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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
江鹏义现在回来,一个要么就是按他说的,他老婆去世了,没有了束缚,才终于如愿回国。要么他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急于找接班人,接手了公司为他养老。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拿着什么借口回来找江觅夏,江觅夏都不可能原谅他。
错了就是错了,在江觅夏这里不会有洗白的余地。
如果是能换成汪烟,江觅夏想,她母亲也许会对这个男人心软。
毕竟她的前十三年,汪烟都无时无刻表达出对江鹏义的思念。虽然嘴上怨着,可还是会拿着江鹏义的照片看。
汪烟和江鹏义的感情也算是狗血的。
两个人年轻的时候一见钟情,迅速地坠入爱河并且发生了关系。汪烟意外怀孕,怀上了江觅夏。就在两个人打算着等孩子出生就去领结婚证办庆婚宴的时候,江鹏义的家里人反对了。
江鹏义被家里人强制联姻,出了国,跟个富家小姐结了婚。
两人当时都是年少的时候,没有能力,没有底气。汪烟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生的漂亮女孩,无法跟这样的大家族反抗。江鹏义也没有脱离家里,没有挣脱摆布的实力,他是软弱的。所以当被随意的一威胁,就妥协了。抛下已有身孕的汪烟,远走重洋。
看上去好像江鹏义也是被迫的,是无奈的。可也掩饰不了他懦弱的本质,连爱的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再之后汪烟就怀着江觅夏住进了贫民区。她那个时候没有钱,除了贫民区别无其他选择。包括江鹏义之前说的他给汪烟打的钱,汪烟一次都没有用过。
虽说他们是被迫分开的,汪烟也是真心实意地爱江鹏义,可她还是埋怨江鹏义的,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她,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
年轻的汪烟也是有骨气的,她不想也不屑用江鹏义给她的“赔偿金”,只身力行地把江觅夏抚养长大。
不过傲气的汪烟因为被抛弃而大受打击,加上生产原因,患上了抑郁症。
她经常对着江觅夏哭,对着江觅夏骂,有时又会对江觅夏说很多无厘头的话,精神越来越差,严重的时候会对江觅夏拳脚相加,把江鹏义的离开全部怪罪在江觅夏的身上。打完之后,看着江觅夏愣愣的看她的眼神,又忍不住抱着江觅夏流泪。
周而复始。
前面几年还好,汪烟拼命工作,为江觅夏攒下不少积蓄,连着江鹏义给的钱,存在银行卡里,是一笔巨款。
后面几年就不行了,汪烟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再后来只能养在家里,无法上班,终日在家里抽烟发呆,自艾自怜。
江觅夏十三岁的夏天。她生日那一天。
汪烟从楼上一跃而下。
抢救无效身亡。
这就是汪烟的一生。
她解脱了,可江觅夏还在这片浓黑的泥沼里挣扎,十七年的时光,让她浸溺其中。
从那之后,江觅夏休学了两年,十五岁跳级到初三,才重新开始上学。
十三岁之后,江觅夏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她的人生被挖去了一块。
所以江觅夏不可能原谅江鹏义,没有理由,也不愿意。
这些事江觅夏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汪烟和江鹏义的事都是汪烟在清醒的时候,偶然跟她提及的。
她担着这些,一抗就是十七年。
章淳和唐坚从小就和她认识,没听过汪烟和江鹏义的故事,但是知道汪烟和江觅夏的事。故而他们才如此佩服江觅夏,觉得江觅夏是真的牛逼。
这一晚江觅夏又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
彼时小小的江觅夏瘦小得像一根豆芽菜,让人怀疑是不是风一吹她就会跑了或者是断了。
生日是她一年中能怀有仅剩的一点期待的时候。因为每当这一天,汪烟总是会很温和地跟她说话,会给她买一个蛋糕,然后像一个温柔美好的母亲,给她唱歌,为她送上祝福。
今天江觅夏早早地完成了作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连餐桌上都摆了一束她放学时在路边采的野花。她看着时钟,按照汪烟以往回家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在家门口等待。
指针指向七点,门锁响动,汪烟回来了。
江觅夏叫了一声妈妈。
汪烟摸摸她的头,递给她一个蛋糕盒,“今天夏夏就十三岁了,生日快乐哦!”
