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个什么主儿

　　马车去城南半程时，莫离经让车夫改道去杜太傅府邸，雪大马儿都不愿快走，速度极慢，而莫离经已无心关心其他。

　　不知什么时候，车夫喊了他几声，见他无回应，怕出事便撩开布帘子道：“公子，到了。”

　　他缓缓回神，这才下车去了拜见自己的老师杜太傅。

　　杜太傅不知他为何事前来，此刻他也正在苦恼，他不能如莫老爷子一般对陛下承诺李家不会起兵，便是他做了，陛下又怎会信。

　　两人同是心情不佳，对坐一旁却许久不言语。

　　莫离经握着温热的茶杯，先是开口道：“老师，李修道如何能调遣北地各郡县的兵力？”

　　杜太傅见他不了解，起身站在书房的窗口：“李家手中有一道令牌，这令牌想来是在修道手中。而陛下忌讳的不是北地兵力。修道手中有块玉石，先王允诺过，血炼营这块玉石可调动天下兵马，到了陛下时期一直未变，若陛下改变这一措举，怕是对先人的不孝与不敬重。”

　　这五日来朝中瞬息万变，萧家虽已在朝中，可萧奈不是他祖父，他的话对北国国主而言，不痛不痒，他屡次进言已被驳回，书信回江南，这气候没有一月是送不到的。

　　莫离经摸着自己的胸口，那块正在散发温度的玉石，拿出来道：“可是这块玉石？”

　　听闻，杜太傅回头一看，拍了自个的脑袋：“看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那日在顾村可是见到这玉石……可便是老师拿去给陛下也无济于事，若是莫公在就好了……”

　　莫老爷子……

　　莫离经脑子里想起那天见莫老爷子的事情，那个抓住他的手求他护住李家，原来不是胡言乱语，是对他的托付。

　　是什么原因让莫老爷子如此信任他，又是什么原因让莫老爷子对他的能力这般肯定，他重重缓口气，还未来得及对杜太傅的话语反应，又听到杜太傅的话。

　　“那块奏疏石可在你身上？”

　　莫离经当然不知所谓的奏疏石，会不会是那日顾鱼给他的血玉？

　　“老师说的可是一块血玉，满身通红。”

　　杜太傅大喜：“正是此物，此物是陛下送与莫公，日后不论身份高低皆可直面圣颜。”

　　那一刻，莫离经做了抉择，不管是成全这副身体的主人，还是完成莫老爷子的托付，或者是对那个书信给他两年的人，他都要这么做，只能选择相信李修道这一条出路。

　　人生可能过不了百年，今日活着明日未必有命。当下狠下决定，全身都在发抖，他怕死，为什么不怕死？他也是人，是人觉得自己必死时，总会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一刻。

　　莫离经紧紧握住拳头，又松开对杜太傅作揖：“老师，此次别后，。旁人提及学生时，您莫出头！”

　　他道完之后，决然离去，容不得杜太傅与他论上两句。杜太傅看着他的身影出神，张子健来了还不知。

　　张子健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李修道的事情商量，如今形式已很难去改变，朝中力挽狂澜的人已无，五日了，明日陛下便要坐下决定，收回李家所有的兵权。李挚在南地兵权收，如此以来兵力可回三分之二，可如果李修道用自己的玉石提前召集，他们也将无济于事。

　　希望这场大雪封住北地的通往各地的路，这些兵力能提前收回。自然北国国主五日前已秘密派人查探，通往北地的所有通道的确已封死，无人知晓那些是人为那些是大雪所致。其实在一月前，国主已派人前往南地时刻监视李挚，若无手段何以为君主。

　　人心向来是最为脆弱的，在来回猜忌中不停地放大，直到无法收拾便可爆发开来。

　　两位老臣已然无计策，心中都知陛下明天的决定，当然也知道他们自己何去何从，此番后会是朝堂中势力的分散，这些兵权的归属，那几个继承先人爵位的将侯世，又有几分难耐领兵平乱。

　　离开太傅府的莫离经心情豁然开朗，他笑着坐在马车上，方才的惶恐早已烟消云散，回去之后如往日一般，安排事宜。

　　又将事情与顾鱼说起来。

　　顾鱼是莫老爷子身侧的老人，自是可靠。

　　“公子放心，老奴定会将他们安顿好。”

　　莫离经道：“顾伯，莫等明日，今日这事儿定要安排妥当，等夜间你等便起身回顾村避难，还有不要与小七春花他们提及。”

　　“公子与大爷真像，大爷性子温和慢吞，做下决策后却无人能改，便是老国公在时，也说不上他的话。”

　　“子如父嘛，顾伯快去安排吧。”

