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我不是车手，我哥才是

　　从英国回来后，拓真本该去见一趟高桥凉介，给她的眼睛做个复查的。但是因为接着出了纱希的事，等事情解决，手头上积压的案件也处理好后，拓真才有空带着手信去见高桥凉介。作为合格的游客，拓真为朋友们都准备了礼物，即使弟弟就在英国的高桥凉介并不需要。
　　除了给高桥凉介的，还有给高桥父母的，但这就不是她买的了，是替启介带回来的。“应该回来就直接给你带过来的。”如果只是自己准备的那无所谓，替人转交的那可愧疚了。
　　“那也是事出有因，你也不是故意的。”药师纱希的事都上社会新闻了，高桥夫妇这些年也知道拓真跟两个儿子的联系，也知道这个艺人是拓真的好朋友，夏天还一起出游了。虽然不知道拓真参与了多少，但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知道她很忙，高桥夫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何况他们也不知道小儿子居然还有东西托人带回来。
　　本来拓真以为高桥凉介约她吃饭是要带她去试哪家餐厅的，没想到是回的高桥家。“启介不知道买了什么，快递员坚持要本人签收，最后折腾到寄回了家里让我帮忙签收，所以现在得回家。”修改的收件人是他，这家快递公司非常坚持原则不同意代收，他只得回去。
　　快递是张大地毯，卷起来也挺重的，快递盒子上贴着两张快递单，拓真帮忙拿进启介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张修改前的快递单。这个快递原本签收的地址是东京一处住宅别墅区，拓真默默记下了地址。
　　拓真知道那个地方是因为纱希在她面前抱怨过，说有个想潜规则她的导演，开价给她买那里的别墅。那里原本是一个房地产老板为了鼓励自己做设计师的儿子，买下了自己儿子那届的五十份优秀毕业作品建起来的住宅区。因为每一栋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格各异反而吸引了不少人，房价水涨船高。见有利可图，老板每年都去收毕业作品，扩大着地产范围，逐渐成了东京一处有名的富人区。
　　跟只会把钱存进银行的拓海不一样，学商的高桥启介明显懂得利滚利，买房收租只是他最保险的一项投资。但他只管买，不管其他，出钱让中介负责精装修，买基本的家具，然后给他拍视频线上验收就是了。他连看都不一定会亲自去看一眼，就更别说考虑、亲自购买家装内饰这些东西，所以这房子一定对他很特别。
　　如果是送人的礼物，何必要收件人写自己，就连修改地址后也是寄回前桥的家。能够放在房间里，等到他回国再处理的，所以大概率，这房子是高桥启介要自己住的。后来有一次拓真路过那附近时，她特地找去看了一眼。现代风的两层半，门口挂牌写的高桥宅，证实了拓真的想法，高桥启介给自己准备的回国自住的房子。
　　高桥启介是知道她一直想回群马定居的，而他选择了东京，这是人生计划里没有她吗？拓真不免陷入了怀疑。她甚至产生了用自己检察官的身份，去调查高桥启介什么时候买的这别墅，去推测他是不是已经不像凉介哥知道的那样，变心了。
　　当然，拓真没有真的这么做。既然决定要更进一步，高桥启介如今表现的也还是很在乎她的，那赌一把又如何，反正关系破裂了不见面就是了。
　　心里鼓励自己，但仍然有些心虚的拓真很快被频繁的视频或者语音安慰到了。三天两头就要视频，遇上休息日就拉着她打游戏，甚至有时候视频一开就一天。就这样，拓真都不相信高桥启介有时间去养另一条鱼。
　　所以，当知道有个机会调职去东京的时候，拓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冲，犹豫到坐过了站。山不就我我就山也是可以的，有了这一层原因，拓真重新思考了自己的职业规划，这是她自己的职业，她愿意为了启介去东京工作，但又不是必须承宇佐治的情才能去到。
　　只要她业务能力优秀，不是宇佐治也会有其他人赏识她，拓真认为很有必要去请教前辈，也打算在那之后做出决定。

　　虽然是周六，但因为是一场对外开放的普及性质的讲座，听课的人还挺多。拓真联系谷木想拜访的时候，谷木让她先来听课，拓真就来了。好在来得早，还有位置坐，谷木的课一向受欢迎，后来站都站了不少人。
　　“那么今天的课也到最后了，很多学生问我，学了法以后可以做什么。今天给大家请了几位朋友来给大家聊聊天。”谷木说着让学生搬了几把椅子在讲台上，四把椅子，他先挑了最边上的坐着。
