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低头

　　我听说现在没什么人用第一人称写小说了，但我真的不是很会取名字，取了两个都挺土气的，算了吧，就用“我”和“他”来讲讲这个故事。我和他认识十九年了，幼儿班就在一块上，之后一路同学，直到大学才各奔东西，但又好巧不巧学了一个专业，成长轨迹可以说高度相似了。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了？有点像，但其实不是，我们俩过去的纠葛，不多不少，但一下交待不清楚，所以我还是从认识的第十九年开始说起吧。

　　01
　　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早上起床收到他发来的微信，“送你一张无限卡，全场书籍免费读”，凌晨一点半发的。不是，哥们你大半夜想看书拿我当工具人可以理解，但是这么晚了谁能给你点链接啊？不对，也不是，他大半夜的干嘛发给我啊？也不是每天聊天的关系啊。

　　可能是上次我在朋友圈发二月书单的时候，他看到了，并记住了我是一个爱看书的五好青年，再加上两三天前聊了会天，我可能还在他列表不太下面的位置里。我随意回复了一句，他回复我，又在来我这的路上了。

　　我先解释一下什么叫“我这”，我俩是一个地方的，只是几年前我们家搬到了小县城，他说的来我这就是从镇上来了城里，当然他的原文不是“我这”而是地名，但是我连名字都取不好又怎么取得好地名呢？而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早两天他和朋友过来打球，他报了位置给我，我才发现不到一公里。没错，他并不知道我们家在哪，说了不是每天聊天的关系嘛。

　　“你在干嘛呢？晚上来吃虾吗？”，他问我。我说在写论文，没什么进展，正在头秃，他说他也在写报告，三千字，明天就得交，本来不出来的，朋友非拉着他来，所以现在在朋友家里码字，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起写，然后晚上一起吃饭。

　　我说可以啊，然后开玩笑地问朋友帅不帅，我要不要打扮一下。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他该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对对对一定是，如果是我也认识的朋友那肯定早就说名字了，是我不认识的朋友的话，一起码字，还一起吃晚饭，这不就是相亲局的标配吗！呵，男人，谁要你操心我的对象？真是太闲了。

　　“我不帅吗？”他回。

　　“你帅啊，但是我为了你打扮？”他是有一点小帅。

　　“还不能为了我打扮？”

　　“美女都是为了单身帅哥打扮的。”我打出这句话，想着他可能说，“快来，给你准备了一个单身帅哥在这里”，我想我已经看穿了这个相亲局。

　　“我是单身呢”，“这次是真的单身了”。我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回复。这叫我怎么回呢？人家分手了肯定得安慰一下，但是我和他女朋友是真的不熟，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个什么情况，啥时候分的都不清楚，这一不小心戳到他的伤心事，只好尴尴尬尬地打出一句，“啊，这，嗐，那我请你吃虾吧”。你看到这里，不要说我智商低或者情商低，吃虾作为我解决一切事情的首选方案，真的是我那时候最先想出来的话。

　　“不用嘞，他们请，朋友店里”，他回。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刚刚还是一个朋友，这回又变成他们了”。

　　“现在是只有一个朋友啊，等再去见他们，吃饭的时候”。

　　是的，你看到这里应该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了，见超过一个朋友，这八成不是个相亲局了。这一帮朋友我都不认识，过去一起吃饭不是有些怪吗？他肯定是时间安排不过来就把两个局攒一起了。我这样想，但没有说不去，我想看看他的状态，大不了要去吃饭了我就开溜。

　　“还没出门呢？”，他催我。

　　“在等车了，几栋几单元？”

　　“你到门口，我下来接你噻。”他回我。

　　“好哦，快到了叫你。”

　　在我的设想里，这是一个码字局，我、他、他的朋友坐在小方桌的三角，一起激情敲击键盘。休息的时候，也许他会想要讲一讲他的故事，我和另一位朋友就在旁边听着，不时安慰安慰他，要是有杯啤酒就更好了。

　　但事实证明，我就不该设想，我的任何设想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在门口接到我，在楼下搂住我的肩膀，把我往里带。

　　不是，我虽然大大咧咧，但好歹也还是个妹子，这种社会主义兄弟情让我真的是有点不适应啊，借着按电梯，我悄悄挣脱开。

　　“朋友出去了，说是我们俩在这写东西，他啥也不干怪尴尬的，他待会来找我们吃饭”，他领我进门。

　　不是，你开始为啥不说呢？我们俩，在别人家里写论文，主人还不在，有点怪啊。难道这真的是个相亲局？他非得安排我们一起，然后男孩子不好意思只好溜了？他正在积极努力地说服他回来看看我？哇，那就更奇怪了。

　　“给我看看你的论文”，他说。我们在沙发前坐下，还真是张方桌。

　　我揭开电脑，给他看我的《敢于生产和搬运学术垃圾做最美丽的捡垃圾赢家》，当然这肯定不是我论文的名字，但是在初稿阶段，我就是这么命名的，用合适的文件名为自己加油打气，这是智慧少女会做的事情。因为要看论文，所以他就坐在我旁边，同一张沙发椅上。

　　他的手，又搭在我的肩膀上了。

　　我犹豫了两秒，“不是，这样不太合适”，我拿开他的手。

　　“嗯，是不太合适”，但他的手又搭了上来，甚至坐得离我更近了一些。

　　他偏过头来，看向我，想要亲我，我躲开了。那一下我的脑子就像陷在了淤泥里，拼命地催我快点反应，站起来反手一巴掌，或者拎包就走，或者说点什么，但是它越催我，我越不知道怎么办。

　　似乎是过了好一会儿，我问：“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他笑了一下，说，“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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