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念才好

　　因为许老并没有子女，所以沈清作为许老的家属跪坐在侧首还礼。娱乐圈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来送许老最后一程，一些年老一些的，更是直接哭得喘不过气来，还有一些是来搏一些好名声的，可是这些沈清都顾不上了，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膝盖早已跪麻。
　　等到汤念来的时候，看到的沈清就是这个样子的。汤念上前献花，沈清头都没有抬，鞠躬还礼。
　　“节哀。”
　　沈清听见汤念的声音，忽地抬起头，耳边好像有微风吹过，吹来许老的话，“清儿啊，怎么才回来呀，”是啊，那段最最美好的时光，即使刻意遗忘，终究是过去了，是该节哀了。
　　沈清眶湿润眼，连忙把头低下，怕让汤念瞧见她的失态。
　　汤念看着眼前的沈清，敛下眼帘，转身站到两侧，隔着好几个人看着沈清，心像是被人突然揪起来，顿顿的疼。
　　待到送完许老最后一程，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只剩下沈清像个木俑一样在那站着，汤念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向车上走去。
　　“念哥，沈清姐还好吧？”小庄在车上问。
　　“还行，挺……平静的。”汤念想了很久，似乎只想得到这个词来形容刚刚眼前的沈清。
　　“以前就许老对她最好了，这次沈清姐肯定特别难过。”
　　“嗯。”
　　“那汤念哥，咱们这就走啦？”
　　“走吧。”
　　车子发动，汤念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你生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呀？”彼时汤念把玩着沈清的一缕头发问道。
　　“我也忘了。”沈清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一般有坏情绪的时候一般都不说话。”
　　“你也不怕憋坏！”
　　“用你管！”
　　汤念想起以前，忽然觉得心慌，在车子将将开出去的一瞬间，汤念道，
　　“停车。”
　　小庄直接把刹车踩到底，汤念打开车门，向祭祀堂跑去。终于，汤念看到了沈清，平复了下微喘的呼吸，缓步向沈清走去。
　　汤念很久以后庆幸的想，还好那时我回头了。就是这一次回头，他们，才有的后来。
　　“沈清，”
　　沈清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来祭奠许老的人，反射性地弯腰还礼，却在弯腰的一瞬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清，是我。”
　　沈清楞了一瞬，这才把头抬起来，抬头看向汤念，身体才渐渐的软了下来。现在已经是十月份，沈清穿的又不多，定定的站了一天，沈清整个身体都冰冰冷冷的。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温度，汤念不觉紧了紧手臂。
　　汤念拂开沈清耳边的碎发,轻声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老师她，走得很安详。”沈清轻轻的诉说。
　　“嗯。”
　　“老师昨天还喝了杯酒，穿上了最喜欢的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只是走的有些早了，我和许姐还在等着她吃饭呢。“
　　“嗯。”
　　“你都不知道，昨天老师可漂亮了，我想，在老师的那个时代，她一定是最美的那一个。”
　　“一定的。”
　　“最近老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和我撒娇，还挑食呢。”
　　“嗯。”
　　“就那天，那天许老竟然和我因为个零食吵起来了，哈哈哈。”沈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低低地笑了起来。
　　汤念没有回话，嗓子突然有点发疼。只默默得收紧手臂，搂紧了沈清。
　　“汤念，”
　　“嗯。”
　　沈清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你说，是不是没有人再爱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汤念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汤念，”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沈清忽然低低的笑起来，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沈清仰起头，伸手随便抹掉不小心滴落下来的眼泪。止住笑声，沈清歪头瞧着汤念，笑道：”
　　“汤念啊，你不知道，我可是个顶自私的人。你以为我是单单的为老师哭吗？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我就……好想哭。”终于，沈清再也忍不住，在汤念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汤念看着眼前沈清疯魔的样子，心里好像是被谁咬掉了一大块，他想嘶吼，确实不知道冲谁，他想安慰沈清，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汤念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如此……力不从心。最终，他能做的只有，裹着沈清的手臂不断地收紧，再收紧，直到两人再也没有一丝缝隙，直到汤念觉得足够温暖沈清。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的啜泣声慢慢的减小，终于，从汤念的怀里探出头来，红肿的眼睛看着汤念，想着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鼻涕眼泪都抹在汤念的衣服上，然后故作轻松道，“还好咱们分手了，要不然这么丑的样子被你看见了，估计得直接分手。”
　　汤念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沈清，良久，摁住沈清的头，再次把沈清搂回怀里。
　　沈清窝在汤念的怀里，手慢慢的回抱住汤念，闭上眼睛，像从前一样，把耳朵贴在汤念胸口，听着有节奏的心跳声，沈清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沈清好想就这么窝在他怀里，不去管任何事。