　　“首先请上我的老朋友，刑事庭的菅原法官。”前排一位中老年人上了台，半头白发，西装领上别着八咫镜章，“菅原跟我也认识三十几年了，马上也要退休，可以专心含饴弄孙咯。”
　　“下一位是在京都当律师的白石律师，白石是我以前带的学生，有十年的时间在很多个国家游学，对国际法很熟的。”又是一位西装男，别的是天秤葵花章，年纪看起来像四十好几。笑着跟大家招手，看起来人挺开朗外向的。
　　法官、律师，那下一个就得是检察官了吧？拓真抿着嘴，她感觉不妙。果然，“最后一位是我学生的学生，在静冈工作的年轻检察官藤原检事。丫头我知道你包里放着秋霜烈日章，戴好下来。”拓真不喜欢别章在外走，只要不上班就一定不戴，不过会放包里。
　　避无可避，拓真只好在上百号人注视下走上了讲台，向两位前辈打了招呼后才落座。拓真庆幸自己今天穿得还算得体，米色针织裙和棕色呢子大衣在三位西装男旁边，也实在亮眼得很。
　　“那么下面就请三位跟大家分享一下，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选择了读法，又是如何选择了现在这个职业。”明显的只有拓真是没被通知准备的，菅原和白石都分享了自己的职业趣事，以及成为法官、律师和其他职业不一样的地方，需要哪些准备等。
　　拓真能够明白，为什么谷木要挑的她，因为这些正是她需要的。“最初想要成为检察官是因为家人和朋友说我伶牙俐齿，吵架厉害，才觉得好像用嘴说话的工作可以考虑。又因为姨夫是律师，通过他接触了法学，后来觉得维护正义的检察官比起律师好像更适合我，就选择了成为检察官。”
　　“我成为正式检事还没有满两年，处理案件的效率低，几乎天天在加班。但是每当圆满解决一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那些加班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够帮助到受害者，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其实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因为手上的案子都是要帮助的人。
　　说起来也不过只是个两年工龄都没到的新人，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想去哪就能去哪呢？在地方都干的苦哈哈的，还妄想着能靠自己，马上能转到东京？在向这些学弟学妹们介绍自己的经历时，拓真也重新认识了自己。比起想这些有的没的，沉淀才是她真实需要的。
　　下了课后，拓真体验了一把学生的热情，这次来听课的有好一部分是对法学有兴趣的高中生，或者是暂时没有定下职业方向的低年级生。他们把三人以及谷木团团围住，又拖了十几二十分钟，学生才散去。
　　“跟他们比起来，我的学习态度真是有问题。”拓真把秋霜烈日章收好，她上学的时候，几乎没有在下课追着老师问的时候，太不好学了。“那就以后多来上课，好好学习。”谷木收拾好教具，跟他们一起离开教室。
　　“就是不知道是来听课，还是来讲课的了。”白石打趣道，他们还听不出这个小孩是被赶鸭子上架，临时编话说的吗？“我也没有让你们白帮忙啊，这不是请你们吃饭了嘛。”谷木领着他们去他的办公室休息，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是早了的。
　　“谷木教授现在自由了，就忘了我们这些还在上班的痛苦了。我们两个小的就不说了，即使是还有半年就能退休的菅原法官，现在也还是工作量不减的吧。”白石真的是活跃，属于那种社交小能手，有他在就不用担心冷场。
　　“臭小子，这就是你一年不来看我一次的借口吗？”谷木挺喜欢这个学生的，他也不是那种不能和学生玩在一起的人，不然也干不出把拓真从京都拎到东京这种事。“你看看拓真，拓真不也忙，人家做了好吃都会记得分我老头子一份。”所以说啊，还是女娃娃好。
　　“说到这个，”拓真拿出小茶点，“我这次还真的带了，跟朋友新学的司康饼。”
　　所谓的新学也是在尤利尔告白、他俩断绝联系之前的事了。
　　“哇，藤原检事很有心思啊。”在英国待了一年的白石当然知道司康饼是英式下午茶的传统茶点，这八个样式各异的司康饼，看着就有食欲。拓真做了老多了，分了大部分给启介带回去前桥，也留了给加奈和纱希的，在来东大前都给送过去了。