　　这一晚他稍作计划明日该如何做，此时李府灯火通明，他们再装运着东西，小七忽然跑进来。

　　“公子，你不可丢下小七不管。”

　　胆子小的春花似乎做艰难的决定，他不停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两只眼睛咕噜噜地看着莫离经：“公子，春花不小心听到了。”

　　她送一些热食过去时正好在门外听到莫离经与顾鱼的对话，于是一人退回厨房发愣，小七见他眉梢未展，询问几次才说。

　　莫离经扫了他们两眼：“小七啊三婆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她可怎么办。还有春花，你那么担心刀砍脖子可是很痛的。”

　　春花打了一个哆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公子，春花只是个下人，命本来不值钱，公子来砍吧！”

　　她紧紧闭着双眼，想着那画面又睁开一只眼睛。

　　“公子，小的已经打点好。”小七的决定似乎很难改变。

　　莫离经笑道：“你们要是不怕死就留下来，不过不可后悔，也不能让我后悔。”

　　他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若是旁人说几句，他极有可能会改变注意，幸好顾鱼没有劝说他，其实他并不是顾鱼眼中的那个莫离经，做了决定别人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一时起，可能也会做变化。

　　这晚的风雪稍作停歇，眼瞅着这冬日要过去，来年的春暖与花开他莫离经能否看得到全然不知，更不知道李修道的在北地的是怎么样的情况。北地的情况京都之内无人知晓，所以惹来的更多臆测。

　　表面平静如这停雪模样的京都早已暗潮翻涌。

　　次日上朝，莫离经带病去集贤殿书院，这处如往日般清冷，里头的修撰官早已对朝中人事淡然处之，时时可见的漠然，总是能被几个新人所打破。

　　莫离经坐在矮几旁平静如初，他今日极早便来等着，就等国主上朝，同僚曹金鹏劝他回去修养，病还未好。

　　莫离经只是摇摇头，望着集贤殿外的飘落的雪，见顾大学士上朝去，他缓缓跟在外头，他虽已在集贤殿内几月，却不知上朝的路径，也从未关心过，这宫中这般大，很容易走岔，错了时辰便不好。

　　顾大学士见他跟来，笑道：“你官职九品不能上朝。”

　　“下官只是跟着，到内殿外即可。”

　　顾大学士只好任由他跟着，见他到内殿之外停下脚步，也便作罢。

　　内殿一片严肃，几人开始争辩不休。

　　马征道：“陛下当日传他兵符，不是让他起兵造反杜太傅！”

　　杜太傅上前一步：“陛下，如今大雪封路，北地消息无法传来，一切都是只是臆测而已。”

　　中书令张子健附和：“正是如此陛下，李家乃将门之后，为臣之忠，自先人便有，其子孙只是承先人之志，定不会画城为王，况且李家家眷全在京都。”

　　马征不屑一顾：“陛下，这李修道多年不回李府，与府中人关系可不怎么好，府中人都说这三公子不是李府之子！他又何须顾李府人的安危。”

　　“一派胡言！马征！”杜太傅气得上不来气，一想此子更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如今已与他位列三公，平起平坐，又为个人私欲以至这般田地，让他怒不可言。

　　“诸卿！”国主发言，马征才退下。

　　殿外有人传东西进来，国主深深看了看年轻的护国公：“传！”

　　莫离经穿着一身淡色的官袍，这专为冬日所制的官袍，对他而言不够保暖，他缓缓从外头走进来。

　　“集贤殿修撰官莫离经见过陛下。”

　　国主气势威严：“此物你从何而来？”

　　莫离经下跪低头，又闻：“起身回话。”

　　“此物乃微臣祖父所赠。”

　　杜太傅爱徒心切，便上前道：“陛下，此子是老护国公之孙。”

　　国主当然从莫老爷子口中听过莫离经的名字，当年莫老爷子痛心疾首便是为了他，如今持这物件上堂是为何事？这就是在玄王迎亲会上，被他关进地牢的浪荡子吗，他已记不清了。

　　国主目光锁定莫离经道：“你面见孤所为何事？”

　　方才杜太傅上前替他回话，怕是忘了昨日他所在府中的话，只怕一会儿侮了他的名誉。

　　莫离经回道：“回陛下，臣虽位微，却不敢忘国之忧。李修道将军绝不是起兵造反之人，还请陛下明鉴。”

　　马征上奏：“陛下，单凭他一言之词，不可做信。”

　　莫离经回身做礼道：“下官虽是一人之言，可那些起兵之言，怎不是一言之词不可信呢，陛下乃心明眼宽圣主，不会单凭一些臆测而说李将军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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