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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明天到来得非常快,睁眼闭眼之间而已。
兰堂醒时发现自己在家中的书房,显而易见绑他的人非常细致,昨晚在酒店脱下的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他被五花大绑在钢制的椅子上,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并且十分无力,就连指尖都在发软。
唯一自在的只有充当关押他的这间书房的壁炉,它在供火,但只有一簇小火而已。这对一个绑架者来说太过贴心,也太过了解他——书房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壁炉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转动眼珠,他注意到放在挂在对面的时钟下面的保险箱,里面空无一物。
现在兰堂只庆幸自己没把最后的底牌和最近准备对港口黑手党实施的计划写在笔记上。
然后他想起大岛美江——温柔又善良的未婚妻,他们昨晚在一起,现在他被绑在这儿,她又在哪儿?可能会遭受什么不幸?一想到那些可怖的画面,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疑问很快就有了解答。
大岛美江穿着黑色衣服,头发扎成高马尾,这是她外出工作时最喜欢的造型,简单、方便、高效,不容易看出沾上鲜血。推开门,面色冷淡,她一只手拿着那些不见的牛皮本,一只手拿着装满水的玻璃杯。
在兰堂震惊的神情中,她将冰冷的水从男人头顶倒下。她对他还是有些许感情的,没泼硫酸让他清醒。
失去用处的杯子被随手扔在壁炉,噼里啪啦地作响,有些许碎玻璃逃过一劫,落在外面。
“让·尼古拉·阿尔蒂尔·兰波?”大岛美江轻声念叨未婚夫的原名,“我这还是第一次叫你的真名。”
她用一天时间看完牛皮本上的内容,兰堂倒是机灵,字迹潦草地书写不同的语言,多亏这些年他们太过熟悉,不然她认出这些东西确实有些费劲儿。一个顶尖组织的谍报员竟然喜欢留这种纸质资料,要不是知道【超越者】的地位,她简直要怀疑对面的男人原来是哪里的三流货色。
兰堂难受至极,眨动眼睛。将落在睫毛上的水珠抖下去时,他隐约看见时钟指向十点。他到现在还没弄懂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一觉醒来,未婚妻将自己绑在家,把保险箱的东西拿走,行为还十分粗暴。
“通过和美江相处恢复记忆?”大岛美江将资料里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被羞辱的感觉再次在心中迸发,她将那些被男人视若珍宝的本子狠狠地砸在他脸上。
尖角砸到兰堂嘴角,鲜血溢出,像喝下毒药后重返人世的活死人。
兰堂这下终于找到答案——她是在生气自己欺骗了她,他十分天真,觉得只要乖乖认错就能和女人重归于好,可男人实在不了解女人的秉性。
“我可以保证最开始的时候绝对没有这种心思。”
“我知道。”要不然现在她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
“那……”
“你干了什么?”她看遍了笔记本上的内容,却根本没发现他去港口黑手党大楼有关的任何情报,倒是找到一群欧洲的消息贩子和一些人的信息,其中有个叫做魏尔伦的男人只在笔记本留下姓名。
难道自己调查她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告诉了她?兰堂皱眉,他没在笔记本写关于大岛美江的任何信息,万一以后他有不测,如果被敌人发现资料有女人的信息,她会被格外地针对弱点。
“我调查了你……”
“……”大岛美江沉默了很久,手指在口袋里不断摩挲手术刀的刀柄,可最后她还是没掏出来,而是坐到书桌前正对兰堂,“谍报员的本性。”
她突然想起来知道西隆美死的那天晚上,森鸥外告诉她的那句刻骨铭心的点评——十分相似,她现在已经能完全确认,兰堂的身体内部有控制狂的基因,和森鸥外一样。
“原来你所谓的坦诚,就是调查我,自己的秘密却一个也不愿意说出来吗?”
时钟转动,已经过去十分钟。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巨龙用泛着金色的瞳孔看着自己的新娘。
大岛美江随口一提:“魏尔伦是谁?”
