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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成亲
老猎户继续保持着格格不入的沉重:“这喜服我见到他时就准备了,但没机会,所以……”
盛翼脸裂了:“所以,你想让我穿一穿,和你拜堂。”
老猎户也脸裂了:“……拜你个头。”
老猎户瞪了他一眼:“我是想请你们代替我们走个礼,完成我这个心愿。”
“我,们,”盛翼看向叶云寒,喉结艰难地滚了一滚。
自己还勉强凑合,那个冰锥子直男怕是会暴起,但是,他分外冷静是怎么回事。
“不,不行,”盛翼像烫手似地把衣服一推,哗拉拉全掉到地上。
“不行就不行,为什么弄脏我的衣服,”老猎户脸色瞬间变了,像被什么刺中心脏似的,慢慢弯下腰去,慢慢捡起来,拍了拍,像珍宝似地捧在手里看了看,一件件叠了,又装了进去,竟然一句话没说,系了包袱,走出去了。
这和他平时啰啰嗦嗦的风格极度不符呀。
“他伤心了,”闷声不响的叶云寒突然蹦出一句话。
“你……”盛翼想说,你若同意也无妨,反正是不是真的拜堂,可是后一句他说不出来。
叶云寒没看他,吃了一口,将筷子一放就走出去了。
又怎么啦,又不是我不愿意的,我不是替你着想么。
老猎户慢腾腾地回来了,伸筷夹菜,把菜碟子夹得一片响,盛翼也低头把碗扒得哐当哐当,尼玛,太尴尬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走出去一看,就觉得更尴尬了。
原来,这里的房子拢共才两间,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厨房里有老猎户,卧室里有叶云寒。
老猎户那里是不好意思去了,虽说盛翼脸皮厚得像城墙,可,伤了别人的心,哎!
至于卧室,昨日叶云寒病着,自己要守着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人家好着呢,刚才不说拜堂那事还好,一说,怎么好进去。
这一辈子,不,上一辈子也没这么纠结过。
这脸皮,总是在不该薄的时候薄,不该厚的时候……呃,一般来说,都厚。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漆黑一片的庭院里,与坟堆相看两厌,看着看着,他突地一跳,哎玛,败了。
叶云寒半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迅疾闪入的盛翼。
“你,还没休息,”盛翼被那凌厉的眼光吓了一跳,马上解释:“一间房,只有一间房。”
叶云寒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不让你进来么?”
盛翼:“……你在等我。”
在叶云寒的表情中,他知道自己又脸大了一回:“我在椅子上坐一夜,你是病患你睡床。”
盛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椅子上一躺,左挪一下右挪一下,窸窸窣窣,好像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叶云寒饶有兴趣地朝他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一副新鲜而又不可思议的样子,看了半天,突地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盛翼感觉一阵凉意袭来,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冷死了,”身子缩了缩,突地感觉身上多了什么东西,温暖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努力着努力着,又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在云层里飞似的,好惬意呀,奇怪,身子底下似乎被人托着,他低头一看,是叶云寒。
是他力气大,还是自己轻。
咦,他怎么穿着一身红衣,原来是喜服。
他不是穿的黑衣么,怎么穿得这么红彤彤的红包似的,不过,这红色倒是衬他,简直神仙下凡,俊美不可直视,而且,他满脸是笑,笑得那么温柔。
盛翼:“叶兄,你成亲了么?”
叶云寒:“是呀。”
盛翼:“成亲就成亲,你托着我作什么?松开,我要飞。”
“好,”叶云寒手一松。
盛翼:“……救命呀!”眼睛一睁,阳光明明白白地洒在面前,他努力眨了眨眼,是不是还在做梦,怎么身子底下是软的,他扭头看了看,突地坐了起来。
原来,自己竟然睡在床上,叶云寒叶云寒呢,只见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两眼闭着,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反正,一动也不动。
大约是听到盛翼转侧的声音,叶云寒眼睛一睁,打量了他一会儿,表情亦如之前冷静:“醒了。”
盛翼搔了搔头,他还有些弄不清:“叶兄,你衣服呢?”
叶云寒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很疑惑。
好像,盛翼就认为他没穿衣服一样。
“哦哦哦,”盛翼瞬间全醒了:“昨晚你把我,你,他……”
叶云寒:“……我能把你怎么样?”
他站了起来,将门一开,走了出去,剩下风中凌乱的盛翼。
难道昨夜自己怕冷,自个儿挤上床,把叶云寒挤走了。
罪过呀罪过。
一个医生跟病患抢床,还有基本的操守没,盛翼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赶紧跟了出去,叶云寒独自在门外看着树林发呆。
院子里没有人,厨房静悄悄的。
盛翼没话找话:“大爷没醒么?”
叶云寒转头朝他看了一眼:“不知道。”
盛翼:“你,你生气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云寒的脸色,还好,是那冰锥子样,没改。
叶云寒:“我为什么要生气?”
