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早恋

　　她熟练地拧着扳子，不一会儿便把下水管换好了。打开水龙头检查过不再漏水之后，得意地用扳子拍了拍手，“梁律师，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梁韩靠在厨房的橱柜旁，微笑着回，“没想到安老师还有这种本事？”“实验室用到这种工具的时候多了去了，一个高压反应釜的法兰上可能有六到二十四个螺钉，我早就熟悉和他们打交道了。”她放下工具箱，开始洗手。
　　“那安老师现在大功告成，也该换件衣服了吧，别一会又要发烧，要是明天咳嗽了可我顾不得不管你。”她刚刚擦干手上的水珠，就被他抱着去卧室强制换衣服了。她起初十分拒绝，表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用尽吃奶的力气推着他也没办法挣开，最后只好举旗投降，乖乖的待在他怀里任凭他给自己宽衣解带。
　　他把她剥光之后又用浴巾细细地擦干才给她换上了长袖的睡衣睡裤。“天气冷了，小心感冒，就穿这套吧。”他给她系好最后一粒扣子，让她跨坐在自己身前搂着她的腰。“安轶，以后这种事可以使唤我来做的。”她疑惑地看着他，“我明明自己可以的呀，为什么非得等你回家来做，而且，”她眼珠一转，“而且你做的不一定比我好，你平时又不接触这个。”
　　“那也最起码比你力气大吧，也会把螺母上的更结实一些。”“你看，这就是你业余的地方了吧。”她咯咯笑出声来，像窗台上的玻璃风铃声。“这个用的不是蛮力，是巧劲儿，倘若梁律师一心只想着上的更紧一点，再紧一点，那螺母就不堪重负最终导致滑扣哦。”
　　“……”梁韩确实没有做过这些事，被取笑了难免有些不爽快。“那你在实验室也会像刚刚一样跪在地上上螺丝吗？”“几乎不会，一般还是站着做实验的啦。怎么了？”她探究着他的神态。“以后不许在实验室那样，迫不得已的话，不要穿裙子。”他的脸难得的泛着红，“在实验室怎么会穿裙子，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她捏捏他的耳朵，以示警告。
　　“你知道吗？你刚刚……”他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立刻羞赧捂着他的嘴。“知道你看到了，别说了！”他只露着眼睛，眼睛黝黑湿润。“所以更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喑哑出声，“只能让我看。”“不知羞！”她轻啐一口，依旧红着脸瞪着他。他抱着她开心地笑着，玩闹似的亲着她涨红的脸颊。
　　“安安嫌我做这种事笨的话，可以使唤我做别的事，比如给你提很重的东西，这总可以吧？或者给你打官司，一分钱都不要那种。”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财务方面还是划清界线比较好。”“那我才帮你打了一场官司，不管是你的委托费，还是你这个人，都变成了我的，这岂不是也太奸商了？”她气极，用力拧着他的腰侧，他也不阻拦她，只闷在她胸前低低地笑。