“你怎么会问这个?”兰堂低压声音,他判断失误了,有人把魏尔伦的事情告诉了她。
“……他是谁?”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对兰堂很重要。
兰堂沉默不语。
“倒是比我的前男友更重情谊。”她讥笑,随后站起来,准备去冰箱拿一瓶冷水降降火气。
“是森鸥外告诉你的吗?”
深夜十点十五。
门把手快被女人的手捏得快要变形了,发出凄惨的叫声。大岛美江站在那儿,没转身。
火焰将房间笼罩在幽暗之中,女人的影子也随之舞动成怪异的形状。伴随着咔嚓咔嚓,玻璃炸碎的声音,她轻轻地问:“你调查出来这个,还有什么?”
“是森鸥外告诉你的吗?”兰堂陷入一种被背叛的情绪,他的音量突然提高,由于一日未进水,所以格外的嘶哑,就像是乌鸦鸣叫,“我就知道是他告诉你的,这个男人只会破坏我们的感情!”
滴答,滴答。
门把手恢复原位,女人快步走到男人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
他们贴得很近,脸对脸,不像是争吵,倒像是在倾诉爱意。
“我知道你是个听不懂话的男人,但是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保持着最后的良好涵养,没把“蠢货”说出口,可看着男人睁大的瞳孔,不解的神情,她声嘶力竭地道,“愚钝,为什么这种时候,我在认真地问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却和我纠缠男人!男人!”
“你真的当我对你做的事情毫无所知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布鲁塞尔和你一起去买巧克力。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红了,似乎有泪水要流下来,但是她闭上眼睛,用力地闭上眼,不想说出那句话。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原本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寻求我的帮助。”
“求求你,别说了,美江!”兰堂惊慌失措地喊出来,他想要抱住她,安抚她,就像原来那样,可是现在他被绑在这里,并且毫无力气。
他无能为力。
滴答,滴答。
“现在我明白了。”
那滴泪落在他的嘴里,带着苦涩的味道,就像他现在彻底失去的爱情。
“因为你那高贵的自尊心。”
自知失态,大岛美江直起身,背对兰堂。原本,她准备在书房问清事由,避免他经受拷问和折磨,如果性质不严重,她甚至还有将事情大事化小,或者直接掩盖的打算。可是这个男人,她的前任未婚夫,却一次次让她失望。
很多年前,母亲告诉她,对爱情需要勇敢。大岛美江努力地完成,将此用于对待每一个恋人身上,可无论是谁,都没有给她一个好的结局。望着指向二十的分针,她凄然觉得或许这句话应该续上一句“可凡事皆有定数,无法改变。”
“分手吧,兰堂……”她转过身,又摇了摇头,说,“不,是兰波先生。”
手铐由于男人奋力挣扎的举动而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兰堂脑海隐隐作痛,唇色开始发白,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要开口,妄图说出两人之前的恩爱和承诺使女人回心转意,“你还记得我——”
“我出轨过。”
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记忆开始缓慢浮现,兰堂现在希望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全部消失,只要不是此刻,任何时候他都对它们的出现欣喜若狂。他保证,只要不是此刻。
大岛美江尽可能使每一个字都足够庄重和严肃:“就在你第一次邀请我和你同居的那天晚上,我和老师上床了。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他的床上。”
除了沉默,便是沉默。
滴答,咔嚓,声音反复交织,伴随阴晴不定的红色焰火,像一首葬曲。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干了什么吗?”兰堂抬起头,被水打湿的长发贴在脸颊两侧,衣服已经完全浸湿,可他已经体会不到寒冷——
“保尔,你背叛了我!”
