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真情

作者:王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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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囹圄


      陈晴趁着上午没课,走街串巷去给原来寝室的几个人买东西,她觉得空着两手,空口白牙的道歉似乎有些不妥,但转来转去也没寻么到合适的东西。买太贵怕别人觉得自己爱现,太便宜又看不上眼,一番琢磨之后买了一堆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零食。她独自前去,又独自离开,一番言语,自觉言辞恳切,态度真诚。虽不知传达出了几分,三个女孩子又能接收到多少,但只求心中无过,该说的话都吐了出去,心也宽敞了不少。

      张延飞跟夏博文说,陈阳已经查清了事情本末,重要的证据都已经收集完毕,即使现在就去面见警察,也有足够的把握全身而退。陈阳还是没有联系陈晴,夏博文告诉她不要急,事情到了这一步稳住就好。陈阳在事情彻底结束前不想拉陈晴进来,哪怕有一丝关联都会让他不放心,生怕兔子急了再咬到他的宝贝妹妹,愣是憋着一腔思念,没给她打一个电话。
      夏博文自上次照片被放出后,顿觉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在盯着陈晴,他是看护,那位确是完完全全的监视。因此每天上完课,不论几点,他都先把陈晴送回公寓,再自己折回学校。依陈晴的性子,进了家门就鲜少出去,因此也不叫人担心。夏博文不是徒步爱好者,这过程固然有些辛苦,但在陈阳回来的时候,他必须做到,将一个毫发无伤、心智健康、未受风霜吹打的陈晴,带到他面前。

      陈晴知道自己和夏博文走的太近了,她离这位越近,离刘雨沉就更远。她走的不是阳关道,而是有来无回的独木桥,了无音讯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暗自让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落了地,即使刘雨沉现在跑过来跟她就地分手,她也不会有多伤春悲秋、怅然若失。每日心惊胆战、提心吊胆怕抓不住的东西,真的到了失去的时候,反而平静了。
      他终于走了,而我也不用再为此担心。

      陈晴把自己宅在家里,无所事事,自上次被大家的目光凌迟了一番后,陈晴就开始每日去学校的网站上看一眼。她不怕再看到对自己的恶意中伤和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而是怕别人已经开始对你口吐芬芳,你还上演着毫不知情、深感震惊的戏码,看起来像个装模作样的大傻子。
      陈晴不过脑子地往下滑网页,突然心里一咯噔,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东西?
      为了验证自己是火眼金睛还是生了心魔,她赶紧往上翻了翻,这一翻,直接略去了“毫不知情”,整个人被震惊在原地——小刘老师辞职了!
      这是干什么?

      陈晴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刘雨沉一声不吭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但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谁说惩罚一定要失声咆哮,歇斯底里?无声的,沉默的,不露声色的,才是致命一击。

      陈晴要给夏博文打个电话,问问同是男人的他,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她刚要把电话拨过去,自己电话就来了个陌生来电,难不成又是老师找她谈话?她接了电话,还没等说话,那边就开口说道:“喂,是陈晴嘛,城北区派出所。”
      陈晴没违法犯法,坦坦荡荡说了句:“是,什么事。”
      “一起校园袭击案,受害人是张越和潘奕霖,来派出所报案时,受害人陈述袭击者自称受你指使,有这件事吧。”
      “有是有,但我并不知道她们报案了。”陈晴如实回答,她不逃避,但也确实不知情。那天去寝室找她们道歉的时候,也没人告诉她还有这档子事,况且如果报案,为什么要隔个几天才来找她?难不成是学校认为此事需要公安介入,加强校园安全?

      “案子已经立了,需要你来配合做一个询问笔录。”
      “好。”陈晴说:“我怎么过去?”
      “我们开车到学校接你。”
      陈晴本意是想问个地址,自己过去,这么看来这个同志是怕她不配合,要去学校堵她。陈晴怕学校人多眼杂,自己这一上警车,又不定得被宣传成什么样,她可真是怕了,于是和这位警察定了个其他位置。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陈晴心里想:“最近怎么总是烂事缠身,像一群跳蚤,咬不死你,却能把你给烦死。”
      陈晴挂了电话,就给夏博文拨过去,响了几声没人接。他电话总是静音,除非是把电话捏在手里,否则接电话全靠缘分,十个电话能有八个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

