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杀人报告

　　由于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尽可能快速的与被采访者建立信任，才能得到有效的信息。尤其是对于曾经经历过很大伤害的当事人来说，取得信任的难度会更大。
　　安小波妈妈看起来很有礼貌，但总不自觉的盯着炉子上的水，看它什么时候烧开。
　　淑离问：“最近农活上有啥忙的吗？”
　　“还行，今年这年景还不错，俺们枣子树还有不到俩月就能收了，个头大，可甜。到时候给你们装一些，
　　“不用这么客气的。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从何跟您说起，比较好。您和大哥从城里回来后，生活上……还可以吗？”
　　小波妈妈叹了口气：“孩子在的时候，叫生活，孩子不在了，就是半死不活。当初我们狠心去城里，就是想多挣点钱，供小波上学的.....在大城市，俺们过的，都是低人一等的日子。到头来，一年的辛苦钱没领到，先领到的，却是儿子那具冰冷的尸体。你说，像我们这种穷人，本来就已经够苦了，老天爷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说着，她的眼泪就顺着明显的泪沟滚落下来，肩膀也跟着发抖。
　　淑离也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身为一个女人来说，她能感受到那种母性的拉扯。可是作为一个记者，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主动去调动被采访者的情绪，是一个必备的职业技能。
　　富有经验的摄像肥牛安静地把这一幕纪录了下来，没有按下机器上的Stop键。
　　淑离拉着小波妈的手说：“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非常残忍。但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挖掘出更多的信息，尽快的把凶手绳之以法。所以，我想让您告诉我您经历的一切。因为，您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神记者，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们。5年前，孩子失踪之后，俺和他爹连夜就赶火车回来了，但是路上太难走，我们多耽搁了两天，警察是比我们先到的”。
　　小波妈闭上眼睛，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
　　当年，在村头河岸的野草从里，村民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破碎的尸身，他的手臂被野狗啃食的只剩下了白骨，胃部肺部被蚕食无几，四肢僵硬的弯曲着，周身皮肤苍白肿胀，嘴唇呈现黑紫色，有红色尸斑。经家属辨认，死者的身份，正是安小波。
　　“小波在出事的前几天，跟你们联系了吗？之前，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小波妈摇摇头：“一直很正常。俺们每隔两天就跟波儿通一次电话，平时让他二姨带着，也放心。这孩子性格特别好，大家都喜欢跟他玩。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在他出事儿的前一天，本想着这孩子是最让人省心的，谁想到......”
　　经过了一番询问，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发现。临走前，淑离环顾了下房子，说：“姐，不管怎么样，您要照顾好自己啊。我看这个门，都裂缝了，有时间修修吧，不然也不安全啊！
　　小波妈苦笑：“不能动，哪儿都不能动。这房子从小波出事后我们就没有翻新过。等孩子哪天想回来看看了，看到家还是这个样子，他就不会迷路了......”
　　大家都听的一头雾水，不过，为了赶时间，他们又很快去了曾经照顾过小波的二姨家。二姨这个人很爱打牌，约一次不容易。出事的那天，小波说要去帮同学看家，二姨也没多问，后来，小波就不见了。

　　晚上，在六叔的家里，肥牛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淑离泼着冷水：“傻妹妹，我们是来做节目的，你不用把什么都查的水落石出，那是警察干的事。咱们要的是节目效果，是收视率！越摸不着头脑就越好看！”
　　“你的意思，不就跟《科学面对面》那节目一样吗，本来挺精彩的故事，一到解释不了的时候呢，就说主人公有精神病！这观众能被忽悠一次，两次，但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对这种套路产生疲劳的！这叫对观众的不负责任！”
　　“哈哈，不负责任咋啦？人家那节目可是咱们的榜样，你管观众骂不骂你啊，它火了就行！现在哪个节目不忽悠，你跟我说？”
　　淑离继续低头查着资料：“牛哥，你先帮我拿个苹果来。咱们一起好好讨论讨论嘛，节目效果肯定是要有的，但是，你们都希望那个变态杀人犯一直逍遥法外吗？这里的人已经人心惶惶的过了五年了，想想那些孩子们，多可怜啊！”
　　“好好，你认真是好事儿，不过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了，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大家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围坐在一起。这时候，大大咧咧的安路生也凑了过来，花痴的看着淑离。