——
“我——”被背叛了,背叛了……他发出绝望的嚎叫,嘶哑的像木头被锯断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内刺激观众的耳膜,“要炸了金库,让黑暗世界人心浮动,找到荒霸吐的存在,拼上最后的记忆碎片。”
找到那个背叛者的下落,放下一切,握住你的手,过上幸福的生活。
“就是这样啊!”音量达到最顶端,他的声音尖锐得不能再尖锐,身体也由于极端的愤怒朝前倾,拼命地想靠近站在他对面的女人。
房间变成深邃的红色,就像是被一层血迹包围,飘起黑色的火焰,大岛美江遽然转身,那是——
死去的老首领手握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女人,大岛美江快速朝右侧跳开,正巧邃了幽灵的心意,束缚男人的绳子和手铐坠落在地上,紧接着这位不应该存活于人世的亡者便继续在狭小的空间攻击她。
“我将重返人世,你这凶手!”老首领漂浮在空中,张狂地大笑,口气好似先代真的从黄泉爬了出来,而不是江户川乱步所说的被捏造的人型异能体。
兰堂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靠在书柜旁。
战争迅速涉及书房内收藏颇为丰厚的书籍,它们纷纷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有些书飞到壁炉,加大了火势,有些则不幸沾染上火星,又落到外面,可是在场的三人,也许用一个幽灵和两个活人来说更为恰当,都无暇顾及火势的蔓延。
火焰在金色瞳孔中越来越愤怒,红色和黑色在空间内纠缠。
魔鬼从兰堂眼里爬出来。他注视交战双方,他们身上沾染许多血迹,大岛美江已经将子弹全部用完,她掏出手术刀,贴近亡者。
兰堂轻声道:“和我一起死去吧。”
“这种事情,还是你一个人去比较好。”大岛美江专注盯住老首领,向兰堂扔去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刀。
小刀被伸长的镰刀阻止,反弹到时钟上,钉住钟盘,将分针卡在罗马数字六。
火势越来越大,通过不断烧毁的书延续到地毯。
战争终有尽头,有一个拖后腿的主人,先代力有不逮,消失时发出愤怒的吼声,镰刀掉在地上,在火焰中沉沦,火势已经占据三分之一的空间。
兰堂双目无神地注视脸上沾满鲜血的大岛美江。
“马上给我解除异能。”带着血迹的手术刀抵在男人的脖子上。哪怕没有转身,大岛美江也能感觉到火势越来越大,房间越来越热。
“我们的未来重合了。”兰堂喃喃,“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根本没有做任何背叛你的事情……”
“你背叛了组织。”
“只是背叛森鸥外而已。”
“他是首领,我是他的学生,你如果操控先代在公众场合胡编乱造,那我们会因为这件事落到怎样的地步?”
“胡编乱造……”兰堂歪头,“插进先代的太阳穴,杀死了他,这不就是事实吗?”
黑色的火焰包围二人。
明明江户川乱步说兰堂的异能是捏造人型异能体,可为什么……大岛美江眉头一皱,手上的劲儿也越发的大。
兰堂的脖子上出现血痕。
“【彩图集】的真正能力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今晚是人世弥留的最后一个夜晚,兰堂诚实地道出真相:“从通常空间隔离出来亚空间,控制进出……”
和乱步说的一模一样,大岛美江听到这里缓缓舒展眉头,可——
“获取亚空间里的尸体使他们异能化,每次同时驱使的异能生命体只有一人。”
“与此同时,读取他们的记忆。所以,他们都叫我——”火势蔓延到二分之一,大岛美江鼻尖冒出汗珠。
“通灵人。”
啪嗒……
大岛美江的手开始颤抖了。
兰堂诧异地看着落在地上的手术刀,他试图动动手指,发现还是无法做到。
垂头时,他才恍然发现鲜血顺着脖子向下流落,缓慢浸透白色衬衫,由于衣服全部湿透,这些原本就不明显的血色变得越发模糊,在胸前晕染成大片,就像他的心被开了一枪。
他被抱住了。
在不断逼近的火焰中,温暖的身躯贴在男人的胸前。
大岛美江靠近他耳边,直直地注视正对着的玻璃窗中两人相拥的倒影。轻轻地眨动两下眼睛,她的语气温柔却又绝望:“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爱人不在乎我,明明我说过不要伤害我重要的人,可是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布真相,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也许为了这段感情,那天晚上我——好累……每天都好累,老师天天逼我,你也瞒着我这么多事情……”
“不幸为什么都要加注在我身上,兰堂,你告诉我啊!”