　　时间一天一天地在手指缝里溜走，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安轶把国内手头的工作基本上都收了尾，之前的专利横向项目也顺利落地，最终是和梁韩在舞会上介绍的一家企业签了合同。星期六她得了空就往梁韩家里去了，晚上特意煎了牛排庆祝。
　　“所以说今天是庆祝安老师升级成为安老板的日子？”梁韩洗手落座，“对，还有一个事……机票已经定下来了，下周三上午。”她给他斟上一杯红酒，又给自己倒上。“梁律师要祝我一路顺风，早点回来。”她脸上是淡淡的笑，嘴角却总是有些抬不起来。梁韩停下手上的动作，面色不虞，“星期三？……怎么会这么不凑巧，那天我有案子要开庭。”
　　“是吗？本来就是工作日，撞上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她故作轻松地说着，然后低头假装专注切牛排。“而且我父母也本来打算来送的，我还特意嘱咐了他们不要送……本来你也在不许去的清单里的，现在恰好。”她吃着饭，仿佛刚刚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听到这里也默然无语，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迅速冷下来，本来打着庆功宴的名号，最后却吃得人心生郁结。
　　吃过饭是二人休息的时间，梁韩自己去书房处理工作，并不同往日一样黏着她玩闹。她在客厅一个人看了一会电视之后甚觉无聊，于是打算回家休息。
　　她装戴整齐敲了敲他的书房门，“梁韩，我要回家了，再见。”她守在门口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传开开门的声音。
　　“这就要走了？今晚不留下来了？”“你看起来很忙，就不留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转过身语调轻快地说。他仍然不说话，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准备开门。
　　“安轶，别走。”他追过去，把她扯到怀里，“你是真的没有心的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里有明显的不忿。“你怎么能那样说……”
　　“因为我会舍不得，我还不想在机场哭着供来来往往的人侧目……”她坦然地说了出来，“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梁律师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她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他。“我发现了，你闹脾气的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次次如此。”她仰头捏着他的脸颊，“你对别人发脾气也是这样吗？比如，对承理的下属，还比如，对你的前女友们……”
　　他怒极反笑，咬着她的耳垂。“我要是这样对承理的人发脾气能压得住他们？至于另一个问题……我忘了。”“就会骗人，捡些不痛不痒的话说给我听。”她叹气，“不过我也不是爱翻旧账的人，对你的过去没兴趣，本来刚刚是真的打算要回家的。但是，某人那天醉醺醺地说了要看我的相册，我今天从家带来了，也不知道刚发了一顿脾气的他还有没有兴致看？”
　　他看着她拿出来的相册，一把抱起她来，“当然想看，不过，我有些累了，我们去床上看。”

　　于是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和和气气地开始翻看着她的旧照。“这是你刚学小提琴的时候？”他指着一张老照片，上面的小女孩穿着黄色连衣裙白色连裤袜，扎着两个小揪揪在认真地拉琴。“我五岁开始学的，那个时候，可能已经学了半年了吧。”“那是你要学还是父母安排的？”“说来也怪，那个年纪的小孩基本都是听从父母安排的，我偏偏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吕思清老师拉的梁祝之后才缠着父母非要学的，然后作为业余爱好就一直拉到了现在。”
　　“现在？”他质询，“对啊，就是现在，你应该在我家没注意到我的琴盒，就在我卧室的一个角落，烦的时候拉琴喝酒最容易平复心情了。”她自己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让他揪住小尾巴，果不其然，“就像那次你打错电话一样？”她捂住自己飞快变红的脸，“那个是极少数的情况，一般只是调节一下，不会喝那么多。”

　　“比如……梁韩啊，是美人呐，像狐狸精一样，总觉得好像在勾引我，可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有什么值得盘算的？”她时隔很久听到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有吗？嘿嘿，我忘了。”她干笑着掩饰过去，“快看这张！你应该记得这时候的样子。”
　　相片上是两个女孩，他一眼便认出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头发蓬松柔滑的垂在右侧的肩膀上，干干净净的脸上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少女的皮肤光滑白皙，手上拿着一支浅红色的康乃馨。“不应该让你先看这张，应该看那张。”她指了指班级大合照，“能找到我吗？”“是这个，太明显了。”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指认了出来。
　　“有吗？很明显吗？”她双眼弯弯，好像两泓清泉，“全班最好看的，当然明显了。”“漂亮女生多了去了，少说谎话奉承人。”她又翻开一页，还是她和不同人的毕业合照。“我们手上这些花，还是送给老师的花束拆出来给我们拍照用的呢，我们班的老师们都特别特别好。”“是因为你特别特别乖，才会觉得老师特别特别好。”
　　“你呢？不乖的S市高考状元，你的老师是不是对你又爱又恨？”“差不多吧，记得那时候因为玩儿乐队经常迟到早退，气得我们班主任吹胡子瞪眼。”她捂着嘴笑，“只有这一点吗？难道他没有因为专门看你而每天在走廊上溜达的女生们生过气？”“她们想看是她们的权利，走廊是公共区域，班主任生气也没办法赶走她们。”
　　“再说了，你不是也在那里看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翘起嘴角，回忆起第一次和她在学校见面的场景。她和另一个已经记不清面容的女孩站在走廊上，他以为和平时的女生无异，便和同学们嬉笑怒骂着走过她的身边，进了教室之后才发觉，原来是这个夏天在琴房看到的女孩儿。

　　好巧，竟然是一所学校的，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门外看了一下，她正好和他对上了眼神，稍微一怔之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和身旁的女生一起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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