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混沌

　　“好强大的力量！”陈强暗自感叹，他不动声色地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虽然看上去很吓人，但由于他内功深厚，所以实则伤势不重，经脉内脏全都健在，他抹掉嘴角的血道：“小兄弟，别冲动，我绝非恶意，你阿娘说得对，为了活着赚钱不丢人。”

　　苏木这一掌似乎用尽了他阿娘口中的“灵力”，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又支撑不住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指尖最后一丝红光消散殆尽，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陈强哭笑不得，走过去把苏木抱到了床上，好在苏木虽然身子虚弱，头脑还是清醒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木一双大眼睛瞪的滚圆，用凶狠来掩饰此刻的害怕。
　　“汤澈密探。”陈强如实回答。
　　“汤澈...密探...？”苏木知道山石镇归汤澈这个国家管，镇上也常有汤澈商人来交易，不过对于他而言，那是个非常非常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对密探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你可以理解为，杀手，杀手知道是什么吧？”陈强故意吓他，果然，苏木神色一变，伪装的凶狠彻底被害怕取代了，不管这孩子有多么强大，孩子始终还是个孩子，陈强安慰性地拍了拍苏木的头，说：“好了，我已经如实告诉你我的身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今年几岁？”
　　苏木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十三岁。”

　　十三岁...身为资深密探，他敏锐地联想到那狼女混沌今年似乎也是十三岁，二者会有什么联系吗？亦或者他想多了。

　　“已经十三岁了为何你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
　　“一次一个问题，该我问你了。”苏木露出狡黠的大眼睛，似乎不怕他了，陈强无奈摊手。
　　“你接近我、跟踪我，现在又找上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强头疼，心想这孩子的心智要是也像他看上去那般该多好，十三岁，正是一个男孩鬼精鬼精的年纪。陈强没打算撒谎，只是隐去了完颜拓和混沌的身份，将此行目的八九不离十地告诉了苏木。

　　苏木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我是因为偷了你的红石，被盯上了。”

　　陈强笑道：“嗯，放着我钱袋子里那么多金锭子不偷，只把红石拿走了，偷完又给还回来了，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苏木被说的有些脸红。

　　“现在你可以给我讲讲‘灵力’、‘红石’是怎么回事了吗？”
　　苏木陷入沉思，才十三岁的年纪，却仿佛拥有一个老灵魂，长长的回忆让他不知从何讲起，只好想起什么说什么。

　　他自出生就没有阿爹，他阿娘虽是花楼里的女子，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舞姬，欢场里逢场作戏每每都能聪明地脱身，那一年遇上他阿爹，两人情不自禁的相爱了，然而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花楼里的阿嬷知道了，破了身的艺妓已没有了噱头，阿嬷开始逼迫他阿娘接客，阿娘几次以死反抗才等来阿爹，阿爹许诺很快就会带她离开这里，然而到了约定之日，他阿爹却没来，阿嬷没了耐性，当晚就安排了他阿娘接客。

　　说到这，苏木苦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那晚阿娘已经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却忽然发现有了我。”

　　苏木不敢想象他阿娘是如何熬过那个夜晚的，只是到了第二天，他阿爹还是没来，阿嬷喜笑颜开地端来避子汤，悄声对她说“客人很满意”，他阿娘面无表情，趁阿嬷不注意，倒掉了那晚浓黑的避子汤。

　　舞姬本就身形消瘦，普通妇人三四个月就显怀了，他阿娘直到六个月才有端倪，这六个月里，他阿爹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阿娘心已死，一心只想保护好腹中的孩子，然而越来越大的肚子却怎么也瞒不住了，阿嬷气急败坏，已经六、七个月大了，那避子汤自然无用，若是用外力，弄不好还会一尸两命，犯不上给花楼沾血腥，于是把他阿娘贬去下房做帮佣，下房伙食极差，他阿娘身子又弱，不到八个月，就早产了，娘俩九死一生，硬是熬了过来，他阿娘给他取名叫麦苏木，有纯洁之意，生在这肮脏的花楼里，他阿娘仍希望他做一个纯洁的孩子。

