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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帮商行
“人来了!朝廷来人了!大家有救了!”不知是谁喊了句,城脚下、街道上、小巷里、站着的、躺着的……齐刷刷朝声源望去。
无忧一行人的出现无疑是显眼的,几息之间,无数饥寒交迫的难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一往无前的急切朝她们冲来。
人在饥饿与死亡面前迸发出的胆量与力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无忧一行人被团团围住、重重叠叠,有无数只手在挣扎撕扯,一时间街道上人满为患。
“救救我......”
“给点吃的吧......”
“大人......”
护卫们一方面要护着车辆,一方面有不愿伤及为生存所迫的难民,束手束脚、举步维艰。
“让开...都让开!”一道强横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都老实待着,大人是你们能冒犯的吗!”
紧接着,一阵阵棍棒击打在□□上沉闷的声音响起。
简单的木棍在赶来的官差手中虎虎生风,伴随着木棍的每一次起落都会有一个难民应声倒下。
面对突然出现的“救兵”,无忧本应感激的,可是她没有,手中的武器不应该对准弱者。
“泾溶州州长江长行,来迟,让大人受惊。”
说话间,一中年女子从方才官差“打开”的道路中走来,一袭黑色官服平平无奇,玉冠束起长发,环佩叮当声中,无忧中感受到了金钱的铜臭味。
待那中年女子走进,众人这又才留意到,原来这官服竟是由云锦织成,寸布寸金,而官服的领口、袖口和下摆处更是直接由金线织成。
这时,无忧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丝丝缕缕的暖香,而且随着江长行的走进愈发馥郁。
无忧上上下下打量了江长行一番,却并未发现香囊之类的物件,那这香是从哪儿来的呢?
无忧不动声色,自若道:“江大人来得正及时,江大人先上车。”
江长行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窜上了马车。合上车门,无忧坐在主位,薛尽欢和江长行各自落座于左右两侧。
原本车内的暖气早已在方才马车门打开的间隙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室清冷,现在车门合上,在车内暖炉的作用下,温度开始渐渐回升。
无忧和薛尽欢又闻到了之前的暖香,只是这一次在车内温度回升的作用下,原本令人舒展的暖香变得甜腻,可以确定——香,就在江长行身上。
无忧:“江大人,初来城中见街道上的流民多以白水充饥,朝廷不是已经发布了开仓放粮的命令么?”
江长行以手掩面,道:“说来惭愧,泾溶虽地处三江交汇之地,船运贸易繁华,属于姜国的纳税大洲,但也正因为如此,百姓们发现其中的利益远高于务农,故而纷纷转行经商或是跟随商队远行。如此一来,泾溶州内的大量农田良土就被荒废闲置了。其实从几年前开始,泾溶州内的粮食生产就已经不能够满足内部供给,一直依靠其他州的粮食进口维持。今年雪灾,陆路和水路都被冻住,无论是船只还是马车都难以进来。”
“等等,你说马车难以进入?”无忧打断道:“我们这一行人不就进来了吗?现在你身下坐着的难道不是马车?”
江长行以手掩面,道:“这...说来惭愧了,臣初见殿下的马车时也是觉得万分惊奇,后来仔细观察一番才发现,原来殿下马车的车轮竟缠了一圈铁链,这实在是个绝妙的注意,不知此等奇思为何人所出?”
主意是纳兰星衡出的,说出来本是一件增添名誉的好事,只是他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京中一等一的世家公子在外抛头露面,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只怕会多于善意的褒扬,尤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忘却这个主意曾经带给他们的好处时。
无忧:“这是注意我乃的一个护卫所想。”
江长行见无忧无意多说,也不追问,只夸赞道:“殿下身边人才济济,泾溶有救了。”
无忧并不接话,之继续问刚才的话题:“每个州州内不是都设有州储粮吗?”