　　平时拓真带来的茶点都是六个或者八个的分量，方便谷木带回家分给小孙女。“这次让你们尝尝拓真的手艺。”有朋友在这，当然是拿来招待朋友啦。“不行，谷木教授只能吃这几个没有奶油的。”拓真眼疾手快的抢了谷木手里的奶油果酱司康饼，把低糖的黑提司康饼给他分过去，还想偷吃？
　　谷木瞪了拓真一眼，真讨厌，他老婆又不在，还管这么严。“本来奶油就不是做给你吃的，你再瞪我，我跟谷木夫人告状了哦。”拓真在这方面可不怕他，谷木有糖尿病，这两个奶油和巧克力的，本来是为了他的小孙女准备的。
　　“哈哈哈哈……”看到老朋友吃瘪，菅原笑得挺欢的，这丫头可以啊，居然可以拿捏谷木。“味道不错，不甜不腻。”菅原吃的是巧克力的，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那是，就是不知道哪个家伙能天天享用到拓真的手艺。”谷木对拓真的手艺是有信心的，虽然他只有幸吃过点心，不过他是知道藤原家是拓真从小做饭的。“拓真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带过来给我看看啊，在这点上我倒是跟池上那小子一样，可不会轻易放过那小子的。”
　　听到谷木在她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关心她的感情状况，拓真有些懵，“我还没有男朋友……”等会儿，这是要给她安排相亲的节奏了吗？拓真正准备改口说会有的，但没快过谷木。
　　“怎么？不是听说三笠给你介绍了宇佐治的弟弟吗？”谷木状似八卦的打听着拓真的事，实际上他这个“听说”就是听的拓真说。在来之前，拓真就讲了三笠给她介绍宇佐治雪，以及她纠结着要不要到东京来的情况。
　　听到熟悉的名字，同样是京都出身的白石看向了拓真。“宇佐治家的次子吗？他是我同事耶，宇佐治应该是你们年轻女孩很喜欢的帅哥啊。”但是看藤原的样子，并不买账。
　　“嗯，很帅气。”抛开其他，拓真诚实的承认她真的很吃宇佐治雪的颜。她也能理解到为什么谷木要提这个事，大概是面前这两个人和宇佐治多少有点关系，那种可以帮她挡掉麻烦的关系。“只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倒是谷木没想到的，不喜欢宇佐治居然是因为已经心有所属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多年了。”突然变成跟长辈坦白恋情的现场，拓真实在不自在，不过该表明的态度一定要说清楚，“教授你见过的，我硕士毕业的时候他有来。”
　　那天拓海和启介是去比赛地的中途特意转机回日本，抓着那几个小时的空挡，跑来跟她拍了照，草草吃个饭就跑了。这两人为了她这么折腾，拓真别提多开心了。“哦？也是咱们圈子里的人？”几年前的事，谷木哪里记得住，那天他也就是去露了个脸，见到的大都是法学生。“不是，他是个赛车手，高三的时候我们兄妹因为车子认识了他，现在他和我哥哥都是丰田车队的车手。”
　　“哇，赛车手啊。”看不出来啊，白石感慨，看着乖乖的藤原检事，自己哥哥是车手，喜欢的人也是车手。“那怪不得你不喜欢宇佐治那样的冷静型帅哥了。”毕竟赛车手给人的印象都是阳光外向的，跟他同事还真的是两个类型。
　　既然是多年的感情，那宇佐治家插不上手也是应该的。白石看似通情达理的理解藤原和宇佐治的没缘分，实际有没有理解谷木的意思就看不出来了。
　　没说话的菅原看了眼自家老友，宇佐治家那专治的老头不同意，他家儿子能跟这个没权没势的丫头相亲？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是成精的人，菅原一下就明白了宇佐治家想要藤原，但藤原不愿意，谷木也愿意护着她。
　　菅原又吃了一个蓝莓司康饼，好吧，吃人嘴软，他不支持宇佐治办藤原就是了。可他还是想简单了，谷木要的不是藤原的婚姻自由，而是宇佐治不要再打藤原的主意。
　　午饭不仅仅是请他们三个“助教”的，谷木的几个学生前段时间约在一起，想请他吃饭。又正好有今天这么个事，谷木就想着干脆由他请朋友学生吃个饭，大家聚一聚。“走吧，现在过去也差不多了，白石你先去开车吧。”聚餐的地方定在了神奈川，开车过去差不多了。
　　“我有自己开车来。”谷木肯定本来是想让白石开车带他们三人过去的，拓真此时就很庆幸开了车，至少开车不用喝酒。“难得了。”虽然哥哥是车手，但拓真本人却不爱开车，是个公共交通党，这谷木是知道的。
　　谷木以为拓真是终于买了车，但没想到这车挺好啊，好得不像拓真会买的。拓真倒没去了解这车的具体价格，“是朋友看我要出门，借给我用的。”她身边三个男人都是玩车的，怎么可能开普通的车，尤其启介财大气粗舍得花钱，当然不会便宜。