　　“当时的尸检报告，申明小波致死的原因是溺水。但警方是因为最终没有找到其他他杀的证据而结案了。你们觉得，小波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大斌提高了嗓门：“肯定是他杀的啊！这还用问嘛，就像他妈说的，这孩子本身就比较乖，也不会自己跑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啊！可我纳闷儿的是，这么善良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当成作案目标呢？
　　淑离咬了一口苹果，道：“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当时一个目击者的证词。他说在案发当天路过河对岸的时候，确实看到小波一个人在河边站着，好像感觉在跟对面的空气交流，而且小波还做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像是着了魔似的。”
　　肥牛点了点头：“那这孩子，要么就是贪玩失足落水了，要么就是被水鬼缠住了，不然怎么会自己跑到河里呢？”
　　灯爷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扶了扶金丝眼镜：“听着怪吓人撒，别忘了咱们的节目守则是不能出现牛鬼蛇神的撒......”
　　肥牛却显得不以为然：“不，我觉得这下子，我们的节目就更有看头了！这段死亡过程要着重渲染，我们也不用说什么牛鬼蛇神啊，因为【悬案】永远是最吸引人的！”
　　路生突然插话进来：“姐姐，你可以问问我呀，其实，我和安小波关系还行，不算太熟，但是，我大概也能给你讲讲。”
　　淑离才反应过来：“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跟安小波是同龄的吧？你们，是不是同学呢？”
　　“嗯，我们曾经一起上过学，但我们这的孩子，都缺大人管教，学校也不是很正规，上学基本都靠自觉。就算你偶尔辍学，翘课，老师都不会管的。像小波这种学习又好，性格又好，又懂事的男孩真的不多。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的，不过那个人除外。”
　　“谁啊？”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那个男生从出生开始，就非常晦气。”
　　经过路生一番生动的描述，他们竟了解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
　　那个【晦气】的男孩，出生在农历七月十五的子时，那晚天降暴雨，他的母亲把他诞下之后就放在了善终堂的门口，狠心的离开了。这孩子天生命硬，哭了整整一夜，竟然没有死掉。第二天早晨，善终堂的主人独眼老方打开门看到了这个婴儿，也看到了他小小的身旁用木牌写的三个字－“仓水决”。
　　老方单了半辈子，心想着养个孩子也能防老，于是就慢慢把他给养大了。
　　善终堂是专门为羊家寨办理丧事，看管尸体，进行超度的地方。仓水决就是在这里与老方日夜作伴，慢慢成长。同龄的孩子们打小就嫌他晦气，身份不明，经常对他动辄打骂。而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赐予自己的名字是这么的不详，甚至像一个诅咒。
　　大斌走神的打了个哈欠：“所以，说了这么久，这个仓水决跟咱们的案子有啥关系吗？”
　　路生说：“没啦，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而已，刚才姐姐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了呗。”

　　第二天，怀着一丝的揣测，淑离再次拜访了二姨。二姨因为昨天打牌太晚，还没醒觉，就被迫起了床。
　　“啥事儿啊，神记者？”
　　“噢，您好二姨，又来打扰您了。那个，我有些事儿想再跟你聊聊，我没带别人，这次就我自己。”
　　二姨犹豫的带她进了屋子，给她煮了一壶奶茶。
　　“我上次都说过了，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问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其实，有些事我也记不清楚了。”
　　“二姨，小波跟着您的时候，挺乖的吧？”
　　“我们小波当然很乖，我带他时间这么长，他看我可比他父母还亲。”
　　“噢？是吗，你们感情这么好啊！”
　　“那当然了，你别看我偶尔爱打牌，可小波的生活习惯，学习情况，我都特了解！我没有儿子，他就跟我儿子一样，也必须一样……”二姨捧着热腾腾的奶茶碗，手指紧紧的贴在了上面。
　　“二姨，您小心烫到手！”
　　二姨一听，竟打了个哆嗦，碗里的奶茶一下子泼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烫的她嗷嗷直叫。“哟，你看看我，老是糊里糊涂的，我再去倒一碗！”
　　“嗯，好。”
　　淑离趁二姨去厨房取奶茶的功夫，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她看见墙壁上挂着很多美丽的刺绣，相框里，还有她年轻时穿着美丽的传统服饰在草原上的留影。
　　“二姨，这些刺绣都是您弄的啊？还有你们穿的民族服饰，好漂亮，也是您做的吗？”
　　“哈哈，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我才没空做那么细的活计呢！眼神儿不行咯。”
　　“其实，我特别崇拜会做手工的人，现在我们这些女孩，除了买买衣服，啥都不会，您这刺绣看起来很特别啊，都没有针眼的痕迹，像天然的一样，怎么做到的啊？”
　　二姨被夸的很开心：“你们都是城里人，不需要做这些费力的东西。我们这些刺绣嘛。很麻烦的，你看看这幅，我是花了两个月才绣好的呢。因为它的针脚需要特别细。你得凭经验，凭感觉。”
　　“是吗，有多细？我看看？”
　　二姨打开了一排抽屉，里面都是各色的针线，工具十分齐全。“像这么细的针，你就算拿着它，都要小心翼翼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算是缝错一个针脚，整个图案的感觉就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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