江长行:“确是如此,但...之前的一次发大水,不知怎的改变了州储粮仓库的地结构,一不小心地下水灌入粮仓,粮仓里的粮食全坏了。”
坏了?无忧又惊又怒:“洲储粮事关一个洲的民生大计,灾难时刻的救命粮,怎能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江长行见状忙跪下请罪道:“请殿下治臣失察之罪!那看管粮仓的官员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粮仓进水的问题,等臣接到朝廷的指令开仓放粮时……这才发现里面的粮食全坏了。”
江长行见无忧脸色难看,也不敢再出声。
“怎么处理的?”无忧强压着怒气问道。
“涉事官员,下官均已严惩入狱。”江长行小声禀告。
“全砍了!!!”无忧又想起城外所见的尸体。
“等等!”
薛尽欢开口劝阻道:“此事兹事体大,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细细询查一番,再依循律法办事。眼下城中大量灾民受困,先解决灾民们的吃饭问题。”
无忧只是一时间太过愤怒,但心里明白薛尽欢说得有道理,于是压着怒火:“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城中流民的吃饭问题,平日里都是老百姓躲着官走,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今日街道上的流民却一拥而,可见事态严重。”
“你们可有什么解决之法?”无忧看向两人。
江长行自知治下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自己难逃罪责,于是绞尽脑汁刷无忧的好感,提议道:“可以派人到最近的州采买米粮,之前大雪封路官道太滑,如今有了铁链缠车轮的方式防滑,想来是可以通行的。
薛尽欢点点头,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州与州之间来往,少说也要五六天,眼下情况危急,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大人可知城中何人手中还存有余粮?”
迎着两人的目光,江长行双眉打结,看上去纠结万分,最终回道:“实不相瞒,臣妻的娘家就是做米粮生意的,现下手中也有不少余量,只不过……只不过,我们也不敢卖了啊。”
什么?!!
无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面前的人是泾溶州州长,一个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可以说泾溶州的大小事务均有她统帅管辖,而这样身份的人竟说她不敢?!
无忧都要气笑了,脸一转,质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愿?!你作为一州之长,难道还有人敢威胁你不成?”
江长行:“殿下有所不知,臣虽为一州州长,但这泾溶州实在与其他州不同啊。”
无忧瞧着战战兢兢的江长行,竭力保持住理智和冷静,问道:“如何不同?你说来我听听,若是不能让我信服……”
江长行立即解释道:“殿下知道泾溶州地处三江汇流之地,来往船只甚多。通常来说一艘货船一去一返,花费约三四个月的时间,船上的人一趟下来每人可平均收益五百两白银,这几乎是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如此高昂的利润,自然会有人动心思。早期时候,一个商贩雇佣几个船员或者一个家族中的几兄弟合伙租条船就可以做这门生意。有人通过努力获取财富,就有人想要不劳而获,掠夺他人的财富,例如江上劫船。”
“随着时间的推移,掠夺者和被掠夺者都各自组成同盟,逐渐形成了后来的钱帮和商行。钱帮和商行本属于敌对势力,流血伤亡更是常有的事,次数多了官府也管不过来,而且狡兔三窟,官府几次派兵捉拿也都被其跳脱。这世间久了,又因为证据不足......”
“不过近六七年来,钱帮和商行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合作,江道上太平下来,流血事件也少了,官府自然也就放松了监管。”
江长行继续说道:“臣妻娘家是做米粮生意的,因着与臣的关系,在雪灾初期也曾想着免费施粥救济灾民,却不想在施粥的第一天就有一群人蒙着面前来捣乱,直接掀翻了粥桶,还打伤了岳母,岳父也吓坏了……”
“这件事许多泾溶州的百姓都可以作证,也正是因为这样灾民们生存才更加艰难,粮价也越发疯长。”
无忧双眉紧蹙,问道:“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江长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人受何人说指使,但......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无忧垂首沉思。
注意到面前的人还跪着,无忧吩咐道:“江大人请先起来吧。对了,现在牢房里还供饭吗?”
无忧突然问道。
“牢房?”
无忧话题突然跳跃,之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江长行一时还有些跟不上节奏,等反应过来,才又回答道。
“应该有吧?这里日子下官忙里忙外实在不曾留意。”
无忧点点头:“外面的流民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吊着一口气别让人死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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