　　阿嬷见他阿娘生育完，又叫她回去接客，阿娘为了他，从了，但和阿嬷达成协议，要养着苏木才行，阿嬷见他是个男孩，眼珠子咕噜一转，觉得让他长大后给花楼看家护院也好，自家从小养到大的，怎么也比后雇的放心，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买卖，于是就同意了。

　　谁成想，不知是不是早产的缘故，苏木出生就照正常婴孩小，阿嬷为了让他阿娘尽快恢复状态好去接客，并未在饮食上亏待他阿娘，可是苏木无论怎么吃奶水都像长不大似的，两三岁了，还像一岁大小，四五岁也才像两三岁，时间一久，阿嬷不乐意了，这孩子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怎么指望他以后看家护院？

　　苏木记得，那天极冷，阿嬷带了几个护卫，把五岁的他扔在了寒风刺骨的小克孜勒山脚下，阿嬷走时没有丝毫犹豫，他眼见红色的小克孜勒山被茫茫大雪覆盖变成了耀眼的白色。这是每年大雪封城的前夜，镇里的人极少出来走动了，来交易的商人都被困在镇上，只能等到开春再走，山石镇彻底变成一座孤城，外边的人进不来，里边的人出不去，从十二月底到来年二月初，这两个月里，便是当地权贵作威作福的大好日子，也是制造罪恶却不为人知的日子。

　　苏木被独自遗弃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不哭不闹，他一点也不觉得恐惧，离小克孜勒山越近，他竟然越感到心安，凭借本能，他把身体埋在了雪下，体温将身下的积雪一点一点融化，露出小克孜勒山原本红彤彤的山体，灵气刹那间犹如洪水般涌进他的体内，他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适应体内乱窜的灵气，很快，身体不冷了，那股灵气也安分了下来，他也长大了许多，终于像个五岁的孩子了。

　　而花楼那边，他阿娘发现他不见了，去质问阿嬷，阿嬷自然不承认，他阿娘急疯了，在花楼里又哭又闹，一个护卫看着不忍心，把实情告诉了她，他阿娘听完，连裘衣都没有披上，穿着单薄的舞衣就跑了出来，病根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娘俩一个往城外跑，一个沿着来时的路往城里走，体内富足的灵气一直支撑着苏木，他一点也不觉得冷，然而四周的一切全都被大雪包裹住了，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雪，山是白的，树是白的，路也是白的，白茫茫的令人绝望，走出一串脚印，还不等再走出下一串脚印，后边的脚印就被风吹散了，天就要黑了，苏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走不回去了，终于无助的哭了起来，他想阿娘。

　　苏木一边抹眼泪，一边朝有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他虽然生来那样弱小，却是天生聪慧的。走啊走啊，走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忽然看见远处雪地里躺了个人，那红黄蓝绿恨不得都染在一个料子上的鲜艳衣服，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是那样明显，苏木很兴奋，跑了起来，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以后，才来到这人身边，翻过来一看，竟是自己的阿娘。

　　他阿娘不知在雪地里躺了多久，人晕了过去，已经被冻伤了，脸上一块一块的红斑，苏木害怕的哇哇大哭，他不要阿娘死，哭声响彻整片雪地，那呼啸的寒风却不管他有多伤心，依旧越吹越厉害。苏木情绪波动太大，体内的灵气似是感受到了，又开始在他体内来回游走，苏木这才想起，他身体里的东西可以使他不怕冷，如果把他转到阿娘身上，阿娘也就不怕冷了，阿娘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这样想着，体内的灵气也随着他的想法汇集到掌心。苏木不懂这是什么，也不懂怎么用，一切全是情急之下凭本能去做的，五岁的他第一次动用灵气，想的就是要救他的阿娘，最爱他的阿娘。那股灵气随着苏木的想法，顺利地注入他阿娘的体内，然而苏木太小了，还不会收放自如地控制灵气，从小克孜勒山汲取到的灵气全都送到了他阿娘体内，一点也没给自己剩下，他阿娘是醒了，苏木却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舞姬看着晕倒在身边的儿子，只当这是奇迹，她赶紧抱着苏木往城里跑，又惊又喜令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却一点都不冷，甚至连苏木长高了不少都忽略了。

