客厅看着他忙来忙去收拾房间，还不忘大声说：“我不负责搬家。”

　　徐朗笑嘻嘻地甩着手从浴室出来，说：“老婆放心，你只要坐着就行，我去给你把东西搬回来！”林萌脸上一红，嘀咕一句：“谁是你老婆！”

　　徐朗大笑着走去厨房准备做饭，林萌仰头叫住他说：“徐朗，吃完晚饭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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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萌带他来的地方，是她家在C市的老房子，林母去疗养院后这里一直空着。走到楼下时，林萌熟练地去自家信箱里取了一叠信，徐朗凑过去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是林萌自己的，写着小静收，心下便了然，想起曾经在林萌那里看到过她写信，这是她独特的纪念小静放松自己的方式吧。

　　他们的房子在四楼，简单的三室一厅，几年没住人，却仍是一层不染，林萌走去厨房拉开橱柜，开心地拿出两瓶饮料说：“上个月买过来的还在呢，不知道过了有效期没。”

　　徐朗知道她一定是定期回来打扫，他四处打量一番，这个地方，是林萌曾经生活的家，一桌一椅，一副挂画一本书，都像是有她的味道。

　　林萌去了里间拿出一个盒子，示意徐朗坐到电视前的沙发上，她开了电视，打开盒子说：“小静留下来的东西，我还有一个没看……不太敢看，怕自己受不了。”

　　说得徐朗又是一阵心疼，林萌拿出一个录像带晃了晃，说：“但是现在我想看。”
　　有他陪着，她就敢。

　　将录影带推进机器，林萌退回来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徐朗将她揽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说：“有我在呢。”
　　“嗯。”她冲他笑了笑，扭头认真地看着屏幕，徐朗也一言不发地盯紧了屏幕。

　　这个录像带是林静在四年前的六月一日录制的，背景是她的房间，镜头里出现一个和林萌如出一辙的女孩子，她调整了下角度，然后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说：“姐，能看清我吗？”

　　徐朗感觉到林萌身子一僵，便更加握紧了她的手，靠得更近一点。录影带的女孩子坐下了，脸上还是笑着，语调轻快：“姐，今天是儿童节，首先祝我们节日快乐！”林萌轻笑了一下，又听那人说：“我好久没见着你了，你工作认真可以，但也不要累着自己，听说你这几天要去X市出差吗？不知道生日的时候你能不能赶回来。”

　　说到这里，林静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声音也放缓了：“姐，你看见这卷录影带，大概是……我离开以后吧。你肯定很难过，怪我没出息吧……可是，你应该了解我的，如果你知道我遭遇了一些什么，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一直以来，我都比你懦弱，你却总觉得我更坚强……”林静抬眼对镜头笑了下说：“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像你一样乐观活泼，像你一样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可是……命运从来是不由人的。”

　　“姐，我录这样一个带子，只是想更直观地告诉你，不要为我的离去伤心难过太久，更不要绝望不要仇恨，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是我最想看到的，我没能坚持的，我没能克服的，你要替我完成。”

　　林静又笑起来，抿着嘴巴握着拳头对着镜头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答应我哦！”

　　徐朗微微低头，看见林萌脸上早已全是泪水，他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发，企图由此包覆她柔软的心。

　　那头林静已经笑盈盈地站了起来，离镜头更近了一些，眉目间颇有些得意地说：“姐，我最后为你唱一首歌吧。”

　　甜美的女声开始清唱起来，这是林萌熟悉和喜爱的一首歌，□□的《姐，你睡了吗》，她们曾经一起学唱这首歌，看着MV里□□可爱的造型说这MV拍得很适合她们。

　　屏幕上的女孩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有比她更柔弱易碎的心，她们心有灵犀，她们是灵魂上的伙伴，是超越了血缘关系的亲密，但是……小静离开了，仿佛也带走了她的一部分，从此她也成了小静，她扮演着两个人的角色，生活着两个人的生活，虽然最近她才领悟她过的并不是小静所希望的。

　　她最亲爱的妹妹在唱：“天好大这条路好滑，我要这样往前闯，别让风把我们吹散，手拉着手不害怕。”
　　可是小静选的那条路，不仅滑，还没有任何退路。
　　而她没有及时拉住她的手，就眼睁睁地看着她飘落在风中。

　　视频里的林静一直带着笑容，好像这视频仅仅是送给姐姐的儿童节礼物，她唱：“姐我想你已经睡了吧，你总是比我勇敢。如果你遇见你那个他，别为我放不下。”

　　歌曲唱完，林静轻声对着镜头说：“姐姐，我爱你。”满是笑意的脸上，一滴眼泪突然滑落，屏幕就这样黑掉了。

　　一直默默流泪再至抽泣的林萌再也忍不住，侧头埋进徐朗怀抱，嚎啕大哭。徐朗早已动容，抱紧她不停亲吻着她的额角，轻声说：“萌萌，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这里。”

　　这天下午，林萌终于完成了她对过去所有悲伤的告别仪式，带着红肿的眼眶和鼻头。从此以后，她只要记住欢笑，放开仇恨和萦绕多年的自责，为自己，为她爱的人也为爱她的人，努力地活。

　　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了老房子里，睡在林萌以前的床上。床有些窄，徐朗生怕挤到她，好几次说他去另一间住吧，林萌不许，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娇憨地说：“不准走！不然我就休夫！”

　　徐朗哭笑不得，在她刚洗完澡还红扑扑的脸上咬一口，从身后抱住她，双手拉住她的手，轻扣在她小腹上，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

　　床铺对面就是窗户，有朦胧的月色照耀过来，林萌看得出神，喃喃地说：“快过年了吧。”
　　徐朗应了一声，在她后颈吻了下，说：“是的，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林萌闭上眼，手掌反转扣住他的十指，嘴角微翘，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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