　　“看你这得意的样子，不会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吧？”谷木调侃道，他知道拓真和那个小女明星关系很好，但这车型是明显的招男人喜欢，不是女人会买的。如此看来，这男人收入不错嘛。
　　菅原去坐了白石的车，谷木则表示难得拓真会开车出来，要跟她一起走。现下只有他们两人，拓真也就不瞒着什么了。“是啊，这次来找教授求教，也有一点他的原因。”然后就把之前在电话里提到的事，完整的告诉了谷木。
　　“既然是要共度余生的人，做下人生规划的时候那当然不能完全不顾家人，只考虑自己。”人是一个人，家庭是一个家庭。想要家庭事业两手抓，那就得得到家人的支持。“那你和他谈过的了吗？确定了你们会在一起，或者确定了他以后一定会回东京定吗？”如果这些都不是确定的，那么考虑未来的基点就不一样了啊。
　　“我没有跟他说过去东京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和宇佐治相亲的真相。”是啊，他们根本没有就“他们的未来”这个问题讨论过，所以拓真并不想以启介会怎么做的基点考虑她的未来，“这只是个契机吧，您也知道我本来没什么大志的，只想着回家乡的检察院上班。但我最近在考虑，自己去东京是不是也可以。
　　“但在今天上台分享经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多狂妄，新人菜鸟的名头都还没有摆脱，居然就觉得自己可以想去哪去哪，以为自己有往上爬的底气。现在的我，可不管他要去哪定居，反正我是决定继续在基层沉淀自己了。”
　　“哈哈哈哈……本来检察官的位置是我自己来讲的，正好你要过来，省了我不少事。”得知拓真有职业上的困惑，他的确是有意安排拓真上台的，不用他开导自己能够反省，谷木感到欣慰。虽然拓真并不是他名义上的学生，但他亲眼看上的孩子差不到哪去。
　　现阶段调职的问题拓真是想明白了，但是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仍然是最主要的问题。是金子总会发光，被谷木偏爱的学生最终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记住。谷木本身中立，并不意味着他的学生要中立，或是自成一派。实际上他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有各自的立场，像拓真这样追求谁都不沾的很少。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成就的啊。”谁不是从底做起的，没有相应的实力又怎会被人尊敬。“只不过是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过了那段被权力撕扯的年纪了。人心都是偏的，几十年的职场里你也会遇到理念相近的同事，会不自觉的偏帮他，也许这样的同盟关系并不能一直维持。但其实只要你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同不同盟有什么关系呢？”
　　体系里的肮脏到如今也是存在的，盘根错节的势力令独自前行的人寸步难行。孤军奋战的结果往往是发配边疆，或者直接转去当律师的比比皆是。如果拓真能圆滑些，那想不拉帮结派在前桥呆一辈子也是可以做到的，往上爬就很难了。
　　“我老了，也已经不在体制里，以后能帮你的地方越来越少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的走，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拓真不会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决定的。”可以说，拓真是他在任时看上的最后一个学生，虽然他现在是客座教授，拥有大批的学生，但他的心态也已经改变，没有再为哪个学生上心过。
　　“谢谢老师。”拓真当然知道谷木对自己的好，也是仗此来请教，她知道谷木一定会做些什么来帮她，而不仅仅是在言语上指点她。就可惜是生不逢时，没能成为谷木真正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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