　　进入城内，天已经彻底黑了，大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雪，挨家挨户都早早锁了门，他阿娘不甘心，敲开了一家老郎中的后门，老郎中给苏木把过脉后，直叫“怪了，怪了！”，又看看他阿娘的冻伤，斟酌着说道：“你说这孩子被扔在城外大雪里数个时辰，按常理来说，这孩子早应该没了，但是依老夫把脉来看，他只是睡着了，倒是姑娘你的冻伤更严重，若再冻上一刻钟，怕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舞姬惊愕。随后老郎中只给她开了副冻伤药，就让把苏木带走了。苏木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花楼里阿娘的房间内了，他不知道阿娘和阿嬷又达成了什么交易，往后阿嬷再也没将他扔到冰天雪地里，直到他十岁那年。

　　许是有了先前灵气的洗礼，苏木健康了许多，只是生长速度依旧缓慢，十岁，看上去也不过六七岁，身子板弱的狠，心智却很成熟。自从那夜他在小克孜勒山吸足了灵气，似乎体内有什么觉醒了，开春后又去山脚下寻找，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了，偶有一次，有个外地客人送给他阿娘一块血玉，当地人对它见怪不怪，红色的石头而已，满小克孜勒山都是，可这块不一样，他在这块红石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灵气，他将红石上的灵气全部吸进体内，顿时觉得舒畅无比，仿佛筋骨都被舒活了一般，他后来费尽心力又收集了几块红石，可惜，上面的灵气要么稀薄无比，要么就是丝毫没有，很难找到一块带有纯正灵气的红石，因此他的生长速度又一次止步不前。

　　比起他那容易被忽视的身高和不易被察觉的心智，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则一天比一天惹人注目，他阿娘是花楼内有名的传统美人，据说他阿爹是混有西域人血统的美男子，苏木汲取了他们各自的优点。

　　一个漂亮的孩子，若生在普通人家，定是天大的好事，可惜，苏木长在这肮脏的花楼内，在这肮脏之地，只要是漂亮的，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男孩还是女孩。已经不止一次了，苏木被来寻欢的男人们撞见，这群畜生竟然点名要一个孩子作陪。

　　他阿娘几次赔笑推脱，就连那个没人性的阿嬷也觉得此事不人道，替他阿娘解围，可偏偏，苏木的美貌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在烟花之地广为流传。

　　那日，花楼来了个头戴黑纱的神秘人物，好大的手笔，直接将花楼包场了，神秘人物的手下去找阿嬷密谈，阿嬷听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神秘人物行了个大礼，原来神秘人物竟是山石镇的郡守花颜道，花颜道曾是汤澈朝中有名的宦官，因故被贬到这偏远苦寒之地，传闻他最好娈童，今日来，点名要苏木侍奉。

　　土皇帝钦点，阿嬷腿都吓软了，还管什么人道不人道，如若不交出苏木，别说她自己的小命了，整个花楼都得没，与其得罪这尊大佛，不如主动交出苏木，让这位爷满意。

　　阿嬷绑了苏木他娘扔进柴房，说：“这一次不是阿嬷我成心为难你们娘俩，只是这土皇帝，你给也就给了，不给他也得抢，与其等他抢，把大家都杀了，咱们主动给，兴许还能好点。”

　　舞姬的嘴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的哭，又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给阿嬷“哐哐”磕头，阿嬷长叹一口气，道：“咱们一起好声好气把土皇帝哄开心送走，等苏木回来了，我给你们娘俩点钱，就走吧。”说完，便关上了柴门，隔绝了舞姬悲怆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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