      一辆警车停在小区门口,陈晴核实了车牌号,上前打开车门,后座的人说:“上来吧,做个笔录,几分钟的事。”
      陈晴想也没想便坐了进去,给夏博文发了条微信,说她要出去一下,看见了给她回个电话。
      陈晴抵着下巴看着窗外,任自己思绪乱飞,突然,她全身上下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详预感,后背头皮爬上一层稀稀疏疏的毛汗。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身体却已经僵成了冰块。方才她见是警车,便毫无防备地坐了上来,连车上人员的证件都没想起要看一眼。她没有自报姓名,车上的人也没有问她姓甚名谁,如何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接的那个人?这说明……这些人知道她是谁,不用核实就可以知道!而且,她旁边的这喂大叔,不应该是坐在副驾驶的嘛?坐在这里,怎么看都像专门看她的!
      陈晴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向前看,果然,她眼角余光处,开车的人透过玻璃上方挂着的镜子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一个正常开车人该有的反应。此时距她上车已二十分钟有余,江南小城一个行政区能有多大,去个派出所也不至于畅通无阻得开上这么久。

      陈晴为了以防万一,用靠近车门的一只手悄悄拿出手机,给夏博文发送了一个位置共享,又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她想叫夏博文别打电话,但蹑手蹑脚也不好光明正大地看,发出去的是什么内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夏博文的脑回路,即使陈晴发过去的是胡言乱语,他也能猜出一二,不需要多担心。陈晴搞完这套操作,手心出的汗让她差点拿不住手机,不禁心生感叹:“考试作弊的功夫还是欠练。”
      陈晴恨自己竟然这么不警惕,都不用被别人花言巧语得忽悠就上了贼车。随即又把这念头一抛,往后有的是时间自哀自叹,现在还在这妄自菲薄、肝肠寸断,可就真追悔莫及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确保安全,再逃之夭夭。

      陈晴在心里琢磨,这两个人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晚在学校里袭击越越和潘奕霖的人,所以才会以此为钩子,把自己钓上车。陈晴与这两人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一路上也并未为难,想必是受人指使,至于背后是谁也可想而知——陈晴知道自己没这个能耐,搅不起什么风浪,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唯一一点用处也就是能限制一下陈阳。
      这么一想,陈晴心宽了不少,一方面是对夏博文的全盘信任,另一方面是自己这条小命暂且无忧,活的才有用。

      车继续行进了一段路,停在了一个无标无识的门前。陈晴虽然脑袋反应慢,但贵在记性好,背课文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记路更是不在话下。陈晴一直看着车窗外,发现这辆车虽然开了很久,但实则是在绕圈子,最终停在了一个她曾经来过的地方——文水酒吧。虽说是把她带到了侧门,但她第一次来这里就细细观察过,对一草一木都铭记在心,错不了。
      同时她也确定了背后之人。

      车上的两个人示意陈晴下车,同时也准备好了等陈晴问出:“这是哪啊?怎么不是派出所?”
      但等来的确是一阵沉默和老老实实得下车,这一举动倒是让两人莫名其妙,这反应不对啊?
      陈晴见两人在那比比划划、挤眉弄眼的,便配合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啊?”
      其中一个人嗤道:“哪这么多废话!”
      陈晴:“?”
      从头至尾她不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嘛?既然跑也跑不掉,问也问不出,还不如乖乖听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舒坦一时是一时。

      陈晴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几把桌椅,周围安静的很,想必酒吧没有营业。其中一个人把她按在椅子上,又把她的两只手往后一掰,牢牢卡在凳子上,另一个人开始拿绳子绑她的手。陈晴心想,她不说话也不挣扎,可千万别堵她的嘴。还好,在她十足的配合以及全程的安静下,她的嘴逃过一劫。二个中年男子把椅子和管道绑在了一起,生怕陈晴背起椅子再作出什么妖,把她五花大绑后,留置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

      夏博文看到未接来电和陈晴发的消息后,整个人如遭雷劈,从宿舍一直窜到了学校大门口,才恢复了些许神智——他一个人去有什么用?买一送一嘛?报警?失踪都要24小时才能立案,警察会为了他这无凭无据的猜想大动干戈嘛?
      夏博文叫了车往陈晴的定位方向赶去,同时在心里焦急地来回盘算,他急得喉咙发干,大脑却意外闭塞了,怎么都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没有全须全尾的必要了。”夏博文心里想着,苟活着面对陈阳,还不如痛快得死了,当下把心一横,送菜就送菜。
      想到这里,夏博文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现在应该琢磨出一个万全之策,而不是求死,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没出息的念头?

      夏博文一边想着,一边不停地看手机定位,就在这时,手机里闯进了一个陌生来电,夏博文一瞬间思绪庞杂,还没来得及做一场头脑风暴,手就已经按下了接通键。
      “小博,我们今天回滨城,路过你们那里,阳哥想去看一眼……”
      是张延飞!夏博文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苦行僧,山穷水尽之时,一抬头竟看见了一汪清泉,此刻张延飞的声音真是比亲爹还亲,夏博文一开口说话,喉咙里都泛着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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