他被抱得更紧了。
火势蔓延到不到两米的地方。
“也许他是正确的,我们两个在一起,会给双方带来不幸……我不该这么倔强……”
一米……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不到一米。
“带我走吧。”女人虔诚地吻发白的嘴唇,向死神献上礼物。
兰堂盯着大岛美江的眼睛,里面是浓浓的希望和他丑陋的模样。
他的手指动了动。
空间顿然缩小,大火和亲吻的男女隔绝在不同的世界。红色火焰吐着舌尖紧紧缠绕空间体,黑色火焰没有丝毫温度,落到二人裸露的肌肤,在他们身上开出一朵朵悲伤的花。
兰堂望着满天的大火。
他们就像被操纵的木偶,被互相的隐秘控驱使,毫无所知,沾沾自喜地走到最后的结局,还以为能拥有幸福这种宝贵的东西。可剧目仅仅只是剧目,结束后,木偶就变得没有价值,理所应当地会被抛弃。
而后——
落入不幸的尽头,在火焰中被烧毁,变成被风吹走的灰烬。
“多长时间了?”他喃喃地问。
“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大岛美江估摸时间,轻声告诉他。
“对不起……”
兰堂努力地笑了笑,凝视和他一起靠在书柜的人。金色的瞳孔中参杂着火红,却只有她的身影:“其实是我——”
他闭上眼睛,低声说:“背叛了你。”
他到底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情?也许女人是正确的,兰堂想,他确实有一颗出奇高傲的心灵,哪怕是爱情也不能驯服它,明明只要开口就可以得到帮助,成功找到【荒霸吐】,完成心愿。可他却为了那些事情,让心爱的人可能陷入可悲的处境中。他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却在漫长的相处中对她背地里遭受的折磨毫无所知。
被森鸥外控制着还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爱着他的女人——
将被他亲手毁掉。
“遇见我是你的不幸,现在,不幸结束了,”他顿了顿,那句“亲爱的”没有道出口,“大岛美江。”
空间消失,他们落在赤赤烈火中。
他望着她。
“再见。”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真不甘心啊,明明他还想和她生活一辈子的。
也许在温暖的火焰中死去,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别说傻话了,”大岛美江拉住兰堂的手,坚定地说,“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并且十分幸福。
她背着他破窗而出。
他们都很狼狈,衣服被烧得不成模样,两人平日精心保养的长发由于尾部沾染火焰,也被女人割掉。兰堂的情况要比她糟糕得更多,昏迷在地上,他的身体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以背部最严重。大岛美江比他好一些,【朝生暮死】迅速将她身体的伤口治好了。
女人仍然清醒,坐在男人身旁。
她在等待。
“大岛医生?”太宰治惊奇地看着这对昔日恋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没想到您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看了一眼昏迷的男人,他打了个手势,使唤身后的黑衣大汉将兰堂带走。
“不用带走。”大岛美江面对太宰治微笑,脸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
“您不是说他做了对组织有害的事情吗?”太宰治右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一场误会。”
笑意立刻消失,太宰治露出阴沉的模样。
“你——”
“没有证据的事情,太宰君,不能当真。”大岛美江站起来,“现在请带我和我的未婚夫去医院,他受伤了。”
“啧。”
“顺便借用一下手机,”大岛美江说,“我要和老师打一个电话。”
扔给女人手机,望着已经蔓延到其他房间的火焰,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太宰治对身后的黑衣人下命令:“和消防署打电话,这么漂亮的房子被烧完了——”
恰好刮过一阵风,房间的火势也随着更加凶猛。
太宰治抬头仰望夜空,繁密的星空中玉盘黯淡,“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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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糊了我也想要评论嘛!
第二部分还有大概几章就收尾,有没有人愿意和我唠唠嗑,聊一聊感受?
私信或者评论都OK。
主要是根据你们的感受看看后面做什么调整,如果没有我就按原计划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