　　但是，那样不行。
　　沈清闭上眼睛，她的软弱已经过去了，她不能再在别人面前无底线的释放她的软弱了，那不是她沈清。掩饰下所有的情绪，再挣开眼时，所有复杂的情绪都不见了。沈清退后一步，离开汤念的怀抱，对汤念笑道，“好啦，丑样子都被你看见了，还不走啊，不怕我灭口。”
　　“我觉得你还是给点封口费比较现实。”
　　“去去去。”
　　“走啦。”汤念松开了沈清，使劲揉了揉沈清的头发。
　　“汤念，谢谢你。”
　　汤念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背着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沈清的嘴角下落下来，不必再挂着僵硬地笑，但也确实没有那么的难过了。其实好多事情，确实是有个人交流，有个地方发泄会好很多，但是，偏偏沈清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些年来，她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从不曾有人进来过。但今天，有个人轻轻撕开了个裂缝，有一点点阳光透进来。
　　沈清看着汤念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触碰刚刚汤念触摸到的发间，那里，好像还有残留的温度。
　　沈清回过头看向许老的画像，良久，释然地笑了。

　　后来沈清自己又在那陪了许老很久，直到学校反复的来催，沈清知道躲不过，这才回去学校。
　　走在学校的小路上，沈清不由得恍然，才一个月的光景，树叶就已经全部都掉光了，大概是树叶调得太过于频繁，一层一层的树叶就那样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打扫。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声音惹得沈清心烦，不觉微微皱眉，这时，忽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清清儿，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打饭啊？”原来是肖欢和李黎听说沈清回来，不放心，特意到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来等她。
　　李黎一把把肖欢扯过去，瞪了肖欢一眼，转而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清，
　　“清儿，还好吧？”
　　“嗯，还好。”沈清回头，报了个安慰的笑。
　　“那就好，都给我们担心坏了。哦，对了，笔记我和肖欢都给你记着呢。”李黎道。
　　“对对对，老师讲得每一句话我都给你记着呢。”肖欢探出头说道。
　　“好啦，知道啦，走吧，回宿舍啦。”沈清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得，这还招人烦了！”
　　“走啦！”沈清一把把两个人搂在怀里，像宿舍走去。
　　沈清站在宿舍门口，看着满室狼藉，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去门口接她，一股火窜到头顶，沈清咬牙道，“李黎！肖欢！”
　　“那个，清儿，你息怒息怒，别生气。”肖欢边退边道。
　　“对，你听肖欢解释啊！”李黎也在向后退。
　　肖欢闻言瞪了一眼李黎，“你看，我们不是怕你回来没有活干吗，”
　　李黎神态自若地接过枕头，“对呀，要不然你说，怎么体现你的价值不是！”
　　沈清瞪了她们一眼开始动手收拾屋子，另外两人也赶忙过来帮忙。终于，在三人的集体努力下，三个小时过后，屋子终于恢复到了沈清离去时的样子。
　　三人此刻已经累瘫在床上，头看着天花板，沈清轻轻说了句，“谢谢。”哪里有什么乱的屋子，明明是怕她闲着多想吧。
　　“谢啥呀！”肖欢爽快道。
　　“你要是诚心想谢我们，就给我们买点吃的吧。”沈清与李黎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过头去，充耳不闻。
　　“清儿，下学期开始就要去实习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没想呢，你呢？”
　　“最近已经有导演在联系我了，我想再和他谈谈，下学期就开始拍。”
　　“什么类型的呀？”肖欢问道。
　　“青春校园剧。”
　　“怎么样，有兴趣吗，和我一起啊？”李黎看着他们两个。
　　“不去，”
　　“不感兴趣。”
　　“切，那肖欢呢？”李黎看向肖欢。
　　“我想复习复习，考研转导演方向。”
　　“呦，没想到咱们三个中，有大志向的竟然是欢儿！”李黎夸张道。
　　“那是，学着点。”
　　“清儿，怎么不说话呀，”
　　沈清忽然翻过身来，神色清亮，“我问你们哈，如果有一个人，你知道他不适合你，但是他给你的感觉让你很舒服，你会再试试吗？”
　　“那你喜欢他吗？”肖欢问道。
　　沈清低声道，“我不知道。”
　　“清儿，你喜欢他。”李黎笃定道。“也许因为一些原因你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但是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刚刚你说起他的时候，眼睛是会发光的。”
　　“是吗？”沈清问李黎，也更像是在问自己。
　　“嗯。”李黎与肖欢频频点头。
　　“清儿，那人，不会是……”李黎试探道。
　　“是。”
　　“这人不行，就此打住啊。”李黎严肃道。
　　沈清看向肖欢，肖欢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说完李老大可不许打我啊。“悄悄地看一眼李黎，继续道，”我觉得吧，不妨试一试。首先，沈清你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就算说那人真有我们想的那么不好，那你现在还对他有感觉，也足以证明他在某些方面非常吸引你。再说了，他真的不一定像咱们想象的这样，哲学家不是说吗，一切事物都有迹可循，也许他以前是受过什么伤呢，是不是？”
　　“肖欢，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就这句话说的最有水平。”李黎罕见的没有反驳，赞同的点了点头。
　　沈清没有回话，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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