盛翼扭扭捏捏:“……昨晚,我冒犯了你!”
叶云寒身子抖了一下,眉角一抽。
这是,冒犯到什么地步了!
盛翼心里一跳:“好好好,我消失。”
他哒哒哒地朝厨房跑去,一面跑一面又回头挑眉:“等会给你弄顿好吃的,打打牙祭,算作补偿好不?”
然后,他看到叶云寒眼神里冒出一道亮光,嘴角也翘了起来。
这是笑,这难道是笑,哈哈哈,话说叶云寒笑起来怪好看的,为什么要冷着脸,老是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呢,多吓人是不是。
“主食是粥,还是各种野味,包你满意呵,”盛翼这人,得了一点甜头就能飞上天,立马将厨房门一推,就跑进去了。
然后,盛翼就看到了坐在灶后椅子上的老猎户,只见他僵直着身子,仰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盛翼:“大爷,你这也睡得恁死……”
说到死,盛翼一颤,看起来,真像死的样子,就算自己这样大刺刺地进来也没有惊动到他分毫。
本来,如果盛翼没看到他的脸,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他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但现在看到了,纵算他脸上沟壑纵生,也看得出,毫无生气。
乌鸦嘴呀乌鸦嘴。
盛翼脚步一顿,寒气慢慢从脚心往上冒,心里砰砰乱跳,嘴巴张了张,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口,朝叶云寒颤声道:“快,快过来。”
话才落下,叶云寒就已到了他身旁,看向屋内。
“他,好像有些不,对劲,”盛翼艰难地咽了一口空气,声音还在发颤。
叶云寒已恢复了那千年不改的冰雪原色:“嗯,很不对劲,”说完越过了他,朝老猎户走过去,看了看脸,撩手一伸,抓手搭脉,放下:“死了。”
盛翼脑子轰地一声,半响没回过神来,他看着叶云寒,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别的什么表情,可是,失败了。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今天就死了。
“死了,”他喃喃说了一声,好像不相信,又好像在确认。
“死了,”叶云寒慢慢放下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盛翼站了许久,叶云寒默默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盛翼突然吐出一口气:“那就埋了吧。”
不是父母,做不到那种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只能说,有些伤感而已。
叶云寒:“……你埋?”
盛翼看了看自己的脚,虽然能走,但用重力肯定不行,叶云寒看起来正常,但要挖坑,抬人,怕是……
但盛翼还是不忍心:“就放在这里么?”
入土为安,这里没别人,自己若不做,良心多多少少会不安的。
叶云寒:“……你不觉得这两间屋就是座坟墓么!”
叶云寒话有点多,但盛翼莫名觉得很正确,两个相爱的人,偷偷摸摸住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彼此温暖,彼此是对方的全部世界,如果一个先行离去,那另一个人活着,不也跟死了一样么。
他住的地方,不就是一座坟墓么。
这一会儿,盛翼突然觉得,只要是真心相爱,同性又怎样,他那点膈应人的心思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把房子比作坟墓,还是让住两天的盛翼背脊莫名发凉,他噔噔噔地退到院里,看着仍在门内的叶云寒:“那就把门关了,咱们快走吧!”
咦,叶云寒怎么又进去了。
盛翼现在连站在院内都觉得发麻,他只得小跑几步,去厨房门口,挨近叶云寒,就是挨近点人气。
然后,就看到叶云寒正打横将老猎户抱在胸前,朝外大踏步走来。
“你的伤,你……”盛翼连退了几步,又退到院中。
他究竟要干什么,这么重的一个人,他能不能管管他的伤,虽说练武之人好得快,但现在显然还不到彻底愈合的时间,万一伤口崩开,那可不是好玩的。
在盛翼的担心中,叶云寒将老猎户抱进了房间,平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了被子。
盛翼就在心里赞叹了一下,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也挺细心的,下一句,叶云寒的话吓了他一个趔趄。
“他方才手里捧着的包袱落厨房里了,你去拿过来。”
“……算了,拿什么,反正没人来了,”盛翼没说他害怕,作为一个医生,说害怕太丢脸了。
叶云寒眉头皱了皱:“他连死都拿在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丢了,你不怕他晚上找你。”
盛翼:“……”
叶云寒,这是你娃说的话么,你不是惜字如金么,惜字如金要体现在这个时候,谢谢!
盛翼:“……我去。”
一阵风去厨房,一阵风捡了包袱,一阵风拿了过来,递给叶云寒的时候,盛翼迟疑了一下,这不是昨晚那装喜服的包袱么。
盛翼想起老猎户昨晚说的话,脑子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想法,莫不是,他身体早就不行了,但一直撑着,撑到有人来完成自己的愿望,然后,被拒绝,他就……
盛翼一个激灵,不会的,不会的。
如果真是这样,按叶云寒说的“他晚上会来找你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这颗脆弱的心呀,对不住人家呀!