然后汪烟就去厨房给她做饭,江觅夏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水果蛋糕,而后拆出两个盘子,认真地摆好叉子。
这一切正常的宛如从前的每一个生日。
江觅夏看着汪烟做好的一桌饭菜,在汪烟唱着的生日歌中,对着蛋糕和蜡烛,许下今年的愿望。
如果没有深夜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重物落地的响动,没有巷子里的惊叫四起,江觅夏会以为这个生日跟以往的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她探头从窗口出去,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一片熟悉的布料,还有路人的恐慌的喊着的汪烟的名字,以及空空如也的家。
本来就不完整的家至此支离破碎。
江觅夏额头上冷汗如滚珠,那些大喊大叫在她的脑海里混成一团,把她从梦里惊醒。
江觅夏猛然起身,呼吸有些急促。
她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一时间有些慌乱。
在床上呆坐了几分钟,她才平复下来,心跳重新归于平静。
墙上的钟发出沉闷的走针声,江觅夏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这会儿回过神来,她脑袋里清醒着,没有想要继续睡觉的欲望。所以江觅夏起床,在电脑桌上摸过烟,抖了好几下才从里面抖出一支烟,凝视半晌,才衔进自己嘴里。
袅袅烟雾升起,江觅夏坐到电脑跟前,索性开始码剩下半章没写的小说。
码完两章的时候,天光乍泄,江觅夏总算又泛上一点困意,这才关了电脑上床睡个回笼觉。
下午的时候,昨天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又来了,他说江鹏义约她晚上吃饭,江觅夏说自己没空。黑衣男人也没有强求,就给她留下一张卡片,说随时可以按照这上面的号码联系江鹏义和他。
又过了一天,舒霁远给江觅夏发来消息:
-SJY:江同学,我在你们巷口。
-十三夏:我来了。
-十三夏:舒先生等我一下。
江觅夏迅速换了衣服,确认自己形象过关,才去巷口。
舒霁远坐在驾驶位,车窗是摇下来的,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的手肘靠在车窗上,偶尔会侧头看向巷口的方向。
见到江觅夏的身影从巷口出现,舒霁远才换了姿势,直接开了门下车,站在车边等她。
“舒先生。”江觅夏跑过来的,有点小喘。
“别着急,歇一下。先上车吧,车上有空调,凉快一些。”舒霁远看她白嫩嫩的肌肤因为跑步和太阳闷出一点红来,还是帮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挤进车里,凉爽扑面而来,江觅夏一下就放松下来,“谢谢。”
舒霁远自己也上了驾驶位,等江觅夏歇息了一会儿,才拿起副驾驶位上放的袋子,从座椅的空隙中递到后排,“这是礼服和鞋子,你可以先试一下合不合适,不合适再拿去改。”
江觅夏难得迟疑了一下,“我拿回去试吗?”
“你可以就在车上试,以免来回跑。”舒霁远从后视镜里看她,“我一会儿下车,你把车窗升起来,换好了再叫我就好。”
说完之后,他还补充了一句:“车窗遮挡性很好,外面看不见,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江觅夏的眼里露出笑意,抱着手提袋,“就算舒先生留在车上,我相信舒先生也不会看的。”
这话让舒霁远呛了声,他停了停,看似训导到:“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不管对谁都一样。”
话一说完,舒霁远就推开了车门,“你换吧,我先下车。”下车前还不忘把车窗都升上去。
出了车门,舒霁远顶着烈阳,才摸出烟,点燃一根边抽边等。
也不知道是夏日太烫,还是烟头太滚,舒霁远的心头好像着了火,烧得灼灼的。
他感觉这么下去不是一回事儿,就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开盖后直接灌了两口,才觉得那股火辣被压下去一些。
从小卖部走出来的时候,舒霁远远远就看见车旁站了一个小绿点,随着距离越走越近,那绿背后衬着的皮肤也越来越扎眼。太阳光一照,几乎是白的透明,白的发光。
小姑娘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干,就如果明媚的光照进人的心底。
舒霁远觉得自己刚刚压下去的那股灼热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他又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冰水。
才朝着江觅夏走去。
江觅夏看见他走近了,才盈盈地喊:“舒先生,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许干涩:“好看。”
江觅夏眼睛都是弯的,“好看就好,礼服和鞋子刚好合适,不用改了。”
“嗯。”舒霁远挪开眼睛,望着车轮胎下碾出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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