叶云寒没伸手,淡淡地看着他。
盛翼终是递了过去,转过身,很艰难。
“这个,”两人几乎同时出了声,又止住了。
很难说出口呀,盛翼看了看叶云寒,这不是自己要成亲的,这是完成人家一个心愿:“我们穿一穿,拜一下,也没多大,多了不起的事呵。”
莫名脸上火辣辣的什么鬼。
盛翼低下头,从睫毛缝里用余光去瞄叶云寒。
这个大冰锥子,看他行为,并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就算他是感天动地第一直男,就算他心里想呕三升血,也不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就算他不同意,他也不一定会揍自己的吧。
盛翼两个手指慢慢绞在一起,很紧张地扭动着。
“好!”随着叶云寒的一声应允,盛翼的心就像一颗石头落了地,但,奇怪的是,他还是不敢去看叶云寒。
然后,眼前红光一闪,叶云寒的声音传来:“给。”
一件喜服,他立马接了,叶云寒已悉悉卒卒地换衣服了,盛翼怔了怔,立马转过身,两个大男人害什么羞,盛翼在心里找了个借口,叶云寒可是连房间都不愿意让人进的人,换衣服当然不愿意人家看。
喜服刚好合身,腰带一系,自我感觉很好。
盛翼回头去拿帽子,然后就愣在当场,原来,叶云寒已经整整齐齐地将喜服穿上了,连帽子都戴了上去。
平素叶云寒总冷着一张脸,眉头透着锐气,简直是行走的一把冰雪之剑,虽然俊俏,却难以直视,如今被这红色的喜服一穿,衬得白里透红,连锐气都化了,竟然透着一股子温柔,若说他是天底下最俊俏的新郎官,估计都不会有人反驳。
盛翼突地想起昨晚的那个梦,温柔,神仙下凡。
“还不快穿,”叶云寒转过了头。
咦,好像叶云寒脸色越发红了,难道是害羞。
盛翼笑嘻嘻地道:“急什么,谁见过成亲,这么催新郎倌的!”
谁是新郎倌,好像两个都是呀,管他的。
咦,叶云寒脸色更红了,连耳根子都红了,盛翼越发觉得有趣了,一点不觉得当着一个死人的面说笑话有多么的怪异。
“叶兄,这身喜服好适合你,若是郁离的姑娘知道是我拔了头筹,不得把我抽筋剥皮了。”
叶云寒瞪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盛翼赶紧把帽子一戴:“到哪儿拜堂去?”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回来行不行,哎呀!”盛翼把叶云寒一拉。
这一回,叶云寒倒没扯袖子。
“……唔,这也算拜堂……没有香,也没有烛……就朝他行几个礼,简单点儿算了,”盛翼一旦回过神来,又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只想快点结束快点撤。
“等着,”叶云寒说完人就出了房间。
剩下全身发麻的盛翼与床上平躺着的老猎户。
“喂喂喂,”盛翼赶紧挪出了房门。
院中没人,厨房里有响动,难不成还要办个喜宴。
叶云寒出来了,很快,他一手拿着一个碗,碗里装着些米,一边插着两支蜡烛,一边插着香。
盛翼嘴巴啊了一声,没闭拢。
叶云寒就朝房间走去。
天,一套一套的,他都跟谁学的,有这必要么有这必要么。
叶云寒:“进来。”
盛翼:“哦”
天,地上还有两块破布,是要跪下么。
不跪下行么,不行,叶云寒已经跪下了,盛翼跑过去,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
“礼,”叶云寒俨然一个合格的司仪,面朝外,盛翼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规规矩矩地拜了下去,叶云寒又转过身,朝床上的老猎户拜了一拜,盛翼也跟着拜了下去。
接下来,叶云寒对着自己。
盛翼一愣,叶云寒已一脸凝重地拜了下去。
尼玛,这是夫妻对拜,如果不是盛翼自己提出来的要成亲,他都怀疑叶云寒早就预谋好的,搞得跟真的一样,连神情都分外严肃。
盛翼有点像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他尴尬地朝叶云寒拜了下去。
当盛翼直起身子的时候,看到叶云寒居然没起来,就这样直不愣当地看着他,像是发呆,亦像是有些高兴,反正眉眼都是温柔的。
还是好看呀。
那一瞬间,盛翼突然觉得耳根子热热的,他扭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以了,”叶云寒的话传了过来,盛翼看时,他已经在换衣服了。
盛翼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一下,但很快被床上的老猎户给吸引过去了。
“大爷,你的心愿完成了呀。”
盛翼临出门时,又啰嗦了一句,叶云寒很细心有木有,他把脱下的喜服一丝不苟地叠上了,又用手抚了抚,方装进包袱,放到老猎户胸前。
这套动作做得十分认真,很有叠被叠衣的小媳妇即视感。
盛翼真怕再看下去,被叶云寒抓包发飙,赶紧退到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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